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
话音刚落，眼前突然泛起刺眼的白光。
他本能地抬手遮眼，却感觉身体像被塞进了旋转的风筒，耳膜嗡嗡作响，连床头闹钟的滴答声都被扯成了碎片。
等再能看清东西时，咸湿的海风正劈头盖脸地砸过来。
“咳！”
徐新博弯下腰猛咳两声，指尖触到粗糙的木板——是甲板。
他踉跄着站直，这才发现自己正站在一艘巨舰的甲板中央。
四周全是忙碌的身影：戴斗笠的水手扛着成箱的瓷器，穿官服的文书抱着卷轴小跑，几个皮肤黝黑的工匠正往桅杆上爬，腰间的铁锤叮当作响。
远处传来低沉的号角声，一面绣着“大明宝船”四个金字的旗帜正被海风展开，红底金线在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
“地理任务……郑和下西洋？”他喃喃自语。
系统提示音适时在脑海里响起：“协助整理航海图与航行计划，并在开航前夜完成一次地图复原任务。当前身份：测绘学徒。”
“喂！”
一声断喝惊得他脖子一缩。
回头望去，一个穿青灰色制服的中年男人正站在五步外，浓眉拧成个结，右手搭在腰间的牛皮腰牌上——那是个刻着“海”字的铜牌。
“你是哪艘船的？”男人往前迈了半步，靴底碾过甲板上的盐粒。
“怎么没穿水手服？”
他上下打量徐新博的校服，眼神像刀子：“莫不是混进来的细作？”
徐新博的后颈瞬间冒出汗来。
他想起系统给的身份，喉咙发紧地开口：“我……我是临时调来的测绘学徒，跟着马通译学整理海图的。”
话一出口他就想咬舌头——马通译是谁？
他根本不知道！
“马通译？”
男人的浓眉挑得更高了，手慢慢往腰间短刀移去，“马先生这会儿在舱里整理贡品清单，你倒会挑时候。”
“陈副官！”
一道清亮的声音从右后方传来。
徐新博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转头，只见一个三十来岁的文士正从舱门处走来。
他穿着月白色的直裰，腰间挂着个铜制的阿拉伯星盘，发冠上还沾着点墨迹，倒像是刚从书案前跑出来的。
“这位小友可是来找我的？”
文士走到近前，先冲陈副官拱了拱手，这才转向徐新博。
他的目光扫过徐新博的校服时顿了顿，但很快露出温和的笑。
“方才在舱外听见你说‘愿平安与你同在’——是阿拉伯语的‘和平降临于你’吧？”
徐新博猛地反应过来。
系统任务里可能需要用到语言能力，他之前为了英语任务恶补过些外语，此刻脑子一热就脱口而出：“还有‘和平与你同在’，更正式的说法。”
文士的眼睛立刻亮了。
他转头对陈副官说：“陈兄弟，这是我新收的帮手，跟着学些番邦语言和海图整理的。你也知道，这次下西洋要过马六甲、爪哇，多个人手总是好的。”
陈副官的手从短刀上挪开，但目光仍像钉子似的钉在徐新博身上：“马先生可别被人骗了。”
说完哼了一声，转身往船尾走去，靴跟敲得甲板咚咚响。
“他是陈海，船长的副官，最是小心。”
文士笑着拍拍徐新博的肩，“我叫马欢，是船队的通译。你方才那几句阿拉伯语说得比船商的翻译还地道，倒像是在番邦长大的。”
徐新博跟着马欢往舱室走，脚底的木板被晒得发烫。
舱门挂着竹帘，掀开时传来一股混合着墨香、海盐和香料的味道——案几上堆着成卷的海图，铜烛台里还插着半截没烧完的蜡烛，墙角的木箱敞着，露出里面的珊瑚、琉璃瓶和绣着金线的番邦织物。
“来，先帮我整理这些航线图。”马欢拉开一张藤椅，指了指案几上的羊皮卷，“这是前几次下西洋画的海图，可总有些地方记不全。”
他展开一张边缘破损的地图，红笔在“爪哇岛”位置画了个问号。
“你看，这张图缺了爪哇岛西南角的一段，连暗礁分布都没标清楚。上回宝船从那里过，差点触了礁。”
徐新博凑近一看，泛黄的羊皮纸上用墨线画着岛屿轮廓，破损处刚好是西南角，缺口像被老鼠啃过似的参差不齐。
他想起地理课上看过的东南亚地图——爪哇岛西南角有巽他海峡，沿岸有火山，暗礁群呈扇形分布。
“我试试。”他拿起桌上的狼毫笔，蘸了蘸朱砂。
笔尖刚碰到羊皮纸，记忆突然翻涌：系统给的地理知识点记忆包正往脑子里钻，爪哇岛的经纬度、洋流方向、火山位置像电影画面似的闪过。
他手腕轻抖，先画出一道弧形的海岸线，又在离岸半寸处点了七八个小点——那是暗礁。
最后在空白处注了行小字：“巽他海峡，多火山灰，涨潮时暗礁没于水下三尺。”
“好！”马欢突然拍了下案几，惊得烛火跳了跳，“这轮廓和我在占城听番商说的分毫不差！你……你莫不是去过西洋？”
他的手指沿着徐新博补的线条移动，声音发颤：“上回老船工说那里有‘七根藏在海里的针’，原来就是这七处暗礁！”
徐新博额头渗出细汗。
他刚想说话，眼角突然瞥见舱门帘角晃了晃——陈海正站在门外，隔着竹帘，只能看见他紧绷的下颌线。
“马先生，这图……”徐新博的话卡在喉咙里。
他又低头看了眼修补好的地图，这才发现破损处不仅是羊皮纸裂开，原本的墨迹在缺口边缘泛着奇怪的青灰色，像是被某种液体腐蚀过。
“怎么了？”马欢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徐新博捏了捏地图边缘，指尖触到一片凸起——在修补的海岸线下方，隐约能摸到几道压痕，像是有人用硬物刻过又试图擦掉。
舱外的海风突然大了，竹帘“唰”地被吹开，陈海的影子笼罩进来。
他盯着桌上的地图，喉结动了动：“马先生，开航前要清点火器。”
马欢应了一声，转身收拾桌上的卷轴。
徐新博趁机又摸了摸地图压痕——那痕迹的形状，有点像……现代地理课上见过的等高线？
“小友？”马欢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徐新博抬头，看见马欢正把修补好的地图小心卷起来：“走，我带你去看星象仪，晚上要测北极星高度，正是学看海图的好时候。”
但怀里的地图卷还带着体温，那些没被擦干净的压痕，正隔着纸张轻轻硌着他的肚皮。
他突然想起系统任务里的“地图复原”——或许缺的不只是地形？
海风卷着号角声传来，宝船的龙骨在水下发出低沉的轰鸣，像在催促着什么。
徐新博望着远处被夕阳染成金红的海平面，心跳得比英语课上读作文时还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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