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啊!!!”
金蓉蓉尖声大叫。
她的头重重地磕到罩子上,因为是防弹玻璃,罩子倒还没碎,是以她的额头只是肿起了一个大包,没有流血。
但在薛家的晚宴上,在名流贵客们的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抓着头发打,也让金蓉蓉气愤得失去理智。
她本就是睚眦必报的性格,更何况是在这种场合丢了这么大的脸。
迅速从地上爬起来,她就要冲上去撕打姜与荷:“你个贱人,想死是不是?!突然发什么疯!”
姜与荷就站在原地等着她过来,可惜她还没碰到人,就被突然冒出来的薛蘅拦住了,姜与荷自己也被人搂住后撤了两步。
大宅里本身就有不少人出来,院子里的人也都被这动静惊动,慢慢围了过来。王娇娇也奋力从人群里挤了出来,跑到姜与荷身边。
姜与荷心中被一团火堵得难受,根本无暇去管自己身边是谁,只是对薛蘅大吼:
“关你什么事!你放开她!让她过来!”
薛蘅没有说什么,只是把金蓉蓉交给过来的保安人员。
她死命挣扎,状若疯癫,朝姜与荷大叫:“你什么东西,也配打我!!!我打过你吗!?”
姜与荷撩起额边散落的碎发,露出浅白色的一道疤:
“这个疤,不就是你砸出来的吗?”
金蓉蓉面上神色一虚,又快速变回理直气壮的样子,大声质问道:“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谁知道是不是你犯贱惹了别人被打,栽赃给我的?!”
姜与荷冷冷回道:“欺负的人太多,想不起来了?那你想想你高中是为什么转学的?”
金蓉蓉闻言一愣,睁大眼睛皱起眉头,回想了几秒,忽然又暴怒了起来:“那个死老太婆就是你奶奶?!那个老不死的……”
姜与荷挣开环住她肩膀的手臂,大步上前,狠狠地甩了她一记耳光!
“对,就是我奶奶!”
金蓉蓉受此大辱,怎么忍得住,疯狂地挣扎起来,企图上前抓姜与荷,奈何被保安人员牢牢挡住,根本碰不到她。
她见状更加癫狂,嘴里也开始不干不净地骂着。
“让她闭嘴!”是裴慎如带着怒气的声音。
许是第一次见到他情绪外露,周围的人都紧张了起来。保安人员立刻开始寻找能用的材料,薛蘅扯下了自己的领巾递了过去——下一秒就被塞到了金蓉蓉的嘴里。
裴慎如低声对姜与荷说道:“进屋里说吧。”
姜与荷的心脏仍然闷闷的,像压了一块大石头,让她不想开口说话。她看了看周围的人群,点了点头。
吴秘书把掉在地上的丝绒西装捡起,示意保安人员跟上,王娇娇赶紧拉着唐草跟了过去。薛蘅带着他们去了附近的一栋小楼,是专门接待客人用的。
让保安人员等在门外,他们几个进了客厅,薛蘅在路上已经吩咐里面的工作人员准备好待客。
金蓉蓉的脑子好像清醒了许多,走到半路上就不再挣扎了。进了门,她扯掉了嘴里的领巾,默默站在门口,不知道在想什么。
姜与荷也没说话。她被带着坐到了沙发上,双手交握,微微颤抖。
她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己对金蓉蓉,也是害怕的。
她以为自己是不在乎——不在乎那几个月的欺凌,不在乎额头的伤疤,以为那些都已经过去了,以为见到金蓉蓉就想避开只是出于厌烦……
其实是因为她也害怕。
即使现在是金蓉蓉有求于她、即使她们地位反转,她的内心依然还残留着对霸凌者的恐惧。
自己都如此,又怎么能强求唐草呢?
她是霸凌最大的受害者,又被金蓉蓉害得一无所有,没有学历、没有人脉、没有金钱,至今还只能打打零工。
她看着金蓉蓉,又会有多么害怕?
自己真是太自以为是了。
当年也是。
如果没有自己多管闲事,唐草虽然会继续被霸凌,但熬过高考后,她是不是就能考上一个好大学,开始新的人生呢?
又如果,自己知道她放弃高考后,能再耐心一点,没有气得和她绝交,是不是、是不是就有可能改变唐草的人生呢……
姜与荷感觉自己罪孽深重。
交握的手越绞越紧,指甲都陷进了肉里。
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伸了过来,把她快要破皮的手轻轻分开。裴慎如又递过来一块手帕,低声和她说:“擦擦吧。”
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又哭了。
裴慎如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她,感受着手心里的热度,她慢慢安定下来。
姜与荷抬头看了看唐草——她坐在对面,姿势很拘谨,只占了沙发的一小块地方,略略弯背低头,又抬起眼睛担心地看着她。
她又看了眼门口的金蓉蓉。
见她望过来,金蓉蓉上前两步,竟然直接跪了下来。
“对不起!求求您原谅我吧!我以前实在是太不懂事了!因为我父母很早就离婚了,没人管我,也没人教我,只有那些坏孩子肯带着我一起玩……”
“跟着他们做了好多错事,我一直很后悔!这些年我也一直很煎熬!求求您给我个机会弥补吧!”
她言辞恳切,声泪俱下,满脸都是愧疚和悔恨。
她道歉了,也没道歉。
姜与荷看着她,低头捂住脸,竟笑了出来。伴着笑声,又有几滴眼泪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她用手背抹了抹脸,指着唐草,问金蓉蓉:“你认得她吗?”
金蓉蓉本来楚楚可怜地跪在地上,双眸含泪看着姜与荷的方向——或者说,裴慎如的方向。
闻言,她看了眼唐草,想了半天,还是没想起来这是谁。
她小心地问:“我……我见过她吗?”
“以前那群坏孩子就喜欢随便跟人开玩笑,又不懂分寸,老把别人气哭,我拦都拦不住……我在他们中什么都不算,也总被欺负,根本没人听我的……”
“如果这位小姐也被他们捉弄过,我代他们道歉,有什么火都冲我来好了,毕竟我也不是没有责任……”
说完,她动作优美地垂着脖颈,斜侧着脸,伸出纤细白嫩的手指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眼泪。
唐草忍不住开口:“什么叫没人听你的?你就是领头的!你们做的那些……”
金蓉蓉哭着打断:“我爸妈都不管我,无依无靠的,哪有本事指挥那些人呀!都是才十几岁的孩子,能做什么呢?你们心里有气直接发到我身上就好了,可也不能随意冤枉人呀……”
姜与荷听她说话,听得越来越无力,只觉得身上好累,累到一个字都不想说;又觉得有股火从心里烧了起来,越烧越大,烧得让她坐立不安,一定要做点什么事情。
所以她拿起手上的茶杯,用力砸向了金蓉蓉!
“啊呀——”
金蓉蓉身子偏了偏,茶杯落在了她的肩上。
她朝着姜与荷的方向倒伏在地,哀哀哭道:“对不起,你有气都往我身上撒好了,要打要骂都可以,我代他们赔罪……”
姜与荷被内心升腾的愤怒和恶心冲得头痛欲裂。
她有很多话想说,却又觉得对着金蓉蓉说完全是浪费时间;她也恨不得上手打她,但那又怎么样呢?能杀了她吗?
金蓉蓉这种人,永远不会为自己的恶行反省,被她欺凌的人,也永远不会得到一个道歉。
去告她?
如果是学生时代,你要先自己排除万难收集证据、顶着学校的压力报警,最后因为法律的保护,霸凌者可能只是被教育一顿就算完事;
只要没出人命,就不是什么大事。
如果是毕业多年之后,又去哪里找证据?找到了又如何呢?
最美好的年华已经逝去,人生已经定型,还有几个人有勇气和心力去追究旧事?
时间啊,是赔偿不了的。
姜与荷无力地弯腰伏在膝上,感觉脑子痛得像要炸开。
金蓉蓉见她不语,膝行了两步,靠近裴慎如,委委屈屈地开口:“裴先生,我愿意留在姜小姐身边,让她出气,给她赔罪……”
裴慎如垂眸看着弯下身子的姜与荷,他抬起手,似乎想要拍一拍她的背……却又在快要触碰到的时候收回。
他的视线停留在姜与荷身上,开口道:“吴铮。”
吴秘书上前:“裴先生。”
“你来处理。”
“好。”
保安人员进门,直接拉走了地上的金蓉蓉,她急得喊了出来:“裴先生!裴先生……你听我说……”
没有人在意她说了什么,就如她不在意唐草一般。
王娇娇看着缓缓关上的门,感觉自己以后可能不会再见到这个人了。
她走到姜与荷身边,慢慢扶起她的身子。
“趴久了怕她脑充血。”她向边上的裴慎如笑笑。
姜与荷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真的趴久了,面色飞红,因为哭过,妆也有点花了。王娇娇拿出纸巾帮她擦脸,姜与荷只是静静坐着,随她动作。
“当年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王娇娇试探性地问道,“闷在心里对情绪不好。”
“说出来我也……我们也好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呀。”她又补了一句。
姜与荷抬眸看着唐草。
唐草也看着她,迟疑了一会,慢慢说道:“我高中时候,一直被金蓉蓉他们欺负,阿姜帮过我几次。”
“后来,阿姜也跟着我一起被他们欺负。一开始在学校里,他们不敢做得太过分,阿姜就一直忍着,也没告诉她奶奶。”
“后来有一次,金蓉蓉好像心情很差,跟阿姜动手了,狠狠推了她一把,害她的头磕到了台阶上,流了好多血。”
“阿姜进了医院,她奶奶才终于知道了学校里的事。后来,这事情闹大了,金蓉蓉就被迫转学了。”
姜与荷的额头现在只留下一道小小的浅色疤痕,不知道当年流了多少血。
“不对。”
姜与荷突然出声。
“我是自己撞到台阶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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