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碎琼乱玉肆虐翻飞,屋中四人却无一不是攒眉蹙额、面露难色。
“人吃人?说的是那个胡作非为的贪官么?”魏长停将已然抬至唇边的酒囊垂下,只盯住老头一双发愁的眼。
“什么贪官呐?!这穷乡僻壤哪里是他一个贪官刮得了半点脂水的地方?人吃人就是人吃人!你们这群娇生惯养长大的公子怎可能猜得到这村子户户紧闭家门的缘由?!”
一向嘴快的魏长停没能接上话,那老人家只啐了一口,又继续骂道:“避寒?我呸!他们一个个易子而食,每个人脸上都见不得光!有良心的吃树皮野菜,没丁点良心的畜牲就擅开荤腥,吃的都是人肉,喝的都是人血!”
老头目眦欲裂,通红的眼中本怒意喷薄,谁料将鼻子一抽,却生生带出两行热泪来。
“官兵早哪去了?哎呦!都是罪过啊!”
“这世道竟还能有这种事发生……”顾於眠心口倏地一紧,好似被人捏了心脏,疼得他的手都细微颤了起来。
啊,又来了、又来了。
顾於眠咬紧牙关,死命将那近乎涌至喉口的腥血咽了回去。
严卿序没有多言,只不动声色将手轻覆于顾於眠的手背之上,朝老头温和道:“老人家,您莫要担心,我们定会给此事一个了结的,我们这便……”
“砰砰砰砰砰——”
他的话忽然被迫切的敲门声给截断了,那屋外人催命一般使劲打门,可老人似乎对此早已见怪不怪,应了一声,旋即爬起身去。
不曾想,他却被严卿序偏身拦住了。严卿序握紧手中剑,缓步迈至屋门前。
“莫爷爷,您开开门呐!是我,小闻!”
耳闻少年人嗓音清冽,语声中好似有些困惑,姓莫的老头赶忙同严卿序点头示意,让他把门给打开。
门方开出条缝,一身着褴褛粗布衣的干瘦少年便泥鳅似的推门往屋内一钻,利索站至了四人眼前。他头发蓬乱,面有土色,窄腰上还捆着条比两指还粗的麻绳。
那少年瞧见屋中有生人的刹那,如是撞了鬼般嗔目结舌。只眨眼间,他手中竹篮倏然落地,一旁的干木柴被死死拿入手中,遽然朝三人劈来。
“小闻!手下留情——千万莫伤人!他们是官府派来查案的,并非恶棍!”莫老头匆忙喊,嗓底发哑,那尾音几乎是被吐出去的。
少年听了那话急急刹住脚步,却似乎并不全信,只瞪眼瞧着屋中三个外来人。眼见莫老头挡在他身前,他才终于半信半疑地拾起地上竹篮。毕竟是个难见生人的少年郎,那张瘦削的脸上还带着好些青涩稚气。
“莫爷爷,我把今日的野菜放这了。您悠着点吃,吃多了怕要中毒……”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双手拽着衣角不住揉搓,“是我对不住您,这雪地里根本找不到多少吃的……”
严卿序闻言从怀里取出用油纸包裹住的两块烧饼,递至他们跟前,温和道:“我们此行随身带了些干粮,如若不嫌弃……”
谁知,倏忽之间,那额前青筋暴起的少年突然伸手将那烧饼打落于地,又几近疯癫般握住老头的手:“谁要信你们!?我们如何知道你们往里边加了什么!?”
“实在抱歉,是我思虑不周,您莫要着急。”严卿序安抚急得满头大汗的莫老头,捡起了地上的烧饼,见其上沾了好些污泥,也只笑着用油纸包住收回了怀中。
“小兄弟,你误会啦,我们并无恶意。”严卿序神貌不改,依旧从容,“我们来此是为了查这‘暮春雪案’的,并非有意打搅您二人清净,只是想寻个地儿避避风雪,顺便搞清楚这村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顾於眠见那老人家颤个不停,也笑着拍拍莫老人的肩:“您别多虑,小孩子如此是好的,可不能没有戒心。”
然而那少年一双怒目紧盯三人,他站至老头身边,也不避讳他们,字字清晰说了句:“您得当心些,千万别轻信他人,这世道,到处都是吃人的怪物。”
仨人听了那话都不是很舒服,莫老头更是神色张皇,只是少年言罢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还不忘将木门掩了个严实。
“这小子……”魏长停立于窗边,见闻风进了邻屋,不禁冷哼出了声,“原来是隔壁那个怎么都敲不开门的人家。”
“这情况下能有几人愿意开门?是人是鬼都辨不得,一不当心可真要丢了命的,我们上回去榕村也是如此。”顾於眠拍了拍他的肩,对魏长停轻轻摇了摇头。
“三位大人就别见怪了……那孩子也是个苦命人呐!”
莫老头喟然长叹,他摩挲着被冻得皲裂的双手,裹紧了披在肩头的大氅,温吞道:“那孩子名唤‘闻风’,家中本还有一胞妹,只可惜尚于襁褓中便在这易子而食的石筠村成了刀下鬼……”
他像是飘浮于陈年往事中的游鱼,悠长岁月荡起的涟漪都一圈圈拍回了他的身上。他边说边想,因而说得很慢很慢,像是不愿忆起,却又不得不去想般,苦痛皆嵌进了面上沟壑。
“七岁的孩子呐,眼睁睁看着妹妹被邻人抱走,一把大刀架上颈子,血很快就流干了……”老人说着,抽了抽酸涩的鼻,叫眼尾几滴浊泪落在了掩面的手中。
“也多亏了他,我这把老骨头才能勉强偷生……他几月前出门寻食,还不幸跌下山崖,昏死几日,若非命大,又怎可能活下来?”
“老人家,恕我直言冒犯,只是既这村难以活人,又为何不赶快出山去呢?”顾於眠神色困惑。
“出……山?‘怨山葬白骨,凄凄送亡人’啊!没人敢入山,生怕入山成了活死人,苑山百姓更出不去这山!”莫老头说那话时浑身震颤,满脸通红。
“谁不曾想着离开这鬼地方?!又有谁真正逃出去了?这山中闹鬼啊!几年前我不自量力入林寻出村路,却像绕圈子似的,几个日夜过去,却还是绕回这破村!可你们又怎能知道,这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村中几个妄图出村的同龄乡人皆是音讯全无,过了个把月才叫人发现村口多了几具白骨……”
“连鸟都不稀罕飞过的地方,分明是沾了什么晦气的东西!”老人抹了把泪,苦水大倒。
依莫老头所言,这山中当是邪祟密布、阴气萦绕,只是顾於眠方才仔细打量了一番,这屋虽简陋,却“干净”得很,不似阴炁聚集的模样。
眼见老人家愈说愈激动,他也不好意思再问东问西,转而将目光投至了邻屋的闻风,那少年郎显然知道的东西要更多。奈何魏长停不愿去和闻风硬碰硬,于是他便领着严卿序敲响了闻风的屋门。
这回依旧无人应答,可顾於眠不是个轻易放弃的性子,他不知疲惫地反复叩门,直逼得那闻风将门开出条来。
窄小的缝隙中露出闻风一只发红的眼,他嗔目瞪着屋外人,嫌恶之色不遮不掩。
“你们究竟什么事?!不是说要去查案么?!来烦我做什么?我不过一个寻常村人,什么都不知道。”
“小兄弟,请恕我们唐突。但我们此番而来,是真心实意想为这村中百姓们除忧解难,你若能帮我们一把,我们定能更快让古怪的这雪停下!”顾於眠赔了个笑脸。
“雪停了,人就活得下去了吗?!”闻风白了他二人一眼,手上一使劲又要把门给闭拢。
严卿序见状赶忙用焚痕抵住门:“闻小兄弟,我们一定还这石筠百姓一个公道!”
闻风见二人打定主意要缠着他不放,忧心惹祸上身,这才强压下心底怒火,踹开门让他俩入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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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空荡冷清,却几乎连处落脚的地儿都没有。到处是一片泥泞,黄泥地中翻出了好些枯草根,几乎都被踩烂了。闻风一声不吭地将自个于在角落稻草堆上,一双寒目紧盯着两个不速之客。
顾於眠倒也不着急,只在他屋中慢悠悠地踱步,半晌无言,直把闻风逼得骂出声来:“你们俩究竟要做什么?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闻言,顾於眠瞅了身边那副温润公子一眼,深明他难扮恶人,于是自顾自倚墙笑道:“闻小兄弟,令尊、令慈不在么?这风雪天外出……”
闻风听了那话果然神色一变:“你想说什么?”
“自古以来,杀人放火,罪不可赦。这苑山乱事,是许氏监管疏漏,放任贪官治地所致。但不知闻小兄弟心里头可清楚,后日论起罪来,即便官府知道时势所迫,荒唐举止以死罪论斩着实太重,但触了刑罚毕竟有罪,你说许家的大人们可能轻易放过那般人吗?”
严卿序以为顾於眠要以闻风父母作胁迫,扯了扯他的袖口:“於眠……”
谁知,顾於眠只轻推开他的手,走至那稻草堆边,轻蔑地俯视闻风,眼含嘲意。
“你在威胁我?”闻风咬牙切齿,却仅仅冷笑几声,“行!你们爱如何便如何,反正你们这群达官贵人从来不把穷民贱命当命!他们活该受刑,反正易子而食的又不是我!”
严卿序见他情绪激动,也不敢有片刻松懈,只几步上前挡于顾於眠身前。
“哎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能做什么?卿序你莫要挡着了。”顾於眠绕过严卿序,只又问,“我自然知道闻小兄弟看不起那群人面兽心之人,毕竟你那年也才七岁呐,又能做些什么呢?”
闻风好似已说不出话来,只怒瞪着顾於眠。
“弑父杀母可不是什么轻罪呐!不、孝、子!”顾於眠微微俯首,凑在闻风耳畔,那语声是轻飘飘的,好若外头拂来的几丝凉风。
严卿序一刹怔忪,却只见眼前少年郎蓄了满额的冷汗,枯瘦的指尖紧拽住一张不停往外漏棉絮的短被,将其中裂口又扯大几分。
“你想问什么?”闻风的眼睫向下垂了垂,有几分不寻常的颤动。
“你放心,只要你愿意乖乖回答我们的问题,我绝不会把陈年往事翻出来。”
闻风的眼死盯着顾於眠,他根本看不懂眼前那一袭月白袍、笑得烂漫之人究竟是神仙还是恶鬼。可即便是后者,也无所谓了,他不在乎,怎么样都好。
“这雪给村里带来什么变化没有?”
“冻死了几户人呗,能有什么变化?你们生来锦衣玉食,怎会知道生如蝼蚁一般的人是怎么活着的,真是笑话!”
“别说些多余的话,你一会带我们去那几户人家走走吧?我们得确认下村民们的死因。”
“不是说冻死了么?哦,饿死也可能……有什么好确认的?”闻风又冷嘲几声。
“反正他们死有余辜,谁要管他们的死活?!!!”
一语落地,淋漓鲜血登时糊了顾於眠满脸,他微微偏首,却只看见了满地黢黑的死尸。腐烂的腥臭一股股袭来,直叫他喉底涌上一阵腥甜。
他又听见了陆倾行的嗓音,那公子又在不知疲惫地呼唤他的名字了。陆倾行每喊一声“阿眠”,他都觉心口一阵剧痛。可他没办法,只能深吸一口气,将几乎到唇边的血咽了回去,于一片幻象中对闻风扬起了唇。
“蠢货……”闻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顾於眠拽住衣领扯至身前,“你把人命当什么了?我看你年纪小我才没动手……”
“问我?那你们呢?你们把人命当什么了?若是真的在乎,早干嘛去了?我自小没人管,我说话难听,我在这苟且偷生,这皆是我的错么?我活该被生下来么?我不杀了他们,我早便是那锅中熟肉了,你又懂什么?!!”
闻风吼得撕心裂肺,喊哑了嗓子,也喊红了眼。
严卿序赶忙将怒火攻心的两人分开,只道:“闻小兄弟,还恕我们无礼冒犯,是我们心急了,你先缓一缓,我们待会再细谈。”
他拽住顾於眠的手腕,没成想顾於眠也不挣扎,只任他将自己拉出屋外。
恰是雪虐风饕时候,狂风越过群山翻涌而来。茫茫天地间万物惨白,一派冷清凄楚。
严卿序缓了脚步,逐渐停在了雪地一角。他松开顾於眠的腕,只回身看向他低垂的眼睫。
“是我错了,我不该那般待他……”
顾於眠觉得自个像是疯了,竟被那鬼神幻象惑了心智,以至于一刹间难以自抑,鲁莽行事。
他拧起眉心,没有看向严卿序,却知道严卿序在看他。
因而他抬眸,攒眉苦笑,冲着那清正君子开了口,活像是病急乱投医之人:“卿序,我该如何是好?”
严卿序不懂。
“啊……”顾於眠定了心神,只故作轻松地拍了拍严卿序的肩,“方才怨我,是我行了险招。我方入屋便察觉,闻风那屋阴气极重,我也是听了那老人家的话,才赌的他父母殒命于那屋中,没成想倒被我猜对了……”
顾於眠言罢又推手屈身对那破屋行礼:“方才我说话冒犯,还望逝者安息,莫要计较晚辈无礼之言。”
见严卿序半晌无言,仅直愣愣盯着他瞧,眼中哀怜之色已然藏不住了,顾於眠于是讪讪一笑:“方才,我是不是吓着你了?”
还不等严卿序回话,他又耸耸肩道:“人在江湖走,总免不了沾得一身腥,真真假假,你我心知便好。”
严卿序却轻轻摇了摇头,道:“没有,你别担心。”
十五族的少年,如今多至及冠之龄,为承家业,多的是心机城府。只是,他本以为,顾於眠向来独得“漱雪澄明”的美名,他该活得更恣意潇洒些。可在方才那短短瞬间,他分明瞧见顾於眠在怔怔盯着地面空阔处,眼中露怯。
顾於眠究竟在心底藏了什么,他看不清楚。
严卿序没意识到自个的神情有些凝重,但有所察觉的顾於眠却误以为是他生了气,也不敢再狡辩,于是只能兀自垂头踩雪,有一下没一下地用长靴摩擦雪泥,时不时还打量几下严卿序的神色。
“二位公子要冻死在这暮春雪里呀?”只听得侧旁有吱呀开门声,魏长停倏地从屋里钻了出来,他伸长手便捏上了严卿序的脸,“卿序你这什么表情,也太吓人了。”
听闻此言,严卿序又是一怔,他正欲道歉,却被魏长停顺手给掩了嘴:“莫说莫说,有事没事都俯首低头赔礼可不成,有损福运呢!”
他嘴中说着不正不经的戏言,目光却不由落在了那狐裘覆雪的明朗公子身上。都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本便是食色者,盯着顾於眠的目光亦是不加遮掩的赤|裸。
奈何顾於眠对红尘事太过迟钝,根本没想太多。
那狡黠的狐狸盯着顾家公子瞧,见其青丝如瀑,雪肤皓白,已是心生感慨。又观其窄面棱角分明,加之眉目如画,唇角微扬,红若染脂,当真是脱俗绝尘非常人能比!而一笑烂漫,更叫人难以挪目,隐似窥探春朝薄雪,熠熠灿灿。
但他从未越界,更不曾对这么个冰清玉洁的人物动邪念。
他仅将自个流转的目光落在一边神色局促的严卿序身上,笑说:“於眠生得这般我见犹怜的模样,真真让人心动不已呐!是吧,卿序?”
倏忽间,他猛然握住严卿序的手扯至身边,又一把揽住严卿序的肩,举止轻佻,对严卿序笑得似含蓄又有好些张狂。
严卿序只当那是个玩笑话,并无其他动作。
“嗳……方才你们同那小兄弟起了口角吧?都杵这儿了,必然是闹得很是不快吧?还是我去唤闻小兄弟来领路去。”言罢,他顿了顿才煞有介事地开口,“於眠,我去去就回,我可把卿序交给你了啊!”
言罢,便把手中抓着的严卿序的手塞进了顾於眠手里,一只大手放在严卿序背上将他一推,登时叫那君子差些跌入顾於眠怀里。
严卿序慌得手足无措,连话都堵在喉口发不出来,顾於眠将他扶稳后,倒是大大方方地握紧了他的手。
他只听得耳畔传来顾於眠清脆的笑声,随后,双手被顾於眠修长的手指给包裹住了,顾於眠不停搓弄着他温烫的掌心,叫他耳垂染上一片薄红。
“卿序,你的手要比我大些呢。”
“啊……是吗?”严卿序眼都不敢抬,只轻轻咽了口唾沫。
“卿序你放心,长停不在,跟了我也有你的好日子过,兄弟就要此般生死相依!”
“不必谢我!”魏长停哈哈笑着入了闻风之屋,只还背朝他俩招了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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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魏长停用了什么法子,总之那闻风很快便乖乖出了门,从引路到至一户人家门前停下,都没再对他们恶语相向,仅是病恹恹地低垂着脑袋,闷声不言。
好在即便气氛低迷,一路上也并不寂寞,魏长停是个耐不住闲的性子,他时不时要从严、顾二人身上寻些乐子。
“於眠可尝过那楚雨巫云之乐?又可曾品过红豆相思之苦?”
魏长停毫不避讳地将露|骨的问题抛在顾於眠面前,连他身旁早已见怪不怪的老友都禁不住浑身一颤。严卿序作势要去捂他的嘴,魏长停只笑嘻嘻避开了。
没成想顾於眠却是真仔细想了想,方无奈道:“还没……年少无知,尚不懂风花雪月深情。”
“是么?於眠所谓皮毛可比我们这群凡俗懂的内里还深吧?”
顾於眠只耸肩笑说:“有缘人不知何方,又如何懂得了?”
“藏晖守拙好呐,至少不被人视作眼中钉!”魏长停抬手挡去拂面的雪,眼底暗了暗,“裴趋不避锋芒,给自家可招引了不少麻烦。”
“我也不过纸上谈兵者,天生玩心重,草读之书怕也难有用武之地,长停还是莫要恭维我了”顾於眠轻轻笑了笑,“白公子乃年轻气盛,鲁莽之举,可其大抵本意不坏。”
白裴趋之名在这四地内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却非美名远扬,而是恶名传千里。白裴趋其人亢心憍气,向来不屑与十五族子弟相交来往,更莫要提凡俗,因其嚣张跋扈,人们总戏称其为“太子”。
过往人们骂他多是因其妄自尊大,然而两年前一事却让世人将他彻底作了荒唐人来看。那年,只知纸上谈兵的白太子为灭山中悍匪,不顾山中百姓死活,硬是放火烧山,惹得怨声载道,至今那块还依旧是块焦土。
“十里火燎”之恶名至此生根,白裴趋也因而同那群美名满身的世家公子格格不入。
魏长停也没想在那话题上深入,只握紧手中酒囊,勾唇笑道:“人生苦短,不如纵酒高歌,且行且乐。”
在那多情子嘴里没头没尾吐出这话时,严卿序已发觉不好,奈何魏长停语快,又轻快蹦出下半句来:“待苍巡结束,你们俩要不要同我回渭于醉芳阁好好体验那调风弄月之乐呀?”
见又绕回了那风月之事,严卿序愁得眉头都皱了,只哭笑不得道:“长停你又来了,可万不能再误人子弟了!”
“误谁子弟?顾家的还是严家的?”魏长停哈哈大笑,喜色恣肆。
严卿序听出他话中有话,耐不住耳垂发烫,只得往口中灌了好些驱寒的烈酒。
闻风在一外观破落的屋子前停下,只冷着脸坦白说不会陪他们进去,理由是不愿看见那些晦气东西,叫自个沾染些有的没的脏玩意。
“听我一句劝,小兄弟,你若真想避开阴气,你那屋也快别住了,那屋的阴气比这还重,住久了怕要折寿。”
魏长停言辞恳切,闻风却是默默无言。
顾於眠没有半分犹疑,只同闻风道过谢,旋即推门入屋,严、魏紧随其后。果不其然,暝晦的屋中有两个僵青的尸身蜷缩着抱在一起,五官模糊,已然看不清神貌。
大抵是天寒的缘故,屋中异味并不重。
这时日,大雪本就埋了村中小径,家家户户皆把屋门掩得严实,相互间又少往来,既然尸味不重,闻风又如何知道这屋中死了人?
顾於眠倏然一怔,惊觉失算,匆忙踹开半掩的屋门朝外喊:“闻风——”
没瞧及闻风的踪影,倒同俩人打了个照面,冷汗霎时如白蚁爬上顾於眠的脊背。
一男一女两相牵,五指紧扣,眉目弯弯。
顾於眠往后退了几步,同门前东西拉开距离,却将那二人的面容看得清清楚楚——凸出的眼球滴溜溜转着,裸|露的皮肤上密布大片的青紫,寒气森森,分明就是……
他遽然回身,果然见地上的两具寒尸于刹那间碎作了细碎的骨粉。
“嘻嘻——嘻嘻——”
感谢追更的小可爱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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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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