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铖汉气笑了。
他觉得傅铂乐是真醉了，否则怎么可能会当着他的面说出那么没有威胁性的幼稚的话来。
最后邵铖汉当然没有如傅铂乐的愿，而是像扛麻袋似的把人扛起来，晃晃悠悠地往公共厕所走。
邵铖汉一米九几，傅铂乐也就比他矮了半个头，哪怕人再精瘦，也得百十来斤，更何况傅铂乐可没有想象中的弱不禁风。
邵铖汉有点吃力。
好在傅铂乐没闹腾，就跟个没有灵魂的麻袋似的，任由他扛着进了卫生间。他俩的姿势是这一路上最怪异的，路上没少收到别人的视线，但邵铖汉脸皮厚，傅铂乐又在装死，路人都比他俩尴尬。
“放我下来。”傅铂乐嗡声嗡气的，但也总算不装死了，“要吐了。”
“……敢吐我身上试试？”邵铖汉赶紧把人卸下来，然后看见傅铂乐几乎栽到洗手池上去，他赶紧伸手拎了一把对方的后领才没让人真的栽进洗手池。
“你是装的还是真醉了？”邵铖汉没松手，就怕傅铂乐这小子一装装到底，真的栽进去。
到时候他真的不会再管了。
好在傅铂乐没他想的那么离谱，自己撑住了，“我没醉，但是也没装。刚才脑袋朝下，更晕了，有点站不稳。”
“靠。”邵铖汉把人松开，观察了两秒，“真能站稳？”
傅铂乐点了点头，又一副要往洗手池里栽的样子，“能。”
邵铖汉：“……”
最后邵铖汉半拖半拽地把人弄进了男卫生间。
男卫生间里人不多，但也有两三个年轻的，看见他们拉拉扯扯地进来，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尤其是邵铖汉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傅铂乐看着就很好欺负。
邵铖汉没好气地道：“看什么看？”
傅铂乐恰到好处地扬起脸朝着那几个围观的人笑了笑。
原本那几个人是不打算多管闲事的，可傅铂乐这笑看起来太无辜了，也明晃晃地写着“旁边这个人欺负我呢”。
看得让人拳头痒。
“哥们，你俩不认识吧？”一个穿着条纹通勤衬衫的男生最先站出来，“都到外边来了还搞霸凌那一套呢？以为这是在你们学校呢？”
壶高没有校服，可傅铂乐身上的学生气遮不住。邵铖汉身上倒是没有那么浓郁的书卷气，但是这张脸也能看得出来很年轻。
邵铖汉恼了，“谁霸凌？”
傅铂乐也赶紧说：“他没有霸凌我。他是我朋友。”
“你别说话。”邵铖汉低低地呵斥一声。
傅铂乐这个时候帮他澄清就纯属是添乱。
“你别怕，这种人没什么好怕的，我们那么多人在这儿呢，他不敢对你怎么样。”条纹衫好脾气地安慰完，又扫了邵铖汉一眼，“你们真的认识？他真的是你的朋友？”
傅铂乐点头，“他是我同桌。他没有霸凌我，我喝酒了，他送我来……”
“真的？”条纹衫不确定地又扫了邵铖汉一眼，“你们应该是附近的学生吧？这样，学生证我看看。既然这事儿我管了，我得保证你们俩是真认识，他也不是真的欺负人。”
邵铖汉的耐性都给磨没了，“你谁啊就要看学生证？你别给他，你要是敢给他我就把你扔这儿不管了。”
条纹衫还在说：“同学你别怕。我们是壶大的学生，不是坏人。”
“壶大了不起？”邵铖汉烦得很，尤其是看见这几个壶大的还在傅铂乐面前献殷勤的时候。
谁啊，认识吗就这么护着？要不是看傅铂乐长得不错，他们能管？
“你还上不上厕所？”邵铖汉拍了傅铂乐一下，让人立正站好，“上就赶紧，不上就走。哪儿那么多事儿？装上瘾了是吗？”
“哦。”傅铂乐讨好地拍了拍傅铂乐的胳膊，“你别生气。”
邵铖汉面无表情，“那就赶紧去。”
傅铂乐点点头，对那几个还没走的大学生说：“谢谢哥哥们。我们真的是朋友，他只是人看着凶了点，其实不欺负人的。我们最近在闹别扭。”
条纹衫闻言和那两个朋友对视了一眼，目光都变得有点古怪。
条纹衫清了清嗓子，“行吧。不过哥哥劝你一句，以后见的人会更多，别局限在眼前的。好好学习，”
“你什么意思？”邵铖汉又炸了。
傅铂乐赶紧抚了抚邵铖汉的胳膊，“谢谢几位哥哥。”
“走了啊。”条纹衫和同学都走到门口了，又折回来对傅铂乐说，“这样，你记一下我的号码，有什么事儿给我打电话。”
“记什么？”邵铖汉把傅铂乐往自己身边拉，“他有我看着，能有什么事儿找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条纹衫一听也火了，准备跟邵铖汉干仗，然后被自己的同学给拉走了。
厕所里这会儿彻底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刚才有人来过，但看见他们在吵架，为了不惹祸上身，走了。
傅铂乐张了张嘴，想为刚才的条纹衫说两句，但他知道邵铖汉肯定会生气，就干脆又闭嘴了，一声不吭地选了个位置，准备解开裤腰带放水。
被耽误了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其实已经不想上厕所了，可来都来了，如果他不上的话，指不定邵铖汉又得骂他。
他又不是故意的，而且是邵铖汉先忽略他的问题。他就不明白了，他都这么直白地问了，邵铖汉说句真话很难吗？
什么“我乐意”，都是敷衍人的鬼话。
“没感觉？”邵铖汉不知道什么时候晃到了傅铂乐身后，把人吓了个激灵，“怎么，是扶不住还是怎么的，我帮你？”
“！”傅铂乐本来都酒醒了，这会儿又好像酒精上涌似的，把他烧得面红耳赤，“不用！我自己可以！我都说了我没醉。”
“行。”邵铖汉没真上去帮忙也没动，就在傅铂乐身后站着。
傅铂乐急得不行，“你站在我背后我上不出来！你不上厕所吗？”
邵铖汉：“不。”
傅铂乐回头，“那你跟着我来厕所干什么？”
邵铖汉：“……”
“被那个条纹衫闹这么一通，谁还有兴致。”邵铖汉转身往外走。
他本来也不是为了上厕所过来的，最初的目的确实是为了跟着傅铂乐。
傅铂乐路过他们那桌的时候他就看出来人喝酒了。他不知道傅铂乐是不是真能喝，但看人晃晃悠悠地往外走，还是有点不放心。这也不是他想多管闲事，主要是傅铂乐这样的，不仅容易招惹女生，也容易招惹男生。高一的时候他俩虽然不是一个班，但他也“有幸”见过几次傅铂乐被人堵在学校的样子，不过就是心血来潮的告白而已，他就没管。
这可不是在学校。
虽然附近就是高中城，通常在这一片吃东西的也都是附近学校的学生，最多就是附近的住户了。
可谁知道傅铂乐这张脸会不会惹什么事儿。
这不，他还算是来对了。
刚才他还在呢，那个条纹衫就好意思勾搭傅铂乐，他要不在呢？
对方三个，傅铂乐一个，还是喝了酒的连路都走不稳的情况。
没他能行？
虽然他烦傅铂乐，但这小骗子到底是他们班的人，高低不能在校外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出事儿。
邵铖汉逻辑自洽，越发理直气壮。
他甚至还在门口等傅铂乐，觉得傅铂乐没他送回去也不行。
他讨厌傅铂乐是一回事，得把人全须全尾的送回去又是另一回事。
傅铂乐出来了，没了一开始的醉意，估计都在刚才代谢出去了。
“走。”
邵铖汉插兜走在前面。傅铂乐在后面默默跟着。
傅铂乐其实很想问邵铖汉，既然烦他又等他干什么呢？
他还是不明白，就一个真实的理由，有什么不能给的。他们又没有在谈恋爱，他又不会因为一句真话就跟人闹。
谈恋爱？
傅铂乐看向邵铖汉的背影，一个不太靠谱的念头在脑子里成型。
“邵铖汉。”傅铂乐很少这么连名带姓地叫人。
邵铖汉脚步一顿，回头的时候看起来阴恻恻的，“对不认识的人都能叫‘哥哥’，叫我就叫全名？”
“……我只是怕你更烦我。”傅铂乐走到邵铖汉身边，“你要是愿意听，我也可以叫你‘哥哥’。”
邵铖汉嗤了一声，“谁稀罕。”
两人继续往回走。
傅铂乐这下没再缀在后面，而是走在邵铖汉身边，“哥哥，你喜欢罗罗吗？”
邵铖汉直接被口水呛了一下，“咳，什么？”
“罗罗，你同桌，你是不是喜欢她？”傅铂乐贴心道，“这没什么的。班上很多男生都喜欢罗罗。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个屁。”邵铖汉拍了一下傅铂乐的脑袋，“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她？我换座位是为了她吗？”
傅铂乐眼神飘忽，“我问你你又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到底是为了谁。你自己说的你乐意。”
“你！”邵铖汉气得没话说。
傅铂乐又嘀咕了一句，“哦对，你讨厌我，所以不想再跟我做同桌挺正常的。可是为什么？”
“你非得绕回来是不是？”邵铖汉站定不走了，单手叉腰，没好气地道，“你就非得让我说那么明白，是吧？我他妈就是烦你就是讨厌你，天天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让人恨不得把所有的真心都挂你身上。要是真的也就算了，可他妈的都是假的！天天装着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样子就是为了激起别人的保护欲吧？这不行那不行的，结果翻墙翻得比我还溜。我以前对你挺好吧？妈的什么脏的累的活都抢着帮你干，还以为你是那种三步一喘的小可怜。结果呢？我他妈贱啊？”
傅铂乐被骂懵了，微张着嘴，一脸地不可置信。
原来他在邵铖汉心里是这样的？
可他……从来都没有骗过人啊。
他也没有因为要享受这种照顾就故意装出可怜的样子。
他更没想过要践踏大家的真心。
“对不起……”傅铂乐道了歉，想要解释，“其实我……”
邵铖汉打断他的话，“我承认，你一口一个‘铖哥谢谢’的时候我是挺享受的。妈的，但是我觉得自己像条狗，你懂吗？我不想宠你了不行吗？今天说得够清楚了吧？”
傅铂乐哑然，心脏传来密密麻麻的刺痛感。
他不想听邵铖汉这么贬低自己。
什么狗不狗的？邵铖汉怎么能这么说。
“够清楚了。”傅铂乐深吸了一口气，“但是铖哥，我一直把你当做壶高里最好的朋友。所以，你别这么说自己。”
“我的错，是我没注意，心安理得地享受你给我的关心，是我不对。你当然可以随时拿走这些，但是，我不喜欢你这么说自己。”
“铖哥，你是很好很好很好，超级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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