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余出了教学楼的大门后，便看到林良站在楼梯下，背对着她看着风景。
他站立的姿势似乎有些疲惫，肩膀微缩。
谢余脚步顿了顿，不知道应不应该和他打声招呼。反倒是台阶下的林良听到了她的脚步声，转过头来，直直对上她的视线。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伟大？”他率先出口，对着谢余说道。
谢余还未走下台阶，站在台阶上俯瞰着林良。
他抬着脖子仰视谢余，但眼里毫无正向的情绪，反而像含着墨一样，幽黑压抑。
谢余观察到，他的嘴角似乎有一些擦伤，上午看他还是好好的，下午却突然多出来一道伤痕，应该是不久前刚刚弄的。
谢余走下台阶后，林良接着说道：“到此为止吧。不管是嘲讽也好，同情也好，你的任何感情我都不需要。请把你四处泛滥的同情心收回去，别强加在我身上。”
谢余没想到，一直以来林良对她的态度竟然是这样。她张了张嘴，十分不解地问道：“难道你就想让他们一直那样对待你吗？”
“够了！”林良突然大叫起来，惊得谢余愣神。
他继续说道：“你以为你是在帮我吗？没有你之前，商陆只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想到我。就是因为你的‘帮助’，现在他要时不时来找我麻烦！”
他的眼神中带着讽刺，嘴角颤抖，“你以为你是上帝吗，谢余？你拯救不了任何人。”
他的眼眸里泛起一丝水光。
谢余想了想，反问他：“那你自己呢？就像你说的，我并不是上帝，没办法拯救任何人。你自己在做些什么？”
一直以来，不管是原书的女主还是穿越后的谢余，都看不惯商陆对林良的做法，也一直挡在林良面前。
可林良本人似乎从未反抗过自己的境遇，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好像早已经认命。
谢余本意是想问他，他对自己这样的遭遇到底想要做什么？难道要一直等着别人来救他吗？
永远等着别人来救自己，即使是现在的言情剧里的女主都不在这样被动了。
但林良显然误解了她的话。
只见他声音突然拔高了，有些激动说道道：“我就知道！你谢余根本和那群眼高于顶的人一模一样！你眼里也没有任何人，你根本不是想帮我！大街上随便一个人你都会去帮，连流浪狗你都要帮。你只是想玩你的游戏，当你的圣母，四处泛滥你廉价的同情心！”
就像是那些为了增加功德，放生矿泉水里的微生物，把陆龟买回来在放生到水里一样。
他们在乎的不是任何人而是他们本身。
谢余有些听不懂了。他什么意思？
他在说什么？
难道对陷入困境的人施以援手是错的？
什么时候扶起摔倒的人成了一种罪过？
她无法理解这所学校里任何人的思维，无论是金字塔顶的学生，还是眼前这个特招生。
林良到底是憎恨她还是什么，谢余已经不想知道了，她搞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下午的阳光斜射到教学楼，在地面投下一片阴影。谢余站在阴影内，对林良问了最后一句话：“那么现在这样，就是你想要的人生吗？”
同情也好，爱也好，恨也好，逃避也好，勇往直前也好，这就是林良想活出的人生吗？
大学的四年，人生也只有一次，在这里，每个人脱离了家庭，第一次从家里出来，去很远的地方生活，学习。
他本可以去玩，去参加社团，去和朋友抱怨早八，抱怨水课的老师只会讲ppt，然后他们一起在期末周的时候疯狂预习加复习。
夏天，他们可以一起去学校人工湖边钓鱼，然后被导员臭骂一顿。
到了秋天，他们可以一起去学校的绿化林里打果子，尝一口，酸倒牙，最后送给导员。
那如今，现在这样的大学生活，就是林良他想要的吗？
林良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站在阳光下，面前是阴影中的谢余。
她背后是高楼的玻璃幕墙，反光刺得他睁不开眼。
他突然觉得灵魂仿佛抽离，眼前的一切像一场荒诞电影。耳边的商陆和跟班的嘲笑声、家人入学前的叮嘱，在脑海中轰然炸开，震得他头晕。
“我的梦想是成为一名律师，伸张正义、帮助弱小，就像我父亲那样。”
“儿子，大学里要好好读书，多认识人。你一定能成为优秀的律师。”
“林良同学，真不愧是志向远大的法学生。”
“小良，正义就像画圆。π是无限不循环小数，我们永远画不出完美的圆，但只要有了方向，就能无限接近心中的正义。”
“我家法务部还缺一位按电梯的律师助理，你毕业就来吧。”
“快说，谢谢商陆同学！”
“小良，你是妈妈的骄傲……”
所有的声音，全都在他的脑子里炸开，在他耳边嗡嗡作响，声音开始失真，面前的画面开始离他远去，他好像站在了电影屏幕的面前，感受着电影林良的一生里主人公的人生经历，却再也感受不到主人公林良的任何喜怒哀乐，他像个行尸走肉。
“咔嚓——”一道快门声从谢余和林良身侧传来。
也把林良拽回了，肉，，体，当中,他转了转僵硬的脖子和身体，看了过去。
只见一个女生举着相机，正对着两人拍摄。
见他们投来目光，她不好意思地笑道：“打扰到你们了吗？抱歉，只是这构图实在太好了。你们继续！”
她甚至没关闪光灯，像是没懂气氛的尴尬，又拍了一张。
林良眨了眨眼，回过神来，勉强收敛情绪，但嗓音有些嘶哑，但仍带着戾气：“夏真，你能别再纠缠我吗？”
名叫夏真的女生表情很不好意思，语气谦和，但行动却我行我素：“抱歉林良同学，但作为新闻系学生，你身上的故事感太强了。请问可以采访你吗？”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录音笔，举起录音笔，问道：“全校都在传谢余同学得罪商陆，是因为暗恋你，你怎么看？”
“我什么都不知道！别在追着我问了，我不会回答的。”林良皱眉狠狠瞪她一眼。
今天他和谢余的谈话看来是不能继续下去了，他对谢余说道：“别忘了我说的话！”
说完他转身快步离开。
夏真在他后面挥着手大喊问道：“林良同学，你能不能再回答一下，你为什么对商陆他们那么言听计从？林良同学！！你要是改变心意别忘了找我！！林良同学！！我是新闻系夏真！”
见林良走远，夏真讪讪放下手，转头看向仍站在原地的谢余，热情地凑过去展示相机屏幕：“怎么样？是不是很绝？经典的对角线构图！”
照片中，谢余与林良被光影分割成明暗两侧，对角线将画面劈开，色彩对比强烈。
很漂亮，是一张很不错的图片。
谢余真心称赞：“拍得不错。”
夏真见谢余对她态度不错，眼睛一亮，开始自我介绍：“我叫夏真，梦想是当调查记者！今年大三。”
谢余心想：大三？比林良还高一届。
她问：“你和林良认识？他一见你就躲。”
夏真嘿嘿一笑，挠头不好意思说道：“我之前总追问他问他问题，可惜他什么都不肯说，见我就烦。每次也都躲着我。”
没错，人工湖钓鱼，打果子扔给导员都是我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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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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