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和戚然的谈话，两个人和来时一样，一前一后走出了咖啡馆，望着戚然消失在门口的身影，沈筠心里满是庆幸。
还好，在季舒言的这件事情里，没有人因此丧生。
甚至有一瞬间，他和白念共情了，如果戚然这个身份能够护着季舒言周全平安，那确实不应该和过去再有纠缠。
告别戚然以后，沈筠前往天纳酒会。
其实上次沈筠就觉得这个天纳酒会有古怪，说是仿生人展览性质的酒会，可他没有对外售票和预约的渠道，也没有大肆宣扬这个所谓冠了“天纳”的地标名字的大楼，在沈筠看来，这更像是一个储存的仓库。
天纳星晚上快七点的天气已然黑透，沈筠看着这栋没入黑暗的大楼，心里的那个冒头想法越来越明显——
沈筠从陆亨那里拿到了每一层楼高度的具体数据，五层哪怕是加高了好几倍的高度，除去那些必须要留着的框架，加起来的高度不可能有眼前这栋楼高。
上回已经得知了这栋大楼里有夹层，现在的情况就只能说明，大楼里不只有一个夹层，至于这些夹层是用来做什么的，在没有看到真实之前，沈筠哪怕是已经有了猜想，也不敢妄下定论。
门口的应侍生似乎是换了一个，见到沈筠过来只是面带微笑的和他打了招呼，没有递给他酒杯，也没有和他说原模样进去就得原模样出来。
沈筠回头看了看，除了他以外，貌似也没有别人再进来了，他就这么一路顺畅地从一楼到了五楼，由于不能跳楼层按电梯，于是中间几层沈筠就象征性地去看了几眼，把重点放在了最后一层。
沈筠记得陆亨早些时候跟他说过这里的每一个仿生人的背后都会标注贴着每一家提供仿生人公司的标签，之前来的时候沈筠的注意力被突然出现的白念带走了，这次才认认真真地观察了，确实每一个仿生人背后都有贴标签，第五层基本都是最高级的仿生人，他们还穿着不一样的服装，如果不是仔细看，沈筠会真的觉得他置身于一个普通的酒会。
沈筠和上次一样，围着第五层最外圈走了一圈，本来想看看是不是在楼层边缘处能查找到一些关于夹层的线索，却意外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沈筠在月神星时期的一个男同事，个子比江逸年稍微矮一些，长得还算周正，是前端收集了记忆芯片交给沈筠储存的运输人员，算是在公司里跟自己交集最多的人，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沈筠上前想叫住他，却在对方转身的一瞬间愣在了原地，因为，他的这位同事背后，居然也贴着也这里所有仿生人一样的标签！
“赵叶。”
沈筠轻轻喊了同事的名字，对方缓缓转过身，眼神并不呆滞，但投放出去的视线没有落脚点，像是在发呆，这和赵叶原来的模样完全不同，然后，沈筠就注意到了他的手背，有明显的芯片存在的痕迹。
所以……他也是仿生人？
所以……仿生人入侵月神星的范围，远比沈筠想象的都要多的多？
甚至，在他身边，都有大部分的仿生人存在。
沈筠站在原地，脊背一阵发麻，凉意充斥了他整个身体。
但他瞬间把自己的思绪整理好，如果说他的同事是仿生人，并且出现在这里的话，那么是不是说明，月神星上消失的那些仿生人也会有部分在这里？
……
现在是天纳星的晚上九点，沈筠站在天纳酒会的第五层，他的背后同样贴着一张仿生人出品公司的标签。
上次的夹层是“江逸年”带沈筠找到的，沈筠不认为这次自己有这么好的运气能够自己找到，就想了个略带点冒险的法子。
天纳酒会是一月一办，在没有办的日子里，这些仿生人储存在哪里？会不会定期更换呢，更换的那些备用仿生人，又会在哪里呢？
显然，这些答案都指向了夹层。
手环里江逸年连着发来了好几条消息，沈筠没有心思打开。
……
一个小时后，沈筠离开了天纳酒会，出来时，他背后的标签已经撕掉了。
……
天空淅淅沥沥下起了雨，雨丝落到沈筠身上只一瞬，一把伞就挡住了他的头顶。
沈筠都不用抬头，就知道是江逸年，旁边还停着一辆悬浮车。
“对不起崽崽，我不是故意追踪你，只是你一直没回我消息，我有点着急。”
还以为江逸年会质问他为什么不回消息不接通讯，没想到对方张嘴是先抱歉，沈筠心里突然就有块地方软软的。
他往江逸年怀里靠了靠：“让你担心了，回家吧。”
“好。”
从天纳酒会回到郊区别墅的路上有快二十分钟，期间沈筠一直贴着江逸年的胸口，两个人的手也牵在一起，由于距离很近，清浅的呼吸声互相缠绕着，只是这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
进了家门，发现别墅的灯只亮了玄关一盏，沈筠才问：“爷爷呢？”
“处理完事情傍晚就走了，老爷子有别的事情要忙。”
傍晚就走了？沈筠察觉到重点：“所以你傍晚就发现我出去了？”
“是啊，虽然我说了你别乱跑，可又不会真的不让你出门。”江逸年说，“你想一个人去做的事情，也不是非要我知道。”
沈筠看着江逸年：“那你想知道我去做什么了吗？”
两个人在玄关处面对面地站着，江逸年同样看着沈筠：“你愿意告诉我，我就愿意听。”
“我去找了戚然，证实了她就是季舒言的猜想，我还去了天纳酒会，证实了那栋楼里除了表面上存在于那五层的仿生人，还有不少曾经在月神星的仿生人。”
就在刚才，沈筠把自己也伪装成了仿生人，顺着仿生人大流去到了其中一个夹层，他在那里看到了不少月神星的同事，这些人曾经在月神星，也是高收入的体面人，如今在这里感觉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般，或者说，他们本身就是没有灵魂的假人。
这栋看似体面壮观的大楼，实际上却装着无数的隐情。
江逸年意外沈筠真的会把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他，他快速捋了捋沈筠的话，然后问他：“所以你的结论是？”
“也许那些人并不是在三个月前才对月神星临时起意，而是蓄谋已久，甚至可以追溯到几百年之前，他们把真正的月神星人带离月神星，再创造出与其一模一样的仿生人出来让他们代替月神星人生活在月神星上，这个逐渐代替的过程有些漫长，待整颗星球上只有仿生人而再无月神星人的时候，他们再统一将这些仿生人带走藏在别的星球，此时的月神星就成了空壳子，对外则宣称星球发生了灾难，并且将其从宇宙联盟中除名，这样一来他们想在这上面做什么都行。”
月神星上，沈筠公司储藏室里的那些记忆芯片，就是最好的证据。
江逸年顺着沈筠的话分析：“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想要霸占月神星的资源？如果是这样似乎没必要大动干戈，毕竟这颗星球最初无人生存，有了月神的集体迁徙，才让这颗星球有了名字，想要霸占那时候就可以，何必管这么一圈子的弯？”
“这也是我至今还没有想通的地方，还有比特星上的那些白骨，是不是也和这些人有关系，以及，那块莫名其妙就出现在我身上的金疙瘩。”
江逸年：“后面你想怎么做？”
沈筠：“再去月神星。”
“你想清楚了，如果你的思路都是准确的，那么此刻的月神星会是个是非之地，上一次我们能平安归来，大概率是侥幸。”
江逸年说的侥幸并不是空穴来风，沈筠上次在月神星就感觉到空无一人的星球像是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所以待了没到三天就离开了。
“月神星人现在生死不明，亚利星被一场巨大的骗局欺骗导致人亡地荒，如果我不做点什么，那么下一个受害星球或许就会出现。”沈筠抬了抬下巴，深呼了一口气，“江逸年，我不指望你能跟我站在一起，但是我希望你不要阻止我做任何事情。”
下午的时候在戚然面前说的关于江逸年会永远和他站在一起那句话，是沈筠给自己打气用的，说真的，哪怕是他们现在有了更亲近的关系，在有些事情上面，没法统一就是没法统一。
沈筠忽然握紧了拳头，他有些害怕听到江逸年的答案，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对方说出什么话来。
毕竟江逸年这样的出身，完全就没必要让自己处于漩涡之中，大可以明哲保身，进退自如。
没想到江逸年在这时候突然笑了笑，喊了他的大名：“沈筠，你是不是忘了，我带你去比特星的目的？”
是为了证实沈筠是幸存的月神。
“我当然可以袖手旁观，但我不会这么做，”江逸年双手环抱住了胳膊，“因为，我想看到明天的太阳照常升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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