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早上,晨风擦过窗外的花盆,太阳一升起,所有的声音都开始争先恐后地冒出。
先响的是电话铃声。
贺其玉从郑燕峤的怀抱里挣脱出,伸出一只手接电话:“喂,你好。”
“我最近有些忙。”
“好,行。”
郑燕峤也从被子里钻出,在他身后探出头,离手机屏幕极近:“是谁?”
贺其玉顺口回答:“心理医生。”习惯性地解释,“之前约了时间,我一直没去。”
“不过,现在我很确定我没病。”他转过身,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之前莫名其妙的一切都是源于鬼魂。”
郑燕峤垂下眸:“那就不用去了。”
贺其玉摇了摇头:“还要去。”
“为什么?你不是很讨厌医生吗?我记得你很讨厌。”他的手箍住他的腰,不解地问,头也向他缓缓低垂,低下来的神色阴翳,嘴唇缓缓在他肩上游离。
“他不是之前的医生,我不知道怎么换了,这个医生……”他顿了一下,轻声说,“说的话还挺有意思。”
他也不太清楚为什么医生换了人,徐霞清他们也没说什么,他将错就错,这个医生比之前的顺眼些。
贺其玉侧过脸,看着明显不太开心的郑燕峤,迫使他转过脸,捧着他的脸认真道:“他相信你的存在。”
“他不像之前的医生,一上来就否定你的存在。”
是因为他,他才决定去看医生。
郑燕峤能听出来。
他愧疚地垂下眼,轻唔了一声:“哦,这样啊。”
“好吧,行,那你去吧。”
他松了手,仰面躺着,轻轻吐出一口气。
“我要陪你一起去。”他忽然道。
贺其玉看着他的情绪变化,忍不住一笑:“好,那你负责当我的司机。”
郑燕峤像是被轻易地哄开心了,他低低一笑,掀开被子下床,目光正俯视他,视野里全是他。
“请吧,我的贺先生。”郑燕峤裸着上半身,伸出右手,贺其玉弯着眼眸,将手搭了上去,“劳烦你了,我的小司机。”
后面的话在贺其玉的舌尖上打了个转,仿佛用了极旖旎的情思说了出来。
窗外的太阳晒垂了树叶,贺其玉打了把伞,郑燕峤先前受的伤导致他在阳光下没办法一直正常行走。
看似遮阳的伞下,他一个人和别人根本看不到的存在说话。
贺其玉到了医院,时不时地会有目光落在他身上,他和从前一样,神色如常地往前走。
他进入诊室前回头看了眼安安分分坐在那儿的郑燕峤,无奈地摇头,他很难不怀疑他会进去。
虽然他特地让他在外面等。
“你最近一直没来。”坐在对面的医生声音温和,“我还以为我和另一个林医生一样被你讨厌了。”
贺其玉喝着他倒的茶,有一口没一口地啜饮:“不是,是我没空。”他扫了扫壶里的茶叶,赞道,“这茶叶味道不错。”
他微微一顿,无意地感叹:“我好像在哪喝过似的,好熟悉。”
林医生低笑一声,眼镜后的眼眸微光一闪:“说不定你真喝过。”像是闲谈般叙起往事,“我曾经经常和我的挚友坐在一起玩牌喝茶,他和你一样,也非常喜欢这种茶叶,只是这茶叶要许多许多年才能采摘到这一小盒,而且采摘极为困难。 ”
“我们经常把采摘茶叶的活作为牌输赢后的赌注。”
贺其玉顿然,他看向陷入回忆的林医生:“是吗?那我还真是荣幸。”
“这茶很珍贵。”
他轻轻摩挲着杯子。
林医生语气松散:“我也是把你当作挚友,所以才用真心对你。”
说话时的语气却有着一万分的正经。
贺其玉不禁抬眼看了眼他,对他的正经感觉到讶异,但随即,他只认为这是个玩笑话。
他们连姓名都没有互相介绍,他是通过工作牌上的名字知道了他的姓名——林清。
林清继续说:“我真心对你,所以我也希望你能对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说到这,贺其玉算是知道他交谈的目的是什么,他正尽全力做好自己本职工作。
贺其玉微笑着回答:“那无论你问什么,我今天都不得不和盘托出了。”
林清浅笑,环着桌子绕到后面,拿出了一个本子,扶了扶眼镜,问: “你现在还能看到他吗?”
贺其玉迟疑了一下:“能。”
林清追问:“他现在和你还在一起?还是说在别的地方?”
他的语气不急不缓,好像是在给他思考的时间。
贺其玉缓缓摇头,沉默了一瞬,神色肯定:“他和我在一起。”
林清询问:“你最近一直没来,是因为什么?我在朋友圈看到你休假了。”
贺其玉解释:“我最近确实很忙,因为他,我看到的他不是我的幻想。连我父母——”
他倏地停顿,不自觉地握住两侧的扶手,林清的目光太过具有侵略性,他忽地有些不适。
林清轻轻一笑:“他是真实的。这次,连你的父母也认同了你,他们知道他是真实存在的,而不是你臆想的。”
“嗯,也算是吧。”贺其玉的语气飘忽不定,他垂下眼,不确定要不要把话说出。
这人还会信吗?
是不是会觉得他是神经病。
林清注意到他的神色,轻声问:“怎么了?这里面还有什么事?”
贺其玉放下茶杯,从容不迫的神色里露出些裂缝:“我一定要说这些吗?”
林清声音温和:“不,不用。我只是希望能多了解你一些,这样对我们的交流更有帮助。”
贺其玉沉默,林清只能猜测:“难不成是你在里面说了谎?是这谎话让你的父母信了。”
贺其玉神情一顿,还是否认,窗帘被倏地刮起,晃出他恍惚的神色。
“你相不相信这个世上有鬼?”
他的声音轻得发飘,瞳孔泛起淡淡的波纹,神色里有种改变不了的肯定。
林清有一瞬间差点将他当作了从前,神思不属间打到了杯子。
杯子倒在桌子的瞬间引起了贺其玉的注意。
他看了看他,面无表情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的话有些无厘头?”
“不是。”林清当即否认,“你之前不是一直认为他是人吗?”
“怎么又突然改变了想法?”
他直接问了出来,贺其玉没对他的话感到他的惊讶,他能猜到这也实属正常。
他和对方说了很多关于郑燕峤的事。
贺其玉淡淡道:“因为我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死了。”
林清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你的意思是说他是鬼?你一直以来看到的都是鬼?”
贺其玉沉默,他的反应已然说明了一切。
林清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着神情:“你刚刚也是在问……”
他不是正经的心理医生,只能顺着贺其玉的心意来才能靠近他。”
林清看了看若有所思的贺其玉若有所思,扮演好角色追问:“你真的确定你是见到真的鬼了吗?”
他连续用到了两个“真的”,贺其玉神色未敛,没有犹豫地点头。
林清轻轻吐出一口浊气,重重地点了点头:“我信。”
他心底却是难以掩饰的焦躁,不应该、不应该啊,剧本不是这么走的。
贺其玉看了看神情凝重的林清,眼睛闪烁着不解:“你信?”
他是不是也觉得离谱,要不然也不会露出这样难以置信的神色。
林清深知着急也没用,贺其玉吉人自有天相,他连连点头:“信,信。”他快速地补充,“我怎么可能不信,结合你以前的情况来看说不定是真的。他真的是鬼。”
一转眼,看到贺其玉在注视着他,林清不自在地扶了扶眼镜,当即举了个例子。
“其实你不是第一个向我这么说的病人,他还向我证明了他的种种证明,我也不得不相信,还真是有很多科学无法解释的东西。”
他坐在对面,展现出了一种无害的姿态。
贺其玉一愣,他本该放松些,可他却蓦然觉得诡异。他第一次从医生身上感受到这种感觉,他太刻意了,但转念一想,他这样也是为了工作,鼓励他把更多的话讲出。
“怎么了?是空调的温度太低了吗?”
两人对视,贺其玉还是认为他是一个值得信任的医生。
他渐渐不像刚才那么紧张,握在两侧的双手缓缓放松。
“还好。”
“我只是有些惊讶。”
“惊讶什么?”林清小心猜测,“是我反应太平淡了。”
贺其玉垂眸思索,实话实说:“你很刻意。”
林清心里一咯噔,悬起的心终于又在贺其玉说下一句话时落下。
他紧接着又说:“我想了想,你毕竟是医生,很刻意地了解我是一件很正常的事。”贺其玉抬起眼,认真地看着他,“不过你为什么要这么紧张?”
林清一顿,反问:“有吗?”
贺其玉点头:“有。”
贺其玉突然变得锋利,像是温和的人一下子暴露出原本的模样。
林清忍不住一笑,用这笑容掩盖住慌乱,低头在本子上写着什么,不经意地问:“那他现在还在你身边吗?还是说已经投胎了?”
他的目光很灼热,贺其玉倏地觉得他很期待这个答案。
林清很轻易地信了他的话,没有太多的震惊和怀疑。
虽然,他给出了解释,之前有过和他一样有类似经历的病人。
贺其玉缓缓收回视线,看了看门外,他还在那里等他,又看了看等待回答的林清,有些纠结要不要往下说。
他不确定回答会不会让对方害怕。
于是,他折中回答。
“他没有投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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