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何哲宇来接他一趟，赵序这个常年当演员节食熬夜又抽烟喝酒吃药的身体一团乱，淋了十秒雨穿了会湿衣服，第二天立马就发起低烧。
约制片导演开会的事也泡汤，赵序躺在床上，脑袋有点晕，享受一会清闲。
何哲宇忙前忙后的，真把他助理的活干完了，又是给他订餐又是给他一直换额头的洗脸巾，还给他量了好几次体温。
他看着都嫌累，等到何哲宇真的端着碗来给他喂粥的时候，赵序吃了两口，隐忍了一下还是开口了：“……没必要吧？”
“生病要好好休息吧，”何哲宇用勺子上下翻拌那一小碗，让粥凉得快些，“您想自己吃吗？我先帮您凉一下。”
“这个无所谓……我就是低烧，不用半天量三次体温吧，”赵序还蛮喜欢被人伺候的感觉，“你歇歇吧，看着都累。”
“我不累，如果再升高的话得及时吃退烧药，很危险，所以多量了几次，”何哲宇认真，“我有一个小学同学，是发烧严重，家里没有管，然后烧傻了。”
“……我真是谢谢你啊，”赵序咬咬牙，“放心吧，我会聪明地一直赚钱，不会让你没戏演的。”
何哲宇没说话，只是自顾自地在喂他吃饭，似乎还轻微地摇了摇脑袋。
一回生二回熟，有了前两次帮他事后清洁的经验，何哲宇替他病期洗漱也很熟练了，赵序享受着做一个重病缠身有人伺候的病人的待遇，去哪都有人抱着，一点不用使力的。
他没请过人这么细致地照顾自己，也就是订个酒店方便每天有人打扫而已，贴身照顾这个事太狼狈了，很奇怪。
但他又确实很懒，懒得动，懒到难以动弹，每天光是洗漱吃饭就很耗他精力，如果没有外驱力来推着他走的话，按赵序自己的意志，他应该会在床上脏兮兮地躺到饿死渴死。
……不错，还挺不错的。
赵序的低烧只是低烧，没有演变成高烧烧成傻子，过了两天，他又连忙约上另外两位主演和制片导演，一块商量一下改电影片段的问题。
他俩又去行政酒廊大食堂吃饭，赵序叉起一只虾拌绿化带慢慢嚼，细嚼慢咽饱得比较快，吃得太快了就会吃多，然后发胖。
只要吃饱到胃里能感受到食物未消化，那种危机感就会密布全身，会充气发胖水肿，皮会被撑开，会变得丑陋恶心，不能吃多。
他发呆时看何哲宇吃饭，何哲宇个子高肌肉大，又不是那种很极致的低体脂，显然不像他们这些科班出身的厌食症，他不怎么挑食，只是正常饭菜肉都吃，吃得很大口，但看着干净。
何哲宇小时候估计没钱整牙，他这个颌面生得却挺好，吃相好看长相好看，真是基因。
厌食症最爱看别人大口吃饭，有种大家都胖了只有自己瘦了的安全感，赵序就不喜欢跟他同学吃，一个两个吃粒米都要掰开来，好像全世界都是对饮食克扣严格的自律狂，搞得他根本不敢进食，但凡多吃一口就会变成最胖的人。
“……好好吃。”何哲宇突然小声说。
“嗯？”赵序愣了愣。
“啊，不好意思，没忍住，”何哲宇笑笑，“我喜欢吃鱼，这个鱼很好吃。”
赵序看了眼，鳕鱼，味道还行吧，不过吃腻了。
“那你多拿点，吃不完他们就扔了。”赵序继续吃绿化带。
吃完草梳完毛，赵序哞地一声就得出门了。
他给自己打扮得有点喜剧效果，赵序不高，也不能说不高吧，在他老家南城178是个很优越的身高了，来了北方学的还是表演才发现他像个细溜的石墩，仗着这边不爱闹台风刮不倒他。
在别的石墩研究怎么显高的时候赵序选择了穿那些显矮的衣服，大宽肩大长款，再戴个大墨镜，把他小小一个的人都埋起来了。
他其实是个很爱漂亮的人，但是个不高，个不高的人只能在温暖的季节漂亮，露出纤长的四肢和窄窄的腰，冬天就得靠骨头撑着厚重的衣服，要么冷，要么丑，只有两条路可走，就算冷也好看不到哪去，还不如彻底放弃。
大家都觉得他这么穿很好笑，觉得他好笑之后就只会笑他，而不是计较他是不是够瘦够高够好看够聪明家境够好，众人从他这里拿过情绪价值，可以在八卦这件事上放过他。
到了公司楼下，邱月明和郑观雪已经等着他了。
“你又卡点。”邱月明低头看了眼手表，他一等人就烦躁。
“好啦，没迟到就行，”郑观雪打圆场，“其他人都到了，快来吧。”
强迫症最担心安排不能顺利推进，迟一秒就会要命，果然完美没什么好的，戴着几百万的百达翡丽也动不动闹心，赵序乐呵呵地上去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堵车了，晚饭我请呗。”
这次是真的，虽然他总是因为启动困难，拖延症大发作望着天花板发呆，半天出不了门才卡点，但今天何哲宇在，他动作很快。
快也没用，结果前边出车祸了又得转道，堵得吓人，最后又是卡点。
俩人的表情显然不信他，不过还是给面子给台阶下，郑观雪笑了笑：“好吧，那我要想想晚上吃什么。”
进了会议室，制片和导演，以及几位制作团队的人都等着了。
他们俩其实未必需要亲自过来，工作室出几个人就行，不过闲着也是闲着，几个人结束工作还能小聚一下，干脆一块过来。
整理了一下满意的素材，导演跟他们把最后留下的一些画面商议好，出品人点了头，那事也就结束了，剩下的都是剪辑的工作。
离开会议室，赵序把他俩一揽：“吃饭去呗，想好吃什么了不？”
“日料。”邱月明答。
“又吃日料？！你爱斯基摩人啊！”赵序急了，“我真要化身一条固执的鱼了！”
“就日料吧，不会胖。”郑观雪也赞同。
他真是不想和这个全是厌食症的世界吃饭了。
师傅把一粒生鱼包着越光米就值上百的寿司放他手心，最近流行学日本人喷金粉，稀稀拉拉喷了一圈，尝不出味，但能让郑观雪拍个视频发vlog，也不是不好吃，再好吃的东西天天吃也吃不消。
该省省该花花，没点酒，他们吃个饭就散场，赵序打算回行政酒廊喝点，他先回房间脱外套，一刷房卡，门还没推开，何哲宇那声“回来了？”先冒了出来。
赵序顶着刚从脑子里冒出来的疲惫抬头看，又帅又顺从的何哲宇冲他笑了笑，情商低的人活得真轻松，一个看起来那么有自尊心的人，面对包/养自己的人也能笑出来，他开始觉得何哲宇可能没有心。
“……嗯。”
赵序脱外套，何哲宇已经走过来帮他挂上，又看见他衬衫上的金粉：“这是什么，好闪。”
“啊……吃饭弄的，”赵序想着怎么解释这个东西，突然想起来这人也爱吃鱼，他斟酌了一下，“何哲宇，下次带你去吃日料吧，我付钱。”
“不用那么麻烦。”何哲宇摇摇头。
赵序拧眉，他受够蠢人了：“我想吃，你陪我去。”
跟那俩人工作也得老吃日料，现在他又自找没趣要带何哲宇去吃日料，何哲宇居然还不解风情。
还好何哲宇的下一句打断了他的怒气条：“好，谢谢。”
随后，他开始帮赵序解扣子，沾了金粉的衬衫明早会被酒店拿去洗熨，赵序已经不想出去喝酒了，他任由何哲宇帮他把衣服脱掉，对方看着他失去这层遮掩，眼神却很清白，像是对他毫无欲/望。
……何哲宇像他养在家里的老婆。
在家里乖乖等着他下班，迎接他，替他做些家务，有钱人家的老婆没什么家务要做，打扫做饭都有人负责，只能把赵序哄得生活不能自理连穿脱衣服都要人帮，不然太没存在感。
不对，准确来说，床上是他老公床下是他老婆，这样用词会被观众批判刻板印象，他也变成这样一个刻板印象的男人了，像他亲爹，封建小爹以为自己做0就不会当爹了，没想到代际传承的诅咒跟睡美人被纺锤扎伤一样命中注定。
基因真吓人，赵序一想到自己会变成第二个爹，就觉得自己该去死，在把何哲宇看星星看宇宙纪录片的灵魂吸干之前去死。
但他突然觉得很累，太累了，不想思考也不想动，伸出手一头栽进他的胸口，违心地把何哲宇抱住了。
不厌食的肌肉很软，鼓鼓的弹弹的，像张棉花被，不带丝毫抵抗又彻彻底底地将他全然接住又裹满，何哲宇长得就像是荒泥巴地里冒了颗白花花的棉花，清晰、尖锐、抢眼，摸一把又把手包拢。
“老婆。”他小声喊。
何哲宇愣了下，他还举着赵序的衬衫，就算马上要送去洗，他也会把他理平整，像一个完美的传统家庭的家庭主妇。
“你怎么不理我，老婆，你是不是想出去工作，你不想被我养在家里，人会被养废的，年底你就可以出去工作了，不用天天在家做家务了，”赵序感觉自己醉了，但他现在甚至能去开车，就这么清醒着胡言乱语，把脸埋在那块柔软的肌肉里，“但你最近要陪我，这样像个家。”
何哲宇没说话，大概是以为他又喝多了，但是把他抱住，摸了摸他的后脑勺。
“……老子比你大，你个小屁孩，”赵序骂他，“摸我头干什么？”
于是何哲宇把手放下，摸了摸他的后背，一顺一顺的，像他小时候给他那个长大后就想掐死的耀祖弟弟拍奶嗝，还是在占他便宜，他才意识到摸头应该是因为从身高差上来说比较方便。
何哲宇：“没什么家务要做，每天会有人进来打扫，还有饭吃。”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不然我为什么要住酒店。”赵序恼火。
他们的关系真复杂，有时是情人，有时是兄弟，晚上又是夫妻，刚刚又变成反过来的兄弟，赵序觉得自己其实是买个人来陪他玩过家家。
就这么抱了一会，赵序光溜的上身被抱得很暖，他推了推何哲宇：“我要去洗澡了。”
“好。”何哲宇点点头，放下胳膊，等他自己退开。
他洗了澡，又回了一些工作信息，顺便通过了今天加班审批。
“你今天在家干嘛？”赵序看别人工作多了，随口问道旁边这人有没有什么事做。
“看小说，在看《不成仙》原著，傍晚去健身房练了胸，然后又去吃了鳕鱼。”何哲宇一五一十汇报。
“……今天傍晚练胸的啊。”赵序在心里嘀咕着，怪不得手感奇好，原来是还在充血。
这么想着，他又摸了一把，不摸白不摸。
“好看吗？那个小说，我没看过。”他又问。
“还可以，我不会形容，大家都说男主很有活人味，”何哲宇笑笑，开始畅谈，“他不是仙侠小说吗，那个男主是他虽然很厉害但一直飞升不了，因为他……怎么说，斩不断七情六欲？”
“怪不得叫这个名字。”赵序恍然大悟，他这个冤大头到现在不知道这个本子讲的什么。
何哲宇又跟他讲了会剧情，什么男主今天见义勇为帮那个，明天不小心闹了事倒大霉，后天又遇到了女主。
赵序就安安静静地听着，他不怎么喜欢很长的剧情，小说电视剧他是不碰的，起码他本人不看不演，公司拍的电视剧都是他其他合伙人负责，但是何哲宇讲得还蛮有意思。
“你困了？”何哲宇很快察觉到赵序的眼睛一搭一搭地要闭。
“……有点，”赵序头点点，“睡觉吧。”
想了想，他又问了一嘴：“……你能抱着我睡吗？”
真好笑，虽然第一回他完全失忆，但睡都睡了三回了，问能不能抱着睡居然还挺不好意思。
“好，冒犯了。”
何哲宇遵从安排，伸手把他抱进怀里，一只胳膊给他垫脖子，一只胳膊将他圈进去护好。
两个人的膝盖也因此交叠，赵序还出于玩心蹭了蹭他的小腿。
他被何哲宇抱得很紧，像是刚抽了几根一样窒息头晕，鲜活的肌肉又热又软，温柔地把他包裹起来。
赵序有点希望何哲宇不要再去演戏了，被他貌美地养在家里就行，天天被镜头包围总有一天会得厌食症，厌食症就不会再有这么温暖的皮肤。
他真是像个想把老婆圈养在家的恶心男人，像他爹。
何哲宇对他的念想一无所知，只是轻轻地拍了拍他，像在哄他开心，哄他入睡，哄一个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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