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嬛儿，身子骨可还好？快与我瞧瞧。”沈眉庄风风火火地疾走入内，碎玉轩的奴才们见怪不怪，纷纷退避为二位主子让出空间。
自从甄嬛诊出有孕后，已经两月有余。如今小腹已经有些显怀，虽说她有前世育儿的经验，但是再来一世依然觉得孕育之辛苦。
沈眉庄牵着甄嬛的袖子左瞧右看，点点头：“你看起来精神尚可，我也就安心了。”她说着招呼彩月拿来几件绣品，“我缝了虎皮帽和肚兜，只是目前不知你腹中孩儿是男是女，所以只做了些通用的款式。”
“是女儿。”甄嬛歪头俏皮地笑。
沈眉庄伸出食指点了点甄嬛的鼻尖，“我知你喜欢女儿，可这要等胎儿大点了太医才能把脉出来。”
“眉姐姐，前些日子于梦境中，我倒是听见几条谶语，有道是有缘必相见。该是我的孩儿必会与我相见。”
沈眉庄只当她是孕中多思，不再多言。“好好好，那我等着她快些从你腹中出来唤我姨娘。”
两人正说着体己话，温实初在门外叩门，说是来请平安脉。甄嬛示意瑾汐一眼，瑾汐会意去将温实初请进来，又招呼其他宫人退下掩上门。
“家父身体如何？”甄嬛问。
温实初将手中药箱放置一侧，眉心微蹙，向二人行礼后，一脸唯唯诺诺道：“已经按照菀嫔娘娘的吩咐办妥了。”
甄嬛端起茶盏，挑起嘴角，“多谢实初哥哥了。”
“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呢？”沈眉庄的目光在甄嬛和温实初之间来回。
“现在还不是详细解释的时候，只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罢了。”甄嬛模棱两可地回答，又对温实初说：“实初哥哥的恩情嬛嬛都记在心上，你的仕途一定会青云直上。”
温实初附身拱手，“嬛妹妹，你知道我并不为这些。我会恪守诺言，事事以你为重。”
“实初哥哥高风亮节，虽然不计得失，但是要想不受限，还需要不断攀登而上。”甄嬛抚了抚自己的小腹，“这孩子还请温太医多多关照。”
请完平安脉后，温实初拿着药方回太医院配药。在他的衣角也消失后，沈眉庄神神秘秘地凑了上来。
“你之前拒绝了皇上为你父亲升迁，难不成……？”
“小心驶得万年船。玉娆还小，母亲父亲都已年迈，我不得不万分谨慎。”
沈眉庄了然，“你一直是个有主意的，有你在，甄家必会安然无恙。来说点其他的，来看看我缝的物什，这料子最是柔软舒适，还有这个纹样我特意找宝华大师开光了……”
絮絮叨叨了好一阵，到了午睡的时辰，沈眉庄不好打扰这才离去。
午休过后头脑有些雾蒙蒙，也不知酣眠了几个时辰，甄嬛睁开眼时发现皇上正坐在她的床边。她眼中闪过一丝错愕，这并非惊喜，头脑里记忆闪回，她想起前世无数痛苦的种种。实在难以将此时的情景与情爱联系起来。
尽管如此，身体比大脑更快作出反应，她撑着起身，“定是下人们疏忽了，皇上来了怎么也不知会一声。”
皇上伸手示意免礼，“是朕见你睡得沉，不忍叫你。朕前些日子听闻了民间恩爱故事，本想为你上妆，又觉不妥。因此有些踌躇不决，故而出神了片刻。”
好像隐约能够猜到，甄嬛打量了一下皇上的神情，“皇上本想为臣妾上何种妆容？”
皇上低下头又抬起头，看向她，又像在看遥远的地方：“拟态而非真，到底非真。”
果然是娇梨妆。前世皇上亲自为她点妆之事还在皇城传出一段佳话，一时间簪缨世家的夫人们纷纷效仿，带起一股热潮。就连敦亲王福晋进宫面圣时还画着姣梨妆。
甄嬛在内心暗讽，这个时空的皇上倒是明白了替身到底不是原身。与皇上的感情真真假假，都已经随着上一世消磨干净，不再追溯。只是世事难料让她来到了新的时空中，面对这个似是而非的故人，她现在只是一位旁观者。
这个话题她一直没有跟皇上提起，现在他自己主动提起便顺势说道说道。
“皇上有心了。说起拟态而非真，嬛嬛有些感悟，再巧的手也无法再现真实，世界上没有完全一样的两片叶子。”
皇上顿了顿，脸上神情复杂，缓缓道：“你，可有听到什么吗？”
甄嬛撑起身子下了床，极其恭敬地半跪下去，“臣妾身边的瑾汐曾伺候过纯元皇后，臣妾经常听她说起纯元皇后施惠上下的恩泽。想来她必定是完美无瑕又至纯至善之人，臣妾望尘莫及。”
这些夸赞的话说得很中听，皇上的脸色稍微变好了些，只听甄嬛继续说道：“臣妾不敢议论一些宫闱秘事，只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臣妾冒犯。”
这话说得是什么意思，皇上怎会不明白。他打量着半跪着的甄嬛，即使她的孕肚明显，他此时也并未伸手去扶她起来。皇上的思绪飘远，想到今晨早些时候甄远道递了休致的帖子，折子内容说自己因为身体有恙无法长期在任，请求皇上为其下调官职。
谨慎又滴水不漏。
也罢。
皇上站起身来，嘟囔了一句“确实不同”，叮嘱她好好休息就逃也似的匆匆离去。
甄嬛扶着床沿缓缓站起身。她也陷入了回忆。她知道腹中的孩儿定会是胧月，也只会是胧月。因为她和皇上的孩子只有胧月一个。前世就在这张床上，她的第一胎流产，皇上的处理是息事宁人。
后来发生的种种，不提也罢。如果可以，她想做的不是困于后宫做个产妇，她的才华与灵魂在深宫中淹没，一如其他妃嫔一样，逐渐沉入那漆黑的漩涡之中。
延庆殿。
上次温宜公主做东邀请华娘娘的小宴开席了。圆桌上温宜公主坐在两人中间喜笑颜开地为两位母妃夹菜，小小年纪就挺机灵的她明白现在生母不在，她需要学着曹琴默为她谋前尘那样为自己谋前尘。
当然对宴请年世兰也有一定的感情基础在。孩童对情感的感知更加敏锐，在她的视角里，两位母妃如果关系能够更好对她也有好处。
“华娘娘，儿臣多谢您搭救之恩。”温宜公主举着稚嫩的胳膊有模有样地行礼感谢，逗得年世兰没忍住笑了一声。
这一笑仿佛是某种信号，如霞光冲破云霄，小宴的气氛瞬间活络了一些。颂芝揣摩了一下主子的心思，招呼着随侍的宫人们悄悄退了下去。
温宜公主一边为年世兰夹菜，另一边为齐月宾倒茶，不知怎的最后却变成了两位娘娘一起照顾她。小孩到底是小孩，很快注意力就放在了吃食上面，吃饱喝足之后便由宫人牵着去院子里消食了。
齐月宾放下为温宜拭嘴的帕子，沉默着和年世兰对望了一眼。
往事如烟，很多话想说，到了嘴边却无从谈起。两人之间从亲密无间到互相误解，再到这些日子的相顾无言。
她视线向下，却看到今天年世兰穿着的是平底鞋。
“姐姐，要一起去骑马吗？”年世兰抬眼看她。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两位身着劲装的娘娘就轻装上阵地向马场那边去了。
天色尚早。
甄嬛所在的时代和身份让她不能做得更绝，已经在泥潭里深陷不出，所有人都是一样的苦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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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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