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救美这种事不适合出现在祈真的生命里。
那是言情小说里的浪漫桥段,而祈真的生活是冷冰冰的现实。
爹不疼娘不爱,出生起就是多余的,不受待见。
***
可是,扯得头皮生疼的那只手竟然真的慢慢松开了。
祈真这才得以偏过头,却看自己的救命恩人。
说救命有点夸张,可是此人的确帮了她们一把。
这是一个比花臂男还要高壮的男人,头发剃得很短,长相其实不赖,十分周正,浓眉,鼻梁高挺,灯光下看不出肤色,感觉应该不算白皙。
他不是现在很多小姑娘喜欢的那种“阴柔美”,也不是健身爱好者那种肌肉贲张。
这个人身上……
祈真用了几秒,才想到一个最为贴切的词:匪气。
这个人身上有一种悍匪的气息,如果在混乱年代,感觉他下一秒就要占山为王。
这大概就是花臂男主动松手的原因。
那是一种气势上的强力压制。
***
“谢谢……”祈真小声道谢,一直攥着杨露的手还微微颤抖着。
杨露此时脸色也不好,只是眼中分明还是一副“我不认输”的神色。
男人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随意到祈真怀疑搞不好他根本没看自己。
“一帮大老爷们,为难两个女人算什么本事?”男人淡淡说道。
声音不大,语气平淡,听不出一点质疑或挑衅,好像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花臂男脸色阴郁,微仰着头,双手抱臂:“那要不……为难你?”
男人神色仍很平静,下巴微仰,向一个方向示意:“我也不是一个人来的,你确定要为难我?”
好家伙,那边也是一大桌的人,清一色的青壮年男人,或坐或站,无论是脸上挂着笑,还是一脸深沉,看起来都是杀气腾腾。
场合不对,祈真却莫名想笑。
他倒是实在,出手不是乱逞强,而是有底气。
花臂男也有点犹豫,嘴上却不肯认输。
“怕你?谁还没三五个兄弟……”话没说完,他的肩被同伴勾住。
那人笑着打起来圆场:“兄弟,别介意哈,他喝多了,耍酒疯呢。”
男人不置可否,花臂男却不乐意了,推开同伴,冷哼一声:“要讲和也行,那也得看你有没有本事。这样,你把那瓶酒喝了,咱就当是不打不相识,刚才的事,一笔勾销!”
顺着花臂男的手指,男人撇了眼两步远处桌上的那瓶啤酒,默了默,大步走过去,拎起酒瓶,咕咚咕咚对着瓶口几口吹完。
一点酒液顺着嘴角滴到灰色的T恤上,他也浑不在意,只冲着花臂男扬了扬手中的空瓶。
花臂男也挺精明,立即顺阶而下,拱了拱手。
“行,兄弟是个实在人,我服,今晚的事就算了了。”
“谁说这就完了?”男人两根手指夹着空酒瓶,大拇指往祈真这边点了点,“受伤没有?”
祈真大惊。
这句话怎么听着都有要找茬的意思啊。
果然花臂男立即一脸戒备之色,身边的和事佬和后面桌边的同伴都凝起了眉。
头皮还疼着,只是祈真习惯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处事原则,忙摇了摇头。
男人点头,垂眼扫了下桌上剩下的两截未吃完的玉米。
“还吃吗?”
祈真和杨露一起摇头。
谁还有心情继续呆这里啊。
男人摆了摆手:“那你们快走吧。”顿了一下,又语气平淡的加了一句,“记得结账。”
一旁的老板娘看样子是见过世面的,毫无惊恐之色,见点到自己,忙几步跑到两人面前,递了个二维码过来。
“一共是117,既然跟路哥有缘,就抹个零,收你们一百吧。”
这个零抹得有点多啊。
看样子男人在店老板这里还有点面子。
未等祈真打开手机,杨露抢先扫码付钱,祈真犹豫着,要不要上前道个谢,打听个名字什么的,结果只踌躇了这么几秒,男人已经回到自己那桌,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她俩。
看样子人压根儿就没想过要她们什么感谢报答。
两人往回走了一截,离开烧烤店前的灯光时,祈真回头看了一眼。
夜色模糊了视野,男人的脸看不太真切,大概是同桌说了什么,男人脸上带着笑,漫不经心地往她们这边看过来。
隔着一段距离,目光撞到了一处。
祈真顿时有点偷做坏事被人当场抓包的错觉,尴尬得一批,立即挪开了眼。
***
两个女人都走远了,路诚的目光还没立即撤回来,于是又引得众人一阵哄笑。
“真看上了就去追啊。是穿裙子的那个吧?”李浩笑着打趣,“哥几个都找人打听打听,看看人姑娘住哪儿,姓什名谁?”
“滚!”路诚收回目光,端起面前的一次性纸杯,将里面的啤酒一饮而尽,“今晚不能喝太多,也不能弄太晚,我等下就不陪你们,先回去了。”
“别介啊,好不容易聚这么齐,说什么诚哥你也得留下来。”有人道。
路诚嗤笑:“一月得聚四五回,难得个毛线。不开玩笑,明天真有事,我二姑给我介绍了个相亲对象,约了明天见面。第一次见人姑娘,总不好一身酒气,呵欠连天吧。”
满桌子的人,忽然安静地诡异。
半晌,王德志小声却认真地问了路诚一句:“哥,这亲,咱就非相不可吗?你这脸皮再厚,也不是这么给人削的啊对吧?”
“滚蛋!”路诚大喝一声,将手中的纸杯直接砸到王德志脸上,自己却先笑了,“你们就不能盼着点儿我好?”
陈余叹气:“诚哥,我说真的,你不是非得相亲不可啊。就你们店里的阿玉,还有搞美容的那个美婷,哪个对你不是真心实意,只要你点个头,明天,不,今晚人就进你屋,睡你床上。”
陈智慧叹了口气:“没办法,路路喜欢有文化的。我跟你们说,真不是我夸张,路路当年读书的时候老厉害了……”
关于路诚当年在学校里的风云史刚开了个头,就被当事人无情掐断。
“行吧,你们喝,我真得回去了。我奶奶这两天有提到她后背疼,明天相完亲,我得带她去医院看看。”
认识多年,陈智慧知道路诚不太爱回忆当年在学校的事。
他刚才只是一时被酒冲昏了头,现在被路诚打断,也识趣的没再提。
***
路诚离开后,剩下的人默默喝了一酒后,陈智慧先叹了口气。
“是路路狠不下心,要是他能丢下他二叔,找对象哪有这么难?”
众人沉默点头。
路诚人长得不错,虽然书读得不多,可是会来事儿,赚钱的小门路不少,虽说父母双亡,可是有时候对某些姑娘来说,这根本不算是缺点,甚至还能算是个优点。
至于他奶奶,一大把年纪了,还能活多少年?甭说现在身子骨还硬朗,就算倒下了,也就几年的事。
主要是他二叔,的确是个拖后腿的--年轻,力气大,可脑子不好,时不时闯点小祸,偏偏你还没法跟他说理,哪家姑娘看了不头疼。
路诚这几年相了不说一百,十个二十个总是有的,人家姑娘一听到他不肯丢下他二叔,当即提桶跑路,都不带一点犹豫的。
其实也不怪那些姑娘,相亲嘛,又没感情基础,看的是综合条件,光有人可不够。
***
回到自己的出租房里,祈真总因为刚才没问清恩人的姓名而不得劲。
经过刚才那么一闹,杨露没回家,此刻正盘腿坐在祈真的单人床上刷手机。
“你就是爱内耗!多点大事啊,值得你这么思来想去的?就算没他出手,那人还真敢把我们怎么样?法治社会啊大姐,光天化日……不,朗朗乾坤之下,他们敢动手试试看。”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祈真也有点小小的不满。
“你这脾气能不能稍微改改?就算后面真把他们抓起来,你要真挨了打,终归是吃了亏是不是?”
杨露很是不屑:“是你的脾气该改改才对。软蛋一个,到哪儿都是受欺负的命。”刚说到这,她忽地双眼放光,丢下手机,凑近祈真,“我说你刚才挺勇的啊,竟然敢伸手推那个王八蛋……啧啧啧,真真,你有没有想过,你其实不是你以为的那么软弱。我觉得吧,你应该是有个临界点什么的,现在是还没人触到你的底线,一旦碰到了,你肯定要爆发你的小宇宙。”
祈真懒得听杨露胡扯,拿了睡衣和内衣:“我去洗澡,你要不要也洗一下?”
杨露皱了下眉头:“算了,不洗。我洗澡一定得换衣服,要不然我心里难受。”
祈真没理她,刚打算进浴室,想到明天相亲的事,想要和杨露提一嘴,又觉得就是走个过场的事,就算不提,也不算是刻意隐瞒,伤害不到她俩的友谊。
不过,提一下也好,说不定杨露能给她一点建议。
杨露刚才的话倒也没说错,祈真自己有时候都觉得自己太喜欢内耗了。
不像杨露,永远是想干嘛干嘛,从不委屈自己,脾气上来了,就能平等地创飞所有人。
“我明天要去相亲。二舅妈介绍的人。”
杨露倏地丢开手机,双眼瞪得像要吃人:“什么什么,你要干嘛?相亲?你爸妈让你去的?他们是不是要你拿彩礼给你家耀祖娶媳妇?”
祈真没想到杨露反应这么大,忙笑道:“想什么呢,就是我二舅妈的意思。她以前对我还不错,我不好驳了她的面子,就准备走了过场。”
杨露立即霜打的茄子似的,又瘫回床上,语气也是漫不经心的。
“那就去吧,多点见识也好。不过我可提醒你啊,一辈子的大事,你给我拎清楚了,别被人哄两句就找不到北。大男子主义可以考察考察,小气事儿逼妈宝统统不能要,要是张口男女平等闭口AA平摊,让他有多远滚多远,生孩子他还能跟你一人五个月不成?这样吧,真要决定处,先带给我过过目,我替你把把关。”
祈真学着港剧里的样子挺直腰身,单手在额边一扬:“是,madam。”
“滚!”
***
路诚11点11分到家,怕吵醒家里的老太太,没敢开院里的灯,结果他刚一进门,西屋的灯就亮了。
路家从路爷爷那辈起就住在秋花胡同,一水的带小院儿的平房,一家挤着一家,路家住在胡同中间,平时左邻右舍放个屁都能闻着味儿,要是有人过夫妻生活时动静大点儿,搞不好隔壁就得敲墙提醒。
据说这里可能要拆迁,只是消息传了好几年,仍然只是个一夜暴富的美梦。
路诚对拆不拆迁无所谓,他从小在这里长大,对这地方多少有一些无法割舍的感情,而且他二叔的情况,如果住到鸽子笼一样的楼房里,可能会不习惯。
还是这里好啊,可以撒着欢儿乱跑。
西屋的门开了,路奶奶胡美芳眯着眼走了出来。
“这么晚才到家啊……不是,你是不是喝酒了?小兔崽子,我说了多少次,喝酒……”
“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对吧?”路诚忙打断她:“我耳朵都起茧子了。放心,早一个钟前就到家了,到家后才喝的,跟陈智慧他们一起,刚才骑小黄车回来的。二叔这两天没闯祸吧?”
胡美芳立即耷拉起眉眼。
“闯了。”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有点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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