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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家人都有一副好皮囊,如果说玉晴雪是白莲,那玉之衡就是白杨。纵是人到中年,依然英俊挺拔,气质儒雅。
如果想要追溯他年轻时的清俊,旁边的玉敬贤便是极好的参照。若不然当年也不会被沈琳琅看中,被沈家榜下捉婿。
他看到沈青绿包缠的额头,眼神微闪,尔后目光落在那白纸黑字上,问:“阿离几时学的写字?倒是有模有样。”
谢氏忍不住炫耀,“今日才学的,这孩子应是有些天分,不比你差。”
“外甥似舅。”玉之衡笑起来。
哪知谢氏闻言,却是神情微涩,略有些不太自然。
而一旁的玉敬贤皱着眉,眼神不明地看了沈青绿两眼。
他身为长子,自是处处以玉家的体面荣辱为重,打小他便知道,这个表妹是罪臣之女,他们可以容其吃住,却不可太过亲近。
遂问谢氏,“祖母,她怎么会在这里?”
一个她字,足以证明他的不喜。
沈青绿当下作怯怯状,大大的眼睛里写满害怕与难过,可怜兮兮地看向谢氏,“祖母,他们……是不是不喜欢我?”
谢氏一时看着自己的嫡长孙,一时看着她,内心如被什么东西扯来扯去,极其的不舒服。
“这是你舅舅,这是你大哥,他们怎会不喜欢你?”
大哥两个字,让玉敬贤眉头皱得更紧。
这个表妹姓玉,是为了不与苏家有所关联,但他们是实实在在的表兄妹,祖母为何不分清楚?
他未有置喙,脸上却显现出来。
谢氏越发心里难过,暗自叹息。
这都是她造的孽啊!
如今无法回头,只能尽力弥补。
玉之衡对沈青绿说不上喜欢,却也不太在意,只觉得这孩子长得像自己的妹妹,难免做不到视而不见,或者是无动于衷。
眼下见她可怜得紧,忽地生出一丝疼惜来,声音都跟着放柔了些,道:“阿离不要怕,我们都很喜欢你。”
喜欢还是不喜欢,她看得出来,也更能感觉得到。
“我也喜欢你们。”
谢氏因为她的话,重又高兴起来,“衡儿,大郎,你们听到了吗?阿离说她也喜欢你们,这孩子必是好了,等过些日子认得人多了,知道的事多了,定能如常人一般无二。”
相比她由衷的欢喜,玉之衡表现寻常,玉敬贤有些冷淡。
“若真是好了,晴雪也就放心了。”玉之衡道。
玉敬贤则问,“祖母,怎么不见姑姑?她为何独自在您这?”
“阿离昨日落了水,今日又磕破了头,你姑姑照顾不过来,暂时让她先住在我这里,我索性无事,正好可以教她读些书,认些字。”有些话谢氏不好说得太过,只能含糊其辞。
这样的解释让玉敬贤不太理解,“祖母,您年纪大了,哪有精力照顾别人?她现在好了些,姑姑也更方便教她,若不然,我帮您将她送回去?”
沈青绿心下冷着,面上却是可怜兮兮,“祖母,我不走,我不想回去,我想跟祖母在一起。”
声音之低怯可怜,让人听之揪心。
谢氏自是不忍,道:“她先在我这里住着,以后再说。”
玉敬贤还想再说什么,被玉之衡一个眼神给挡了回去。
玉之衡自来敬重自己的母亲,他始终记得若非母亲的谆谆教诲与鞭策,自己也不可能拥有今日的一切。
“娘,您若是能应付得来,那就让阿离在这里住些日子。若您顾不过来,千万莫要强撑着,让晴雪赶紧将孩子接回去。”
这话倒是圆滑,左右都不得罪,沈青绿听着觉得还算顺耳。
谢氏也觉得儿子体贴,应了下来。
父子二人告辞离开,等出了瑞安居后,玉敬贤终于出声,“这些年,姑姑带着她一直安安分分的,怎地近两日如此事多?祖母又为何非要将她留在身边?若是被外人知道,少不得要说三道四。”
玉之衡也是不解,“或许是因为她长得像你姑姑,你祖母一时心疼,将她留了下来。等过些日子,她的伤养好了,想来就会回去。”
“最好是如此。”
玉敬贤说着,眉头却未松开。一直等回到正院,打眼看到坐在一起说着话的母亲和妹妹,他的神色才渐渐缓和。
一家四口说起玉晴雪和沈青绿的事,当沈琳琅听到人被谢氏留下时,脸色有些不太好,碍于玉之衡的面子,却也没说什么。
“二郎呢?”玉之衡环顾四下,问道。
提到玉敬良,不免就扯出慕霖来。
对于慕霖今日登门一事,不说是玉之衡,就是玉敬贤都十分关心。
“慕世子这次回京,亲事也该定下了。”
听到玉敬贤这话,沈琳琅下意识去看玉流朱。
玉流朱脸上泛起苦涩感,小声道:“娘,纵是没有梦里的事,恐怕慕世子对我也是无意。今日他应是没怎么看我,全看阿离妹妹去了。”
沈琳琅一听,表情立马变了。
*
一夜小雨浠沥,谢氏几乎没怎么睡好,天还未亮就起了床。
她收拾妥当后,径直来到左厢房。
听到沈青绿已醒,这才进屋。
沈青绿也没怎么睡踏实,任是谁不仅换了天地,还换了身体都不可能没心没肝地睡得着,她是折腾到大半夜才合眼,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眯了会。
谢氏掀帘进来时,她正没什么精神地打着哈欠,却在刹那的工夫迸发出耀眼的光彩来。
“祖母!”她一脸的天真敬慕,当下不顾自己身上仅着单薄的寝衣,立马趿鞋下地,欢喜地朝谢氏奔去。
谢氏一夜的煎熬难受,像是瞬间消散了去。
内孙外孙加起来,她膝下一共四个孙辈,却没有一个养在她的身边。
玉敬贤打小性子沉稳,一直被玉之衡带在身边教养,她插不上手。而次孙玉敬良因天生顽皮,深得沈家人的喜欢,几乎是在将军府长大的。至于玉流朱,更是不用说,那可是沈琳琅的心尖肉,一应照顾都是亲历亲为。
只有沈青绿,是第一个留在她身边的孙辈,哪怕才一晚而已。
“早起凉得很,赶紧穿上衣服,莫要着了寒气。”
夏蝉已取来衣裳,帮沈青绿穿上。
沈青绿一直看着谢氏,像是生怕人会突然不见似的,“祖母,我昨晚做梦,梦到你躲了起来,我怎么找也找不到。”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孩子必是怕被人抛弃,才会如此吧。
谢氏这般想着,郑重承诺,“阿离莫怕,祖母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沈青绿看了一眼窗外透进来的光,估摸着时间,面上却是认真的模样,“我想找到祖母。”
她指了指屋子里可以藏人的地方,道:“祖母躲起来,阿离找。”
谢氏怔了怔,在看到她眼里的期盼后,慈爱地笑了笑,真的躲到了床的后面。
“你们也去。”她对李嬷嬷和夏蝉说。
谢氏都躲去了,她们自是没什么说的,当下一个躲去柜子后,一个也藏在桌下面。
躲到柜子后面的人是夏蝉,这个位置有点显然,一眼就能看到。她好像很不满意,指了指柜子里面。
夏蝉虽不解,却还是照做。
几人藏好后,她像个孩童般,“你们藏好,不许出声,我要来找了!”
说是找人,其实她是在等人。
果然,玉晴雪来得很早,也来得很巧。
“怎么就你一个人,夏蝉呢?”她见屋子里没有其他人,问沈青绿。
再看沈青绿头都没梳,道:“阿离,你过来,娘给你梳头。”
沈青绿像个傀儡般,由着她折腾。
她应该也是一夜没怎么睡好,眼下明显有青影,“阿离,娘跟你说的话你都记住了吗?”
“你说什么?”沈青绿终于有了反应,问她。
她有些惊讶沈青绿终于和自己说话,却也没有多想,更不知这是个坑,一头跳了进去,连忙道:“你忘了不打紧,娘再和你说一遍。你要记住,你是府里的表姑娘,不是玉家的姑娘。若不是你沾了你棠儿表姐的光,必是要被送去流放之地受苦的。受人之恩当涌泉相报,你要记得对她感恩戴德。”
“什么是沾光?”
“沾光就是你受了她的恩惠。”
狗屁的恩惠!
到底谁沾谁的光?
“什么恩惠?我没看见。”沈青绿作疑惑状。
玉晴雪一心想将自己的意愿加诸到她身上,压根不知道这屋子里还有其他人,一股脑地对她耳提面命。
“你不懂没有关系,你只要记住,你棠儿表姐是玉家的大姑娘,你和她不能比,无论什么事都不能越过她。”
沈青绿闻言,暗自冷笑。
如果她真是个心智不全的,还真会被这样的鬼话洗了脑。
可惜了,她有脑子!
她慢慢地起身,朝床后面走去,在看到谢氏之后,满眼的天真烂漫。
“祖母,阿离找到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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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骗人的鬼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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