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瞳猛地抽搐了一下，豁然睁眼。
眼前是光洁干净的大理石地板，雪白的墙壁，刺眼的聚光灯打在她的身上，衬得周围的环境发暗。
其他同事还都戴着全息头盔，看不清表情。余丹的位置已经空了，旁边的一名技术员正在打着瞌睡。
她回来了。
脑内世界里，谢无同半死不活地趴在流水线车间的地面上，身上还留着从游戏世界里带出来的伤痕，意识体身上，也插着一把凭空出现的尖刀。
她伸手一拔，把尖刀拔出，意识体的伤口就开始飞快合拢，不到一分钟，意识体表面就变得光滑如初，一点疤痕都没留。
她本来已经做好了回不来的准备。还好在落地之前，游戏面板上的登出按钮亮了，她及时登出，意识体才没有被摔成几瓣
“谢探员，你结束了吗？不多玩会？”谢淋被她弄出来的动静惊醒。
“你不是技术员吗？为什么可以在我们测试期间睡着？”谢无瞳的语气不太好。
“我是负责观测是否存在杀人鬼的，你们登录的那一下，观测就结束了。集团怕你们第一次进全息游戏，刚下线不太适应，才让我留在这里待命。”
“谢主管说，你们派了研究员进游戏，上线的研究员在哪里？”
“在集团总部啊，全息游戏可以联网的嘛，他们没必要跑过来这里上游戏。”谢淋表情莫名，“游戏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能发生什么？游戏而已。怎么这个谢探员，一副兴师问罪的嘴脸。
“那谢主管呢？”
她要好好找谢治谈谈。
她想知道，谢治是不是故意让人把萧误生跟谢无同放走的。他知不知道，她进游戏的根本不是什么意识体投影。
她就是用意识体进的游戏。
“谢主管早回总部了，您找他有事？”
这时，萧悟生也摘下头盔，同时大口喘着粗气。
他带着受到惊吓的表情奔到谢无瞳面前，仔细打量着她。
“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突然坠楼了？”
谢淋暗暗吐槽，这群探员进游戏之前，对全息游戏反应平平。进了游戏倒是玩得投入，好像把游戏剧情当真了似的。
“我这边出了点意外。”谢无瞳不好在技术员面前提谢无同跟萧误生，“出去再说。”
她又嘱咐谢淋：“等贺法医下线，你跟他说一声，我们先去特别搜查科的办公区了。啊，对了。”她语气随意地问，“我们的观测结果都没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有问题的话，这里就不会只有我在等你们下线了。”
谢家还是信守了承诺，这让谢无瞳的脸色有所好转。
“萧误生的情况怎么样了。”来到走廊上，谢无瞳低声问萧悟生。
萧误生本来就是个弱小的杀人鬼，跟谢无同直接的力量对比，天差地别。
在全息游戏中被具现化以后，两只杀人鬼第一次碰面，它们直接的力量对照就更加明显了。
比起谢无同，萧误生简直像个刚出生的宝宝，看上去都不够谢无同塞牙缝的。谢无同跟它有竞争关系，见到自己的对手居然是这么个货色，心情大好。
还没等它嘲笑两句，它就被按到了实验台上。
研究员们对萧误生反而没有多大的兴趣，就算把它整只鬼都切成片，也没有谢无同一条大腿能切出来的那么多。
萧误生本就日常被萧悟生的意识体恐吓，看到自己的同类被千刀万剐，吓破了胆。它已经不指望能去杀谢无瞳了，还是在宿主手底下讨生活吧。
宿主虽然暴力，但起码每次都是把它打晕就完事，不会这样折磨它。
不过，杀不杀谢无瞳，不是萧误生自己能控制的。尤其是因为它跟萧悟生分开，萧悟生对它的压制变小，它一找到机会，就偷偷跟着谢无同溜了，想看看能不能捡个便宜，来个渔翁得利。
回到脑内世界的萧误生没带什么损伤，情况比谢无同好多了。
但它面对萧悟生的意识体时，仍然心虚得厉害。
萧悟生听着谢无瞳开始讲述自己的游戏经历，并开始告状。他也没限制萧误生去听谢无瞳的话，谢无瞳提它一句，它就偷偷缩小一点。
最后缩小到，让萧悟生的意识体要眯着眼才能找到它。
他干脆把萧误生放到意识体的指甲缝里，用力往里塞了塞。萧误生不敢反抗，还配合地往里挤。
谢无瞳透过萧悟生，问明萧误生跟谢无同在游戏里的经历，越想越觉得乌斯集团行为可疑。
乌斯集团的这个做法，简直是在强化谢无同对她的杀意。
就算它原本对她没有这么大的恶意，只是一直在凭本能行事。经过这一遭，它也彻底恨上谢无瞳了。
“什么？你是用意识体进游戏的？”谢治一脸震惊。
谢无瞳面无表情：“所以，你是不是故意骗我用意识体进游戏，又放谢无同出来猎杀我？你们这样对待谢无同，是为了强化它对我的杀意？”
“当然不是啊。我都不知道你进游戏的是意识体。至于对谢无同做的实验，那都是在我们在实验计划里安排好的。它都是杀人鬼了，难道我们把它供着，它就不想杀你了？”
谢治跟谢无瞳，目前坐在讯问室里，谢治的头上戴着测谎仪。
测谎仪没反应。
谢无瞳已经对谢治做过反向测试，知道测谎仪对他有效果，听完他的回答，一时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所以他们只是纯粹的不靠谱吗？
“这里面，可能有bug。”谢治想要挠头，发觉只能碰到测谎仪的金属外壳，又把手放下，“要让意识体直接进游戏，必须让意识体带着记忆石登录。我们特别排查过，你们进游戏的时候，周边绝对没有记忆石的存在。”
谢治掏出一块青灰色的条状矿石。
谢无瞳很肯定，自己最近没碰过这玩意儿。
“这个可能是bug，那谢无同被放跑又是怎么回事？”
说到这个，谢治就有点心虚。
“实验室隔壁，是游戏世界一个宴会厅的食物储藏室，他们去找吃的去了。嗨，游戏世界就是个美食荒漠，那里边的东西有什么好吃的……”
谢无瞳：……所以她就因为这么乌龙的理由，差点被两只杀人鬼在全息游戏里杀了？
“关键是，没人替它们开门的情况下，那两只杀人鬼不可能自己打开实验室的门。”谢治皱眉，“只能是有谁，偷偷拿GM号登了游戏，给杀人鬼开门去了。”
谢无瞳猜测，让她用意识体进游戏，跟偷偷给两只杀人鬼开门的，是同一个人。
看在谢治如约帮她瞒下两只杀人鬼的份上，她没有马上翻脸。
“在你们排查清楚问题之前，我是不会再相信你，登录全息游戏了。”
想用“血包”解决谢无同，前提是要保证她自己的安全。
离开讯问室，谢无瞳见到了无精打采的余丹。
邺城警察厅的讯问区域很大，里面有数十间讯问室，测谎仪的数量比鹿城警局多了三倍有余。一群穿着乌斯集团制服的技术人员，正一台一台地在检修笨重的测谎仪。
“余探员。”谢无瞳走到她身边，“在看什么？”
“没在看，我哪看得懂他们修测谎仪的流程。我在想游戏的事。”余丹闷闷不乐地说，“我本来还说把我朋友介绍给你的，结果我连我朋友的面都没见着，就下线了。”
“我应该见过你朋友了。是跟我长得一样，眼珠子淡蓝色的女NPC吗？”
“对对对！”余丹眼睛一亮，“怎么样，是不是一模一样。我今天才知道，谢探员还是谢主管的堂侄女，怪不得用你的外貌建模。自家人嘛，外观用了就用了。”
“我朋友怎么样了？”
谢无瞳觉得不好说。
她的“血包”，虽然身体不太健康，但看排场，应该也是位高权重的人物，混得还挺好。
“嗯……还行？我们没说几句。”
“这样啊……”余丹有点失望，“不过我很久没进游戏了。我们在游戏里是高中同学，过了这么长时间，说不定我的号跟她早就没有联络了。”
“算了，跟纸片人之间的缘分，本来就很玄学，求不来求不来。”余丹晃晃脑袋，“我刚刚明明还想到了一件事，才站在这里发呆的。跟你聊起来，一下子又忘了……”
谢无瞳突然想到，余丹原本去鹿城警局支援的另一项任务。
想到刚才跟谢治讨论的话题，她把余丹拉到新办公室里，关好门，才小声提示。
“余探员，你之前到鹿城警局，不是还要帮我们排查内鬼的吗？排查进度怎么样了？”
“对了！就是这个！”余丹打了个响指，“你们鹿城警局的探员吧，都挺单纯无辜的，就是懒。懒得去现场，懒得做鉴证，懒得立功，懒得升迁……”
谢无瞳有点明白，为什么萧悟生这么年轻就能当上探长了。
他本人的素质和野心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同行的衬托。
在鹿城警局其他探员的反衬下，萧悟生简直就像个陀螺一样不停转动的永动机。
“所以啊，虽然你们鹿城警局漏得跟筛子似的，但有问题的探员还真没有，至少我们完全找不出来，有谁像内鬼。”
其实余丹调查小组最开始的怀疑对象，是萧悟生。
全警局工作最积极的，就是戚徨跟萧悟生两个卷王了。但戚徨来得晚，没有做手脚的条件。
萧悟生的嫌疑后来也被排除——以他对鹿城警局探员的掌控力，如果他是内鬼，完全可以做得更加隐蔽，能做的事也更多。
不至于只能放几根铁签子，帮忙调换个数据这么简单。
“刚刚我看到他们检修测谎仪，就想到，有没有可能，内鬼不在警局探员里。”余丹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乌斯集团的员工，不是会定期去各个警局检修测谎仪吗？他们想在讯问室做手脚，比探员还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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