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胳膊抬高点,干啥子咧,眼睛都快闭成一条线了,给我睁大,站好了。”
“那边的,三三两两窝在一块做啥子?”
“欸,对了,你拳头挥出去没力道,打算在敌人身上挠痒痒呢?”
“咱们这都是救命的功夫,我们寨主说了,不求你们练成绝世神功,但好歹遁走之际,别掉行列了!”
次日大清早,范琼月直直跃上大堂外的松树,大嗓门至今未歇过,直至太阳高升,她方从树上跳下来,擦了把额头上的汗。
一旁有姑娘累瘫坐到了地上,“割稻都没这么累过,我寻思着我气力还挺好的。”
“可不是,就咱刚刚练的那招,耍起来像是在唱戏,范姐姐,平白无故的,寨主干啥让我们练这个?”又有个姑娘坐到了地上。
范琼月负手而立,踢了下脚边的石子,神秘兮兮地回道:“天机不可泄露,反正你们记住了,寨主是为你们好。”
俩姑娘相视而笑,异口同声道:“这我们自是知道的,寨主让我们练,我们会好好练的。”
“行了行了,快起来,瞧瞧我家小妹都没累到,你俩咋就撑不住了?”范琼月道。
闻言,两人当即转身,果真瞧见萧音雯半屈着膝,两条胳膊抬高,一动也不动地杵那。
“萧小姐好生厉害。”两人又道。
“呼——”
萧音雯睁开眼,缓缓吐出口浊气,转头笑道:“你们练这功夫,不能硬撑着,要让气慢慢沉下去,一来一回,身子也便暖了。”
范琼月咧开嘴,“看看,悟到了。”
俩姑娘面面相觑,没听明白。
范琼月挥挥手,“你们俩还是慢慢来吧。”
如此,已过了一个时辰。
山下来的风正是清爽,吹散了身上些许燥热,今日的太阳由一层淡淡的雾蒙着,照下的日光不炫目而和煦,是难得的练武的好时机。
高耸入云的松树成了蔽日佳地,寨里的姑娘们挤在一块,喝着范琼月送来的凉茶,清爽解口,一人一碗正好。
此起彼伏的喘气声中,范琼月清清嗓子,有些拗口地说道:“今日我所授之拳法,你们可领会了?”
对于楚昭说的事,范琼月想了一整晚,在床上翻来覆去难眠,倒有了自己的小心思。
清水寨上百人,她要一个个教,得不累昏在山上,还不如先找几个教会了,再让这些人教其他人。
这法子她问过小妹,可行。
范琼月甩着手里的野草,目光扫过她们,嘴角掠起明显的弧度,她可真是个大聪明蛋。
“月姐姐教得好,我们私底下也会好好练的。”萧音雯侧身看向其他人,不由笑了起来。
“那是自然。”其余人纷纷附和着。
范琼月嘴角翘得更高了,先前也没发现,她们这么会夸人。
“今日便到这里,都散了吧,回去好好练知道吧。”
寨里的人还有其他活要干,每日抽出这一个时辰来已差不多了,姑娘们站起身,齐齐朝范琼月道了声“师长”。
也不知是谁提的?
怪叫人不好意思的。
范琼月压不住嘴角,离开时,脚步跟着轻快起来。
直至走到自个的小院里,想到她小妹在外头吹了这么久的风,也没问问有没有不适,便又走了出去。
她在大堂前没找着人,拉住个晒豆的姑娘问:“我家小妹去什么地方了?”
“萧小姐?”那姑娘朝两边看看,“方才还在这的,似是见到了乔公子,和他说事去了。”
“那赖着不走的登徒子?”
怎么又缠着她家小妹了?
范琼月皱眉,“不行,我得去瞧瞧。”
……
迎客的大堂一侧接仓储粮秣之所,另一侧则隔开一处院落,是寨主居停之室,亦乃平日料理公务所在。
再其后,是寨中人的居所,四面围着林子和起伏的山脉,将他们严严实实地护在其中。
寨中人有自己的生计,或织布缝衣,或捕鱼围猎,大多是妇孺老弱,在乱世中被弃之不顾,流落到清水寨中,慢慢学成。
这个时辰,林子里鲜少有其他人,一片静谧中,突然响起一声惨叫。
“萧大小姐,您行行好,放过我行吗?”乔鸣撑在树干上,气喘吁吁地喊道。
萧音雯在后头不紧不慢地走来,“只是让你帮我带封信,有什么好为难的。”
“你那是普通的家信吗?”乔鸣转过身,“你那是催命符好不好!”
萧音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扬了扬手里的信,“我劝你识相一点,不然这封信,会直接出现在你爹的书房。”
“我知道我知道,皇城那边指名道姓要你参赴选秀,你父亲以你病重推脱过很多遍,你着急成婚也情有可原,但,但不能够是我啊!”乔鸣道。
萧音雯皱眉,“为何?”
“按理说你和我哥才是青梅竹马,年幼时一同上的书斋学堂,你不找我哥,找我算个什么事啊?”乔鸣接着说。
“你哥?”萧音雯冷笑,“你哥前些日子养了个外室,在平阳城闹得沸沸扬扬,我萧音雯绝不嫁这样的人。”
“那,那你又不是真心实意要成婚,大不了等风头过了,你再把我哥休了不就好了。”乔鸣大喊。
萧音雯沉默了半响,“休了你哥?”
“那咋了,我爹疼你疼得跟眼珠似的,恨不得你才是他亲闺女,定然不会说什么。”乔鸣说道。
萧音雯别过头,“别忘了,对外头的说法,你才是我未婚夫。”
乔鸣拍去袖子上的灰,压低声音道:“那是我想的吗?萧大小姐,这婚事是你算计的我,我…算了,我不与你一般计较。”
“一年。”
“什么?”
“我们成婚后以一年为期,一年后,我们和离。”萧音雯说道,藏在袖里的手紧紧拽住了信封。
”我?”乔鸣说不出话了。
“我们自幼也算是一起长大,你不会连这个忙也不帮吧。”萧音雯垂下眼眸,瘦削的身体被来往的风轻轻刮着,“我父亲年岁已高,我不愿让他为这些事忧心。”
“可…”乔鸣叹了声气,“好吧。”
萧音雯微微屈膝行礼,“乔公子,多谢了。”
乔鸣被激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连后退几步,尬尬笑着,“你这…我可受不起你的礼,那信呢,快给我,我也该回去了。”
“带好,路上小心。”萧音雯将信递过去。
乔鸣哪敢怠慢,连将信塞进了包袱里,还不忘问句:“你什么时候回去?”
“回去做什么?”
“成,成亲啊。”乔鸣磕巴,这话什么意思,显得他有多期待一样。
萧音雯笑了声,“快了,等你们筹备好了,我也差不多回去了,皇城那边会派人在十月来平阳城。”
“就为了把你接走?”这么大费周章?
“不,是为了把我父亲接走。”
见乔鸣似懂非懂的样子,萧音雯没再说什么,只静静目送着他离开这片林子。
将近午时,隔着这片林子不远便是灶房,今早崔大娘去了趟县里,估摸着也回来了,放眼望去,能瞧见白烟缭绕。
时辰不早了。
萧音雯正要抬脚离开,忽而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随着风传入她耳中。
她身体微微僵住,莫不是什么猛兽跑来了?
“萧小姐,好巧,又见面了。”
虞清也慢悠悠地从草丛里走出,拍去了裙摆上沾着的草灰,方抬起头朝她笑道:“无意打搅,萧小姐莫怪。”
“虞姑娘?”萧音雯转过身,轻轻松了口气,“你怎么在这?”
“我刚来寨里,对四处还不太熟悉,随意走走也没什么问题吧。”虞清也道。
“自然。”
两人昨日刚闹了别扭,萧音雯实在不愿与她再纠缠下去,正要走,又被人给叫住了。
“益州长史萧松清,曾在皇城官至宗正,后不知何缘由,一路被贬,成了益州黎安城的参军,是益州州牧举荐,这才成了如今的益州长史。”虞清也缓缓说道。
萧音雯背着她,语气冷下来,“看来虞姑娘将我爹查得很清楚。”
“宗正掌宗室属籍,率以敬奉郊庙之礼,我实在好奇,萧大人究竟是知晓了什么皇室秘辛,适遭小人构陷至此。”
“虞姑娘!”萧音雯抬高了些声量。
她虚虚握着拳,忍无可忍,终是再次转过了身,“知道的太多,对你没有好处。”
虞清也对这样的威胁,全然没放在心上,自顾自地说道:“听说是你是途径黎安城时遭遇土匪,幸得楚寨主出手搭救,为报恩,这才一直待在清水寨中。”
“你想说什么?”
虞清也拍了下手,“好借口,我不知你在下一盘什么样的棋,但楚寨主是我看中的人,在大事未成前,我不会允许她遭到任何威胁。”
两人目光相对,一时僵持着,隐隐有火光在两人眼中炸开,随后又变得平寂。
良久,萧音雯缓缓叹了口气,“我只能告诉你,此事与当朝太子有关,我们惹不起,我待在清水寨,也绝不是要算计楚姐姐。”
虞清也挑起了眉,“当朝太子,听上去是件麻烦事,皇城里的人想把你父亲带走,是想…杀人灭口?”
“你偷听我谈话。”萧音雯压下眼睑,抿起的唇成了直直一条线。
虞清也摊了摊手,“无意之举。”
萧音雯拂袖而去,只留下一句——
“无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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