“哈？”管昱很疑惑，他记得从许元城上去到他看到许元城他爹后冲上去的这段时间并没有没有多久，许元城解决的速度这么快？
“就是闹掰了，他们不接受不想理我，更不想看见我，连话都不想听我说完。”许元城扯了个鸡腿递给付女士，又给自己扯了块肉非常轻描淡写地说着，“然后我就跟他们吵起来，接着就动手了。注意，我没动手，是我妈单方面干我。真是的，不想见我不听我说话还时不时打电话过来，真不知道为了什么？”
管昱听着有点难受，动了动手，有些想摸摸许元城的头，下一秒就听到许元城的声音：“昱哥你要是这会脱手套摸我的头，我就把猫砂盆扣你头上。”
“哎，你嫌弃我！”管昱瞪了许元城一眼，气愤地捏了把外卖附带来的小瓶可乐，“我这不是听你说得怪可怜的，想安慰你一下嘛！”
“你手套脱下来一手的油还想摸我头！而且从回来到现在这么长的时间，要难受早难受完了，消化情绪可是个体力活，饿死我了。”许元城接着拆开烧烤袋扒拉里面的烤串说。
管昱看着他这个饿鬼样，确实看不出很难受的样子，但总感觉许元城是装一副很轻松的样子给他和付女士看，他张张嘴想说点什么，但词汇量相当贫瘠的脑子又实在是想不出别的话说，跟旁边的付女士互相看了看，进行着眼神交流。
“没事儿阿城，去年你不是都没回家在这一个人过年嘛，那今年你可以到我们家过年热热闹闹的，刚好跟咱一起干活，反正我妈那也有你的房间。”付女士笑笑说，刚刚缓和了饭桌上有点僵硬的氛围，管昱暗暗给他老妈点了个赞，付女士牛逼，付女士万岁，“刚好今年轮到小昱在这边过年，他叔叔婶婶都回来咱家这过年。”
“但这样小老太太那好像不够住吧？这么多人。”话题成功被付女士带到别的地方，许元城想了想管昱外婆家的大小，再想想管昱叔叔婶婶表哥表姐一大摞人，感觉就算几个人挤一起好像都不太够住的样子，他再挤进去会增加负担。
“有啥的，我家亲戚都在本地的多，管吃不管住的，就趁着过年一大波约好一起回来看看外婆什么的，图个热闹。”管昱被刚扯出来的鸡腿汁咬了一口，被烫得甩甩手，隔着塑料手套含手指降温，声音含糊地回答，“平常他们回外婆那都聚不到一起，主要就是觉得聚一起一群人聊聊天热闹好玩。”
“我这么个外人在不好吧？”许元城肉眼可见地犹豫起来，他跟管昱处这么多年朋友，也只见过付女士和管昱外婆，有点担心他家其他人会不会对他这个在他们合家团聚的时候出现的人有意见。
“没关系，我跟我们家亲戚也不是很熟。”管昱跟手上的烫鸡腿搏斗得有来有回，抽了点时间敷衍许元城犹豫的想法，“你就算出现在他们面前，我家亲戚最多查个户口一轮就不管你了，能聊就行。对了，你要是有多年保姆经验还会让你帮忙带小孩玩，小孩也不多，四五六七个吧，从没上幼儿园覆盖到初高中。”
许元城听到这个没忍住乐了起来：“听你这么说是个人都知道你带娃经验丰富，年芳快三十但带娃五六七八年，出去应聘保姆都能直接说自己是个熟练工。”
“那是！家里边就属小昱带小孩最好了，一轮亲戚小孩都喜欢跟他处，要不是小孩裤子太小了，他们能和小昱穿同一条裤子。”付女士接道。
“那可以给他们做一条超级超级长的裤子，连体的那种，昱哥在前面带，屁股后边跟着一串小孩，跟开火车似的，昱哥一走带一群小孩起来一起走，走到哪那都有一群屁颠屁颠跟在昱哥后边的小团子。”许元城一边笑身体在一边抖，整个人跟个筛子似的。
管昱想象了一下许元城说的这个画面，自己一起来走到哪，屁股后边都跟着一串裤子连着裤子的小屁孩，突然觉得自己特别像是老鹰抓小鸡里边那个的护崽母鸡，咕咕哒咕咕哒，想着想着自己也跟着笑得身体一抖一抖的，停不下来。
也不知道是许元城刻意装出来的轻松让管昱他们母子两不担心他的状态，还是说许元城真的消化完毕家里带来剧烈的转变，总之，接下来的时间三个人边聊天边吃，吃得很愉快，饭桌上的氛围也很轻松，没有很压抑的感觉。
吃完饭后回去的时间也晚了，付女士被管昱和许元城强制要求在家住一晚上养足精神第二天早上再回去，这样安全还不会那么累。还好付女士的假期有两天，不然为了达成今年不请假的计划，付女士能强行熬夜开车冲回老家，然后睡不到五小时又强制开机上一天的班。
管昱在这个城市没有什么朋友同学，之前买这个小二居室时考虑到这个情况，原本装修时安排好一间做卧室一间做书房方便自己使用。
但管昱想得还是太美了，等他装修完住进来才发现自己并不会特意从卧室跑到书房那办公。
起初管昱认为自己只是单纯不喜欢在书房里待着，买了张桌子换到小阳台那办公，结果小阳台那不仅经常会晒到太阳，而且管昱也不会经常往那移动，就哪哪都觉得不舒服，后来管昱把小桌子挪到了自己房间，终于，他觉得整个人身心都舒畅了很多。
于是，书房便被这样空了出来。
后来许元城拖家带口地到他这来避难，管昱便给那间书房买了床上用品，拆了几个书架扔了出去，又添了不少必需用品后改成了卧室，虽然还有书架在那里放着，但许元城觉得还挺不错的，平时在外边浪荡买的书和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都会放在上边，原本放在房间里边的书桌也被他征用改造。
基于这个情况，管昱三个人在饭后商量一轮后，付女士决定去管昱房间睡，让管昱在沙发和许元城房间睡一晚两选项中挑一个。
今天刚转冷的天，比起又窄又冷翻个身就能摔下去的沙发，管昱自然优先选择暖暖的被窝，当然，他还要报今天早上被踹下床的仇，他也要让许元城被他踹下床体验一下他今天被卷成春卷然后艰难地从春卷中心爬出来解放自己的神奇经历！
也许是今天累着了，几个人轮流洗完澡在客厅跟小猫咪看完日常要看的动画片，零零碎碎地交流贫嘴几句后便困得不行，付女士在回卧室睡觉时还顺手带走了大橘，把老实狗毛毛也叫过去陪睡，剩下一只三花跟他两在客厅里边互相瞪眼。
咋......咋地，是三花不够小天使所以不让进妈妈的小被窝吗？
三花上去抗议一下，快！快上！三花大姐头！上！
管昱轻轻戳了下三花的屁屁，满怀期望地看着三花能有点行动，没想到小猫咪甩了甩尾巴，没理他，反倒是在许元城把电视关掉后跟在他的屁股后边慢慢走进卧室。
管昱确实困得不行，洗澡的时候感觉自己的眼皮子在疯狂打架，自己要是稍不注意就能在浴室睡过去，然后喜提在浴室洗澡把自己洗晕的成就。
不对，他好像还忘记了什么......
是什么来着？
管昱晃晃脑袋，没想起来，把一直握在手里的遥控器丢回茶几上，慢吞吞地走去许元城的房间，然后就看到许元城撅个屁股在床那铺垫子。
“不是你干嘛？”管昱靠近许元城，很顺手地上去拍了一下他的屁股，啪的一声，还挺响的。
“你两耳朵中间是两个电灯泡吗？我铺垫子啊，不然咱晚上冷醒了再起来铺吗？”许元城屁股被拍了一巴掌，停下手上的动作转头瞪着管昱，对他的问题很无语。
他昨天已经被冷醒一次，今天就不想再被冷醒一次，这种笨蛋的行为有一次就够了，再来一次会显得他像个傻子，不懂吸取经验教训，要是管昱想试试他不介意只铺他睡的那一半，让他体验一下半夜被冷冰冰的席子冷醒的感觉。
“那被子你放哪了？”管昱沉默了会，脑子由先前快速转动渐渐变得迟缓，像是脑子生了锈，反应速度也慢了几拍，才反应过来许元城为什么铺垫子，看了一圈被安置在各个角落的床上用品没发现他之前拿出来的被子傻乎乎地问。
“第二个衣柜下边，被子都塞在那。”许元城让三花挪了个位置，把垫子的一角扯平整了说。
得亏管昱之前拿了两床厚被子过来许元城这放，不然让他和许元城共盖一床薄被子他两还没入睡就能因为其中一个没裹上被子原地打起来。
欧，也有可能打不起来，因为那床薄被子就是昨天许元城盖上被半夜冻醒的。
谢天谢地，在管昱找到被子并把被子铺好后，他率先上去抢了个睡觉的位置，把三花抱进自己的被窝。
江湖规矩，后上床的关灯！
“你去的管昱！”许元城发现管昱这一系列行云流水的操作时，管昱已经躺在床上整自己的被子不让风透进来，他傻眼了，骂了一句后才去关灯。
许元城睡觉的时候习惯把窗帘拉得严丝合缝，将整个屋子遮得严严实实，外头不管再怎么亮都透不进来的那种，这会关了灯整个屋子黑乎乎一片，管昱的眼睛得缓好一会才能在黑暗的房间里模糊地看到物品摆放的位置。
说是累，确实也是累，但现在管昱躺在床上反倒有点睡不着了。
或许是许元城家里人的态度给他的冲击有点大，这会没人说话，没有事情堆积在大脑里边等着思考处理，所有事情都安静下来只剩大脑在睡前嗡嗡嗡地转，他就忍不住想起这个事。
管昱翻了个身，他其实挺能理解许元城父母不能接受的，不是所有人都像付女士一样这么思路清奇得像是去哪里进修了，但怎么说，他平时跟陈姨他们交流接触觉得他们挺开明，也挺听得进去话的，还经常找他了解许元城的心理情况什么的，面对问题也愿意去了解解决，对不理解的事也会试着用下一代人的眼光交流，感觉他们挺为许元城考虑的，怎么......到这个事就......这么极端？
他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不过他还挺佩服阿城的，事情要发生在自己身上，他得犹豫很久自闭很久，而且他可能都不知道怎么面对外婆，但许元城不仅面对了，还面对得这么彻底，真挺勇敢的。
哎，屁股有点痒，抠一抠。
“昱哥你要睡不着，就出去看电视玩手机睡沙发！”许元城的声音幽幽地从管昱后边传出来，听起来有点想揍管昱一顿，“跟个煎蛋似的翻来翻去干啥？”
“睡不着。”感受到背后一股凉意袭来，管昱像个煎饼翻180度的身把自己往被子里塞塞，面向许元城老老实实地回答。
“去你的，今天在外边跑来跑去地开车大半天不累死你，还搁这睡不着？”许元城转过头盯着管昱不是很理解，这货刚刚在客厅看电视头点得像个打点计时器似的频繁，现在躺上床就不困了？
这床提神醒脑的效果这么好那以后开车考试带着应该能精神一整天吧！
“就......在想事情。”管昱想了想说。
“想啥？”许元城闭着眼转了回去没看管昱，声音听起来挺困的，倒是没有了刚刚想揍管昱的想法。
他要是说现在想再吃点东西许元城就爬起来就地打死他！
“想你爸妈和你奶。”管昱伸手搓着睡在他被窝里团成团子的三花尾巴尖尖说，“我总感觉这个事不像是平时叔叔阿姨的样子。”
“那是因为平常没触及到底线呗。”许元城很平静很困倦地说，“要是我年龄再小点，嗯......十五六七岁那种，他们就知道我这个情况的话，估计你就看不见我了，还不一定知道我行踪的那种。”
“......这个我大概能猜到。”管昱听到许元城这么说，沉默了一会说。
他在小时候见过有同学念书念到一半，被父母直接上来提休学的，后来就没见过这个同学，再后来些他才听说这个同学被父母扭送到那个精神病院去了，虽然具体原因管昱不清楚，但管昱总觉得不是他们传出来所谓地精神不正常。
许元城要是不是现在才告诉父母，而是在未成年时就被父母发现，被送的地方还不一定是精神病院......
“他们打心底觉得这是病，固执己见得很，就像是小时候我表姐离婚，他们就是打心底里觉得是我表姐事多闲的，而不是表姐夫的问题。”许元城声音闷闷地，不知道是不是被管昱提起的事打破了反复提醒自己冷静不要在意的面具。
“固执？我以前觉得他们挺开明的呀，平时对你的事情很上心，也挺站在你的角度看事情的。”管昱愣住，突然觉得许元城口中的父母跟自己亲眼所见的有很大的出入。
许元城表姐的事他记得许元城说过一次，说是家暴问题离婚的，孩子归许元城表姐，怎么......就成人事多闲的了？
“装的呗，都他妈装的。”许元城回答，“因为你不是自己人，再怎么跟我玩得好对他们来说你都是个外人，再加上你平时一不跟他们交流很多二不跟他们有利益纠葛，装一装也无伤大雅。”
这话让管昱没法接是真的，他现在只想拿个计算器疯狂按6表示自己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复杂内心。
“况且谁都会装，只不过我爸我妈想掩盖的部分比较阴暗得不像话，那我第一眼见着付姨我还怕她突然给我来一下子，那会我还在想，哇管昱这崽子真他吗可怜。”许元城没管管昱复杂得快打结的内心接着说。
管昱想起许元城第一次见到付女士的时候，被付女士那个要把人打死的气势给吓得躲在他身后，紧张兮兮地拽着他衣角生怕被战斗力全开的付女士揍的场景，笑出声。
付女士生气的样子确实怪吓人，也怪可怕的，当初跟他亲爹打起来的场面他现在想想还得抖三抖。
“后来跟付姨处久了，是真想付女士给我当妈。”许元城深深叹了口气，“我身边很少能见到这么开明得不像个人的家长，她那个开明是真装不出来！”
“那你现在也算有半个妈了，明天趁付女士刚睡醒的时候，在她跟前跪下，叩三个头叫她声妈，她肯定乐呵呵地说，爱子平身。”管昱把自己翻个面，脸对着天花板很淡定地说着。
“不是？咱这么说付女士真的好吗？”许元城对管昱这么编排自己亲妈感到特别无语，虽然他觉得脑回路神奇的付女士确实能干得出来这种事，但这么编排人也挺不礼貌。
“挺好的，我七八岁大的时候过年找我妈就这么干过，她还真就这么说了，还给我比了平身的手势！不过那年她心情好，给的红包特别大！”管昱很理直气壮，这都是他用血泪总结出来的经验！许元城居然还不信！
“不愧是付女士啊！今年我有机会能看到吗？”许元城问。
“去你的，我那会才多大？现在还整这出我妈能从今年笑到后年，欧也有可能此后的每一年我妈拿出来说都会嘲笑我一次。”管昱在黑暗中给了许元城一个白眼，特别想把手从被子里抽出来放自己脑门上摆出个扶额的姿势，但他已经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像个蚕宝宝一样渐渐暖和了起来，把手伸出来又冷还要重新整被子好麻烦，“哎，话题远了，就我想到这事真挺佩服你的，就觉得你怪勇敢的，换做我都不知道得犹豫多久，后边可能犹豫着犹豫着啥都不说就这么过了。”
“你以为我不犹豫啊，这事我想了挺久的，越到后边越觉得犹犹豫豫的不好，只是对我奶奶不知道怎么说出口是真的，老人家受不了这么大的冲击，我是真没打算这么早让奶奶知道，本来打算慢慢跟奶奶说，就那种潜移默化的影响让她了解知道的，没想到我爹这么不管不顾。”许元城很不爽地说，“我从大一就一直在想这个事，越往后年纪越大，我爸妈想着我毕业就马上结个婚给他们来个孙子孙女什么的好跟别人炫耀自己有福家里是四世同堂什么的，我想着也不能祸害人家姑娘，特地挑了日子说的。”
“但能说出来真的很勇敢啊。”管昱感慨道。
“那你要不要膜拜一下哥？”许元城笑笑。
“滚蛋！”
“但你要说难受很久，我也没有难受很久，从住院楼下来到回来那一段我还睡一小会呢。”许元城叹着气继续说，“因为我早就知道我父母会是个什么态度，会说什么，我都能一字不差的把他两今天说的话复述出来，所以他们怎么说我是已经无所谓了，唯一担心的是奶奶而已。大部分难受的也只是我奶奶今天那个态度，给我感觉跟我爸妈一样，很固执也听不进去。”
“你要说放下，肯定很难放下，毕竟那是生我养我的父母和奶奶，感情上很难割舍，但你要我委曲求全回去，我也确实做不到，就只能这么掰了，哎，你别搓我头！”
许元城刚说完，管昱的手就盖在他的脑袋上猛猛一顿搓，差点就把他的睡意给搓没了，在被子睡觉的三花甚至都被这小子给搓醒了，眼神迷茫地给管昱喵喵喵来了几句。
“我听你说觉得挺难受的，搓搓你狗头表示一下安慰。”管昱马上收回手倒回床上给自己掖掖被子贱兮兮地说，然后被很无语的许元城扑上来胡乱地搓了一遍自己的头，又躺回去把被子盖过头声音从被窝里沉闷地传出一句睡觉后，就没理管昱。
管昱觉得自己要是再翻来翻去，很有可能真的会被许元城抄起枕头摁在床上揍一顿，当然，被弄醒的三花也可能掺和在里边给他两爪子，想想那个画面，管昱打了个寒颤，便闭上眼数绵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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