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病房，谢砚去医生那边问了问沈凉衣现在的情况需要注意什么，医生回复说病人以后最好别再碰酒精，一日三餐都得格外注意，最近尽量吃一些好消化的流食，再观察一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谢砚一一记下，在医院外面就有专门做给病人的吃食，谢砚买了一份带回来，中间路过杨玥颉的病房时，又在门口站了会儿。
沈凉衣进谢家不久，谢臣就因为车祸去世了，按照谢臣生前就立好的遗嘱，沈凉衣取得了谢氏的继承权。
谢臣虽然娶了沈凉衣，但目的却是为了沈凉衣背后的势力，只是她千算万算，却还是算错了天意。谢臣死了，谢氏却被沈凉衣不费吹灰之力拿了去，谢砚无意这些争斗，如果不是杨玥颉出事，按照谢砚原本的打算，她可能早就离开这里了。
谢砚对谢臣这个母亲谈不上什么太深的感情，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商人，婚姻在她的眼里不过是一场你情我愿的交易，娶杨玥颉如此，娶沈凉衣也是如此。
谢砚是跟着父亲一起长大的，对于杨玥颉，她是心疼的，这样的心疼不仅仅来自责任，也来自一种同病相怜的心酸。
光鲜之下，他们都是这场权利游戏的奉献品。
可以说，杨父在谢砚的生命中扮演了一个很重要的角色，若不是他，谢砚或许不会走上画画这条道路，那样就不会在这条路上遇到沈凉衣，也不会有之后一系列的事情。
时间一晃都过去这么久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才醒？墨色的瞳孔若寒星般忧郁，谢砚深深地注视着病床上的身影，心道，如果你知道沈凉衣的事情，你会怎么办？
原谅他，还是怨恨他？
说到底，杨玥颉会躺在这里，或多或少也有沈凉衣的关系在里面，当年的事情对谢砚打击太大，如果不是杨玥颉把她从生死线上拉回来，现在该在医院里面躺着的人就是她了。
“阿砚……”
医院的走廊尽头，沈凉衣穿着一身略显宽大的病号服，他的长发随意披散肩头，如妖的苍白让他看起来像个易碎的玻璃娃娃。
他光脚走向谢砚，黯淡的眼眸一下有了光彩。
这般神色，这般依恋，如果不是两人的关系隔着千差万堑，谢砚会误以为他们还在相爱里。
“你怎么才回来？”沈凉衣小声问。
谢砚示意手中的东西，“怎么不穿鞋就跑出来？”她蹙眉道，“感冒了怎么办？”
“……我以为你丢下我走了。”沈凉衣小心翼翼地去牵谢砚的手，谢砚的指尖蜷了蜷，用力回握。
她沉默地牵着人往病房走，心想，明明……从来都是你丢下我。
“以后不准再碰酒。”谢砚语气冷硬。
沈凉衣在病床上躺好，闻言眨了眨眼，说：“好。”他低头慢吞吞地吃着谢砚带回来的东西，侧颈露出一片月白色的皮肤，薄薄的，像雨湿的栀子花一样。
谢砚轻轻摩挲指尖，上面仿佛还留存着沈凉衣掌心的冰冷。
忙完沈凉衣的事情，谢砚回校已经是晚上了，推开门，闫薇正在床上打着游戏，见人回来了，放下手机道：“喲，终于回来了，不是说一会儿回来吗？这么去了这么久？”
“沈凉衣找来了。”谢砚直接道。
闫薇心虚地移开视线，低头轻咳了一声，随后正色道：“对了，我有一件关于沈凉衣的事情，你要不要知道？”
“什么事？”
闫薇来到谢砚面前，将自己手机里的一份资料给人看。
“呐，当初你们分手以后，沈凉衣不是出国了嘛，我最近刚好认识了个国外的朋友，他说他认识沈凉衣。”
谢砚翻阅着那份资料，上面多是一些对沈凉衣的不良言论，其中夹杂着许多辱骂的字眼，她快速看了看，大概知道沈凉衣在国外也过得不好。她把东西还给闫薇，淡淡道：“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你难道没察觉吗？沈凉衣当初离开肯定是有苦衷的，要是误会解开了，你们不就可以复合了吗？”闫薇认真道。
“一切都晚了，在外人眼中，他如今是我的小爹，我是他名义上的女儿，你认为我们还能复合吗？这样的关系，怎么复合？”谢砚自嘲问，“现在已经不是三年前了，我没法抛弃一切去赌他的一个真相，你是知道的，我这条命早该废了。”
“别这样说，”闫薇拍了拍她的肩膀，“伯父救你是希望你好好活着，为人父母，他应该更希望你可以获得自己的幸福。”
幸福，多么虚无缥缈的词。
“别查了，我不想触碰过去，这样对大家都好。”谢砚说。
现实如幢幢鬼影，一旦破开火堆，迎来的阳光或许不是救赎而是毁灭。
沈凉衣是救赎还是毁灭，谢砚已经挣扎过这个答案，现在，她是真的不敢了。
闫薇抿了抿唇角，犹豫了会儿，叹道：“可是谢砚，我认识你这么久，你要是真的放下他了会一次又一次地为他妥协吗？你现在连爱一个人都不敢，整天浑浑噩噩的，你是打算一辈子都这样吗？”
“这是我自己的事。”
闫薇恨铁不成钢道：“谢砚！不是没有解的，你如果不管，最后后悔的人是你，沈凉衣虽然千不该万不该，但你们都走到这一步了，再往前走走又如何？非要等到你……”
“别说了！”谢砚打断道，随后不耐烦地推开闫薇。
闫薇后退几步，说：“反正东西我已经传给你了，看不看随你。”
曾经渴求的答案近在咫尺，谢砚敛起神色，或许是被闫薇的话有所触动，半晌，她还是点开了闫薇给她东西。
……
天气渐渐入秋，到了晚上，天空逐渐暗淡，城市的灯火渐次点亮，从窗户望去，还可以看到远处升起的饭气烟火。
医院里，沈凉衣出神地看着那些车流食肆，一时之间，心头不免有些落寞。
等他看够了，一转头，便看见谢砚提着饭盒走进来。
“阿砚！”沈凉衣惊喜道，“你来看我了。”
谢砚关上门，闻言点了点，问：“吃过了吗？”
沈凉衣连忙摇头，“还没……”
谢砚看着男子晶亮的眼眸，责怪的话到嘴边就打了个弯，她将东西给人摆好，低声道：“吃吧。”
沈凉衣小口小口地吃着，若是往常谢砚早就按耐不住想离开了，但这次她并没有说什么，反而耐心地等他慢慢吃着。
“阿砚，你怎么这么看着我？”沈凉衣不禁问道。
虽然他喜欢谢砚的眼神落在他身上，但突然被她这样一错不错地盯着，他倒有些害羞起来。
“你的胃病是什么时候有的？”谢砚问。
沈凉衣喝粥的动作一顿，随即若无其事道：“我从小就有了，只是最近严重了些，再多养养就好了。”
“你曾经告诉过我，你是莫廿兰领养的，你从国外回来以后，第一个对付的就是莫氏，她是你的养母，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商场如战场，我只不过做了该做的事情而已，就算我不对莫氏下手，也会有其他人这么做。”沈凉衣语气平静道。
“是吗？”谢砚轻声说，对他的回答不置可否，“那我再问你，这些年，你在国外，过得好吗？”
“阿砚，你怎么想起问我这个？”沈凉衣奇怪道。
“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就好。”
沈凉衣喉结微动，低头说：“……挺好的。”
谢砚揉了揉眉心，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挺好的，怎么好？
被人追着要债能叫好？
一天吃不饱饭能叫好？
被人欺负能叫好？
沈凉衣，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就这样一声不响地扛着，自己不说，也不让别人说，你在害怕什么？
当初谢砚不是没想去查当年的事情，但次次都是无功而返，沈凉衣离开以后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所有的消息都石沉大海，时间久了，谢砚也就淡了，直到闫薇再次提起，她才知道他是真的什么都不愿意告诉她。
是怕她嫌弃他，还是怕她抛弃他？
亦或是，谢砚心想，根本连告诉她的必要都没有。
谢砚摇了摇头，罢了，她就算再问什么沈凉衣也不会告诉她，她早该知道的。
只是那块堆积的阴霾突然散开，谢砚不由感到一阵轻松。
莫廿兰确实该死，如果不是她利用沈凉衣的名义去借债，沈凉衣无论如何也不会去国外，但事已至此，谢砚执着了那么久，只是想要一个原谅他的借口。
沈凉衣，你总是那么傻。
想傻傻地盼着你坦诚，我那毫无安全感的恋人，只会笨拙地抓住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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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求（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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