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申时两刻的余宅笼罩在一片昏黄之中。
叶殇远远瞧见茶馆棚下一群人围作一团,爆发出阵阵哄笑。
陌涯斜倚在木柱上,目光如炬,在人群与四周之间来回扫视,一看到叶殇,立刻快步迎了上去。
“公子,你可算回来了,怎么去了这么久?”
叶殇唇角勾起一抹神秘笑意,凑到陌涯耳边低声吩咐:“今夜入更后,去贺家母子屋前守着,不必藏行踪。
陌涯领命退到一旁。叶殇刚走近茶棚,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射过来,探究、狐疑、戏谑交织其中。叶殇尴尬地干咳一声,试探着问:“诸位为何盯着在下?”
叶殇眼神微瞟有些心虚,不免暗想难不成是之前与阿问放言如今官兵捕头胆小怕事无真才实能被他们知道了?还是前年派人把复州长史揍了一顿被发现?
正胡乱想着目光撇到后面故作正经悄摸发笑的林槿安,不满的瞪了对方一眼,林槿安忍了忍笑意,起身问道:“阿殇,怎么才回来?饿了吧,不如先去吃点东西。”
谢酬附和“啊、对,本官知道一处,那儿的菜炒的不错,去那吧,本官请客”
叶殇拱手道:“能得谢大人夸赞的定不会差,只是……”话没说完就被人用手肘撞了一下,力道不轻撞的叶殇行礼的胳膊偏了大半,干脆放下看向对方。
这人比他矮上半头,年龄不大脸上有些细小的麻子,笑的却傻乎乎的样子,眼睛一片清澈单纯并无恶意,呲笑着牙凑到叶殇身边自以为很小声的说:“诶,叶公子没有只是,我给你说我家大人平日抠门儿的很,今日竟要主动出钱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你就别推辞了。
谢酬闻言“嘿”了一声,指着那人道:“臭小子,下次说话当心点,本官可都听到了,我平时哪抠门儿了?”
那人讪笑两声躲到叶殇身后,在众人拉扯下,还是来到了谢酬说的地方,这是一个很普通的酒楼,与旁边几家相比甚至还略显破旧,门前招牌上写着并不美观的四个歪扭大字“洢水酒楼”,屋里陈设简单,几张桌椅和两三个店小二,多余装饰一概没有,但客人倒还不少。
丁文环顾一周,苦着脸抱怨道:"切,还说不抠门。”
来的路上这位傻乎乎的小军头在叶殇旁边叽叽喳喳的说了一路,几乎把自己老底全揭了,上到家中父母宅田,下到养了几只鸡几条狗全说了一通。
像丁文这种心思单纯为人老实的人,叶殇并不讨厌,耐心的听着对方絮叨还会时不时问上几句,见终于有人愿意听他说,丁文也是越说越起劲,颇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谢酬今日虽穿的便服,但带了这么多人,其中还有官府衙役听他差遣任谁看了也知道此人来头不小。
店小二殷勤的将众人请上二楼,四人一桌相继而坐,谢酬与叶殇三人一桌,丁文本想挤过来被谢州给打发走了。
四人中谢酬不仅是长辈官职又最高,这点菜的活自然落到他的头上,那店小二听了谢酬要的菜,面露难色,犹豫了一阵还是点头应了。
菜等了很久才上来,叶殇看着桌上的菜哭笑不得,不是不好,相反全是自己比较喜欢的菜品,虽是些素食但味道确实不错。
饭吃到一半叶殇才开口询问道:“方才回来时见诸位聊的热闹,在下回来的晚未能赶上,颇为遗憾。”
谢酬咽下嘴里的菜答到:“小殇你离开后,小安在给大家诊病,真想不到小安年纪轻轻这医术超群啊,这悬医阁阁主的名头果然不虚。”
邻桌一个身形高壮,满脸胡渣的衙役鼓着腮膀附合道:“俺一直有头痛的毛病,这林大夫扎了几针,嘿,立马不痛了,神医啊!"
“我这腰痛了几年了,林公子随便一推一压它就不痛了。”
"还有我这眼近日视物总是模糊,也不知道林阁主用的什么,现在看东西一清二楚。”
……
对于谢酬突然如此亲昵的唤自己,叶殇略显不习惯低了低眸,笑道:“他啊,一向如此,走那都要给人诊治一下。”
谢酬心情不错,故意盯着叶殇接着道:“小安还讲了你们相识的往事,小殇你的性子与以前竟大有不同,倒令本官意外。”
闻言叶殇笑不出来了,僵了僵扯了下嘴角:“大人见笑了,年少性子急燥,多是些糗事,不值一提。”
谢酬摇头叹了句:“少年意气,怎算糗事”便无人再言语。
饭局结束,叶殇特意去了后厨,出来时手里多了个纸包。回到县令府,叶殇把纸包扔给丁文,借口疲惫,早早回房。
从茶棚到酒楼直到县令府都没人问他去干了什么、查到了多少线索,这令他挺意外的,倒也正合他意,省的费下口舌。
三更天,万籁俱寂。叶殇悄悄从榻上爬起,摸黑穿上外衣又轻手轻脚的把房门推开条缝,伸头看了看确定没人,才放心迈出门外。
没走几步,背后一只手拍向肩头,吓的他一激灵,扭头对上林槿安那张柔和的脸才缓缓呼出口气,见对方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叶殇压低了声音问道:“槿安,你怎么在这?好巧啊。”
林槿安轻哼一声:“不巧,猜到你晚上会偷溜出来,特地在这等你。”
叶殇扭过头,掩饰性的笑道:“等我作甚?我不过睡不着出来转转,夜晚天寒,你又没有内力傍身,万一我不出来,你难不成要守一夜?”
林槿安噗笑一声,轻声道:“好了,别装了,走吧。”
叶殇装傻道:“去哪?赏月吗?"
"查到了什么,我陪你一起去。”
见对方点破,叶殇也不再遮掩,边向外走边向对方讲着从贺寡妇那听到的事情,为了不惊扰他人,两人谈话声音很轻,到了府门处,叶殇拉着林槿安避开守卫翻墙跃出府坻。
夜半寒风习习,刮在身上有些刺痛,林槿安拢了拢裘衣挡去了大半冷风,两人并排而行走的轻缓悠闲,今晚月色的确不错,照的街路也不是特别昏暗。
忽然天空零零散散落下铜钱向二人砸来,叶殇接住一枚离近细瞧,是旧版的起码有二十多年了,叶殇举着这一枚铜钱轻笑着对林槿安一挑眉:“呦,看来这是我们的买命钱。"
半空浮起一艳媚女子,一身红裙花枝招展,乌发如云、朱唇皓齿,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声音娇转柔情宛如天仙子:“小公子真聪明,就是奴家用来买你二人性命的,怎么样怕不怕?"
叶殇勾着唇角轻啧道:“想不到当年的江湖第一美人"媚璎"谭池笑不仅沦落到在这小县城扮个假仙人,出手还如此小气,这点钱买我二人性命,那我们岂不是很吃亏?"
谭池笑掩唇笑道:“没想到如今竟还有人记得奴家,都让奴家不忍心杀你们了呢。"
“浮空半个多时辰能做到的除了媚璎的‘衾丝?’怕也难有二人了。”
衾丝?是一种小巧的金属机关匣,内有百尺银丝坚如金铁,细如发丝,遇水可融消无痕迹,这等精品用物稀缺,百年来锵机堂只制出这么一个,就被老糊涂的朴堂主赠给了这“罗刹美人”。
叶殇一副很遗憾的样子,叹道:“谭娘子如此竭心扮演,可惜谭娘子的朋友们定力却不好,做戏也不认真些,即规定了城中不可食荤还放任着吴嫂偷摸捕鱼运至洢水酒楼,要是真仙人岂会不知?那既无视便证明这‘仙人’不仅默认甚至可能授意此事,真仙人可不会嘴馋偷荤,那可不就是有人扮来装神弄鬼。”
谭池笑弯着眉眼,拍了拍手心“聪明,可惜有时太聪明可不是什么好事哦。”
"谭娘子昨夜不动手,想来是认出了在下身边的陌大侠,而今夜只有在下这个只会些拳脚功夫的无名小卒和不会武功的林阁主,你们果然如此耐不住性子。"
谭池笑从半空跃下稳稳落地:“是的呢,那陌大侠武功高强,我们人虽多却也没信心能打得过他,但你们二人自己送上门来,那奴家就只好收下两位性命喽。"
叶殇取下腰间佩剑,冲人和声道:“那谭娘子不如让你的朋友出来,让在下见识见识能不能收得下我二人性命。”
此话一出,躲在暗处的几个身影腾空而起、拔剑袭来,‘尚卿’出鞘、衣袂翩跹,只见这个只会些拳脚功夫的无名小卒出剑之快、力道之稳、一闪一进皆若清风絮柳、衣不沾尘。
可惜对方人多在混乱密集的剑刃中‘尚卿’并不占优势,一人一剑不能抵御八面袭击,若这样打下去就真得收下这买命钱给自己置办棺材了。
叶殇扫了眼地上零散的铜钱,这点儿钱怕只能买个极差的破棺吧,太不体面了。
叶殇反手挽了个剑花向后拉开一些距离,轻一勾唇使了一招颇为复杂的招式,杀伤力不大,倒很是招摇。
“等一下”谭池笑突然出声,娇俏的一眨眼带了些许玩味,那群出招之人闻声收刃退其身后,谭池笑眯眼细吟:“漪梅寻鹤雪银沙,卿歌傲散十里家。”这招‘十里寻梅’是公子梅傲成名时舞的一招剑式,用处不大,算是纯属耍帅,但如今倒是正好用来证明其身份“公子长卿?”
叶殇收剑而立,浅笑道“不才,正是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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