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至中天，两个小姑娘来到了河畔。
昨晚刚下过雨，水流很急，林媛媛就站在岸边，她闭眼，默念了几句咒语，“乾坤万物，皆从我令。金石有灵，精元为开。”
咒语刚落，无数的睡莲一一绽放。
接天莲叶无穷碧，倒影水中的莲花也别样红。每个莲花的花蕾里都托着一个小小的绿色光芒，就好像河面上倒扣下无数的星火。时不时有鲤鱼从这星火中游过去。
苏凌姗连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这么美丽的河流，这么好看的莲花点灯，是她这十七年来看过最美不胜收的景色。
“喜欢吗？”
林媛媛坐在了她的身边，陪女主角一起过这个中元节。
“嗯，喜欢！”苏凌姗开心不已，“那里，还有那里，好像天上的银河都掉了下来。林姐姐，你是怎么做到的呢？”
“这不是银河，是这条河里的灵气凝结而成的萤火。”林媛媛笑了笑，“其实世界上的万物都有它们自己的灵气。哪怕是这么一条不起眼的河流，底下也蕴藏着无数的灵脉流动。所以说：天地乾坤，不光是人拥有灵脉，生灵都自有它们的造化。”
“原来是这样……这就是所谓的：山水草木，井灶洿池，犹皆有精气。”苏凌姗看着她，“那它们为什么肯听你的话，将自己的灵气展现出来？”①
“因为……我以前花了很多的时间，和生灵对话。久而久之，我就掌握了催动灵气的法门。”她说的是林苑儿的人生。
这个孤单落寞的小姑娘，十年来不曾有人陪伴，只能天天对着花草练习哑巴咒语，可不就是和生灵对话吗？
久而久之，林苑儿就掌握了这么一套咒语，可以随时催动地脉灵力。
苏凌姗不知道其中的故事，还很羡慕道：“林姐姐，你这么厉害，年少有为，以后肯定会有一番大成就的。”
“你也是。”她可不吝啬商业互吹：“你的天赋卓绝，以后也肯定是个很厉害的言灵师。”
“我才不会有什么成就。”苏凌姗叹了口气，再多的美景倒映在她的眼眸中，都有一种淡淡的惆怅，“林姐姐，我是苏家人的继承人，也是苏璇玑的第16代子孙。以后无论我走到哪里，都躲不开这个标签。”
这就说到重点了，她提醒道：“其实吧，你的祖先苏璇玑的事，当年都是道听途说。除了那几个从东瀛逃回来的兵丁，谁也不能证明：真的是苏璇玑背叛了言灵宗。但是皇帝黑白不分，就给你们家族定下了罪名。这才是一件糊涂事。”
“……”苏凌姗倒吸了一口凉气，哪怕是她，都被林媛媛这一番言论给吓到了。
要知道这几百年来，人人都说苏璇玑背刺了四位国师，杀了自己的师父，还嫁给了石原崇，这已经是史学界公认的事实。
现在……居然有人说那是假的？
苏凌姗消化了一会儿她的话，战战兢兢道：“林姐姐，这话可不能乱说。”
“我没有乱说。”林媛媛笃定道：“有句话说得好：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想当年，陈青灵和其余三位国师在东瀛遇难，这话隔了万顷碧波，最后传到了国内，你知道能有几个版本的说法吗？三人成虎的故事，古人早就告诉过我们了：谣言不可信。”
“……”
苏凌姗点了点头，林媛媛的话很有道理。
但她从来没想过：老祖宗苏璇玑的骂名，可能都是虚的。
“对了。”林媛媛说到了正题上，她来玉川的主要目的就是：“我听说，最近玉川的海边上打捞到了一艘沉船。那艘沉船的时间接近明朝成化年间。只不过，船上有妖魔作祟……你知道这件事吗？”
苏凌姗摇了摇头，玉川小城有长江出海口，还是古代“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所以打捞到沉船这种事，并没什么奇怪的。
林媛媛看她果真不知道，只好剧透给女主听，“我来玉川呢，就是为了调查这件事的。要说起来，那艘沉船还跟你苏家有关!”
“跟我家有什么关系？”
苏凌姗不太明白：哪怕船上有古人的冤魂作祟，那么超度不就好了？
林媛媛摘下一根狗尾巴草，赶一赶周围的蚊子：“我有一点内部消息……沉船考古队第一次下水的时候，在船的甲板上发现了一把东瀛的武.士刀，刀上还有石原家族的标志。可以肯定：那是石原崇的部队。”
苏凌姗瞬间站了起来：石原崇家族的武.士刀？
想当年，陈青灵、徐苍生等四位国师，就是被石原崇这老贼给杀死的!
等等!
那艘沉船……不会和祖上苏璇玑有关吧！
天啦撸……这都好几百年……
但转念一想，苏凌姗的表情严肃起来，直接问道：“林姐姐，如果说你在秘密执行任务的话，这种事情不该对我这个外人说吧，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呢？”
林媛媛笑了笑，她连任务都没有，所以都是随口编出来的瞎话，既然是瞎话么，只要能忽悠住人就可以了，“第一，这件事我已经笃定和苏璇玑有关，所以早晚也会通知你们家的。第二，你哥哥沈骏臣对我有恩。我不愿意欠了别人的恩，总是要报答的。”
苏凌姗的脸色变了变，这话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
她以为祖先的耻辱是板上钉钉的罪恶，却没想到：几百年过去了，居然有这么一天，关于这件陈年旧事会出现实物证据。
而且听林媛媛的说法：当年苏璇玑的案子只是“道听途说”和“皇帝的糊涂决断”。并没有谁拿出证据来证明：苏璇玑真的背刺了师门。
难道说……苏璇玑是被冤枉的吗？！
这是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一件事……
可是……现在有沉船出水……石原家族的刀……
莫非：这件事还有转机吗？
一时间，各种想法一股脑涌进来，苏凌姗的小脑袋里都乱成了浆糊，她自言自语道：“难道苏璇玑真的是被冤枉的？难道说，我们苏家背负上莫须有的骂名？”
听到这句话，林媛媛很欣慰：你总算怀疑了啊，嗯，悟性很不错!
“今晚就这么说吧。”林媛媛起身，拍了拍身下的裙子，“苏凌姗，我跟你说的话，我希望你好好考虑清楚。当然，这件事你先不要告诉你的爸爸妈妈和表哥。除了你之外，我不想让第二个人知道这些话。”
“……我知道，我发誓不会告诉别人的！”
苏凌姗对天起誓保密，也是对她信任的回报。
“那我先走啦！”她剧透完毕就要溜走，苏凌姗却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依依不舍道：“不不不，林姐姐，现在这么晚了，山上不太平，你今晚就睡在我家里吧！”
“这个……不太方便吧？”
苏凌姗摇了摇头，一脸认真道：“有什么不方便的？我家的房子很多，你住着很方便的，我爸妈明早也不会回来!”
“……这个……”
苏凌姗楚楚可怜道：“你就住下来吧，我也不想一个人留在山上过节。”
“……好吧……”
反正在哪睡不是睡？还可以节省一笔开支。
“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我给你煮汤圆吃！我自己亲手包的芝麻花生碎汤圆！”
苏凌姗笑成了一朵盛开的喇叭花。
***
翌日清晨。
太阳公公还没起床，某人还在床上跟周公约会，就被一阵敲门声给吵醒了。
林媛媛打了个哈欠，以为是苏凌姗过来送汤圆了，于是迷迷糊糊地穿好了睡衣，打开了门……结果门外啥都没有。
她愣了愣，才听到这敲门声是从楼上传来的，是有人在敲二楼的房门。再仔细听了听，原来是沈骏臣过来找苏凌姗了。
那个熟悉的声调道：“姗姗，你跟我闹什么脾气？快开门。”
苏凌姗真的在闹脾气，她把门给反锁起来，冲着沈骏臣喊道：“我就不开门，我就不想见你，难道不可以吗？”
“……”
沈骏臣一大早吃了个闭门羹，他也是不明所以：“姗姗，你跟我发火也就算了，昨天过个节，你跟舅舅舅妈他们发什么火？昨晚为什么不跟他们一起下山？”
“你走开，他们都认你这个外甥，根本不认我这个女儿！”苏凌姗还在生气，一想到爸爸妈妈离自己而去，去陪大表哥过节，她再次哭了起来，“我就一个人过怎么了？！这满山的鬼陪着我，也比你们陪着我好过!”
沈骏臣：“……”
他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表妹？连鬼都不如吗？
沈骏臣也是个有脾气的长辈，他放弃了敲门，教训道：“昨晚你一个人在山上睡，舅舅很担心你，舅妈也是一夜都没睡好。待会儿我走了以后，你去跟他们赔个不是。”
苏凌姗不服气了：“谁说我昨晚一个人在山上睡了？我还有林姐姐陪着呢！”
“林姐姐？!”
沈骏臣剑眉横立：难道昨晚这里还有别人？
“就是我。”
听墙角的某林也伸了个懒腰，提醒二楼的那位：这里还有个喘气的大活人。
①参考《抱朴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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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009 璇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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