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妄趴在桌面,扭头去看骆危楼,装着车厘子的碗恰好挡住了他的小动作。
饱满、圆润的车厘子,带着水珠挤在碗里。
平时喜欢敞着的窗户,在进入十一月后,大半时间都是关着。
窗帘不再被风吹动,卷子和书也不会发出“哗哗”的声音,取而代之是空调风的呼呼声。
骆危楼翻了一页,微微偏头,看向碗后枕在书上的脑袋,声音很轻地开口,“又在琢磨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严妄抬手,抠了抠桌面,“没什么。”
“心思都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还没什么。”骆危楼侧身,“要有什么,你是不是直接从窗户跳出去?”
“烦人。”
严妄动了动脑袋,“我在思考人生。”
骆危楼:“那思考出什么了?”
严妄:“思考出你是一个很烦的人,这个结论。”
骆危楼挑眉,“现在才知道?”
严妄嘀咕,“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骆危楼看了他一会儿,知道他又犯老毛病了,一旦成绩进步、得了点便宜,就立即心思乱飞,注意力不集中,七想八想。
懒得管他,专心看自己的书。
看了没两页,椅子腿被碰了一下。
骆危楼把书合上,刚想要直接把严妄提溜到床上,强制关机,胳膊忽地被戳了戳。
才刚起来的那一点不耐烦,瞬间化为空气。
“喂。”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严妄摇头,手指在桌面画着圈,一副心事重重又不好开口的样子。
他看了好几眼骆危楼,才小声说:“能不能不早恋啊。”
骆危楼差点没跟上严妄的脑回路,没太明白,前面说的和这件事是怎么联系上的。
皱起眉,“什么?”
严妄看骆危楼一脸不明所以,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什么啊,在我面前就不用装了吧,你和那个二班班花,就关欣然,你俩不是一起上竞赛班,还在教室门口说了好久的话,加上那次你救了她,送她回家,不就是要早恋吗?”
什么跟什么,乱七八糟的。
怎么就和关欣然有关系了?
“哪里听来这些乱七八糟的,谁告诉你的?”
“不用谁告诉,我两只眼睛看到的。”
骆危楼嗤了声,“那你得去检查一下视力,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严妄:“……”
“别我揭穿你了,你就人身攻击我。”
骆危楼抬手搭着桌面,好整以暇问:“所以你觉得我要和关欣然早恋,但你不想谈恋爱?”
严妄下意识点头,忽地意识到不对,立即反驳,“什么叫我不想你谈恋爱,我是要告诉你,谈恋爱可能会影响学习,而且现在高三,真的喜欢那也可以等到高考结束,千万不要——”
高考结束?
他一顿,想到高考结束后,骆危楼和关欣然在一起,那画面……
骆危楼眼底浮起笑意,“不要什么?”
严妄瞪他,“反正不许早恋。”
骆危楼挑眉,“这么霸道?”
严妄刚想要再次反驳,房门忽地被敲响了两下,紧跟着传来杨孟生的声音。
“声音小点,别把你们外婆吵醒了。”
严妄:“……”
静如鹌鹑地缩了缩脖子,拿了颗车厘子堵住嘴,顺便瞪向骆危楼。
都怪你。
骆危楼无辜地耸肩,站起来走到床边,“睡前记得刷牙。”
“你好啰嗦啊,我又不是小学生。”严妄塞了几颗在嘴里,起来往外走,“你、那个,你和关欣然真的没早恋?那你在教室门口——”
骆危楼掀开被子,床上一片冰凉,“九月份的事,你能记到现在,你暗恋她?”
严妄觉得骆危楼太会倒打一耙了,“不要污蔑我,还有关欣然!”
不想再搭理这个只会胡说八道的人,严妄伸手打开门,决定去刷牙。
“她那天来教室,是问我竞赛课的事,然后聊了几句物理题。”
“要听吗?”
物理?
严妄背一僵,决定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
愿此生,高考结束后和物理不再有任何交集。
-
高三的日子过得很快,明明期中考才过去不久,元旦假期就即将到来。
而假期后,半个多月的时间就是期末考。
介于期中考的成绩,还有前几天终于回来的陆舍青,严妄心情好得不得了。
甚至上课走神的次数都大大降低。
方文韵讲完一道经典数列题,看向严妄时,发现他两眼发亮、表情专注,心里颇为感动。
太难得了。
下课铃声一响,班里发出一声哀嚎,纷纷往桌上一趴。
“我感觉脑子要不够用了,学神,刚才那个数列题——”
“我给你讲。”
周戈拿着卷子,差点卡机,“你给我讲?”
严妄皱眉,“什么表情和语气?难道我看上去像是学渣吗?”
“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有点震惊,你竟然没走神。”周戈看眼骆危楼,心想严妄是他兄弟,第一遍没明白要求再讲一遍应该好说话一点,立即倒戈。
“你给我讲,我就爱听你讲。”
邻座的孙雯宁翻了个白眼,掏出镜子,理了理头发,“赵不凡,你敢在教室里拍你那个破篮球,我立即连人带球一起丢出去。”
蠢蠢欲动的赵不凡缩回手,抬眼看向孙雯宁手里的镜子,默默倒回桌面。
赵不凡:“什么时候才结束啊,这样的日子。”
孙雯宁:“六个月,一百八十天。”
周戈:“……天啊,好漫长。”
严妄拿笔戳了一下周戈,不满道:“讲卷子,你听不听?”
周戈转回来,对上骆危楼看来的眼神,莫名心虚,“听听听,学神、啊不,老大,你讲到哪了?”
严妄摇摇头,觉得周戈没救了。
其实周戈还是有救的。
在以严妄为首,骆危楼、孙雯宁、班长和豆妹为辅的学习小分队拖拽下,成功离开班级倒数十名,并且爬进了正数四十五名。
课间就十分钟,讲题花了八分钟。
严妄趁着最后两分钟,去前面饮水机接水,顺手把骆危楼的杯子也捎上。
他一走,孙雯宁就问骆危楼,“他这样,你都不管管?”
骆危楼正在算一道题,愣了下才问:“什么样?”
孙雯宁一脸你也没救的表情,“他都乐成这样子,跟磕了药一样……算了,你俩的事我一直看不懂,就当我没问。”
她不懂,真的一点都不懂。
“你那个男朋友还没分?”骆危楼忽然问。
孙雯宁没否认,但也没接话,“就那样吧。”
骆危楼蹙眉,“谈归谈,别跟他一起去那些地方混。”
没等孙雯宁说什么,接水回来的严妄就抢了先。
“这次我站在骆危楼这边。”严妄把水杯递给骆危楼,回到座位坐好,“你那个男朋友,没想好好学,也没想过以后的事,你谈就谈了,别跟他一起混。”
孙雯宁抿了下唇,“哦”了声转回去,没再说什么。
前面原本还想问题的周戈,拿着卷子默默转回去,还跟赵不凡对视了一眼。
两脸茫然,不太懂发生了什么。
严妄觉得孙雯宁没听进去,但上课铃响,又不好再说,只能碰碰骆危楼胳膊,写了一张小纸条传过去。
【嗳,刚才孙仙儿说什么,你突然提起她那个男朋友?】
【上课,回家说。】
严妄看着纸条,搓吧搓吧塞进口袋里。
回家说就回家说吧,反正他俩一起。
放学回家的点,陆舍青正好从外面回来,手里还拎了菜,看着是从哪儿打包回来的。
看到他俩从车棚走来,特地停下等他们。
“今天上课怎么样啊?是不是要放元旦了?”陆舍青看看骆危楼,视线停在严妄身上。
严妄笑着点头,“小楼今天还代替老师讲题了,说他考了满分,讲卷子的话,可以巩固自己的知识,还能跟我们分享一下答题思路,更容易理解。”
陆舍青诧异看眼骆危楼,脸上笑容稍微收敛,但比起刚回来那几天已经算得上柔和。
“是吗?我以为小楼在学校不爱说话,他讲题思路可能不好理解。”
“才没有,你看孙、孙协文、刘晋安都经常问他题。”严妄差点说出孙雯宁名字,转了个弯说了班里化学课代表的。
“阿姨,你买的什么啊,好香!是不是大闸蟹?”
陆舍青收回看骆危楼的目光,往楼道里走,“就你鼻子尖,闻得出来。”
“香辣大闸蟹?那太好了,今晚一起吃!”
“就是买了上楼吃的,还有蒜香口味,照顾老两口。”
骆危楼背着书包,跟在他们后面,除了一开始喊了声妈之外,没再开过口。
倒不是因为上次看片那事,是别的。
骆一州前两周给他打电话打得很勤,他接了就放在一边,写卷子时,偶尔回一两句。
直到骆一州受不了,说出了目的,问他大学准备选哪里。
按照他的成绩,根据前些年几所名牌大学的录取名额,大概率是他选学校,不是学校选他。
顶尖的学府,常理里就那两所。
但再放宽到专业、城市和未来就业,其实还有得选。
骆一州的想法是去他那儿,早早积累人脉,不管是继续深造,还是创业,那都会轻松很多。
骆危楼听了大半天,最后问他选没选,他说没考虑好就给挂了。
那通电话之后没过多久,陆舍青就回来了。
他不太清楚陆舍青回来是自己消气了,还是因为骆一州给她也打了电话。
但明显,陆舍青没办法跟他亲近。
焦躁、警惕、不安。
没人的时候,陆舍青在家里就是这样。
不会再和他起争执,也不再质问他,甚至都不会直接推开他房门看他在做什么。
但陆舍青和班主任的联系明显频繁起来,和严妄一家吃饭、说话的频率也变高。
骆危楼很不喜欢,但就像陆舍青没办法管他一样,他也没办法要求陆舍青不能怎么样。
“发什么呆!进家了,快换鞋,一起把书包放了就能吃饭!”
骆危楼回过神,看向客厅里聊天的三人,微微垂眼,又看向严妄。
有时候,他挺佩服严妄的。
那么大的打击,在他身上留下了疤痕,却没留下阴影。
他回道:“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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