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在车尾找到芬尼安时,我们亲爱的列车长依旧懒洋洋的靠在那里,他用一种刻意压出的漫不经心的语调对忠诚的乘务员说:“艾伦,暴风雪还有几天结束?”
“三天,先生。”矮小瘦弱的男人在天气上向来有自己的见解。
芬尼安本来已经习惯了艾伦对天气近乎变态的把控了,可就在今天,这场熟悉的谋杀案再次进行之时,他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他大约是那一年当上列车长的?他已经不记得了,每年冬天圣诞节前,开往温德烈的列车总是由他担任列车长。
这辆车仿佛被女巫诅咒了一般,每一年都会出现谋杀案,无一例外。
总会有一位乘客莫名其妙地死掉,通常是像赫尔曼先生一样的壮汉,他们大多有死因不明的女儿,有的则是儿子或者妻子。
仔细想来,这一趟车上总是七位乘客——除去一位死者之外,总会出现一名自称“名侦探”的人,剩下的则都会在这场谋杀案中自动变成嫌疑犯。
他们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例如百货公司的奖券,集结在这趟列车上 ,准备前往温德烈参加一场传闻中非常盛大的圣诞派对。
事实上,更加诡异的事情是——在他模糊的记忆里,他从来没有参加过温德烈的圣诞派对。
他自认为是一个非常喜欢凑热闹的人,有这种既能喝酒,又能观赏为了圣诞节而将自己完美包装的女人的机会,他不认为自己会选择错过。
这辆承载着血色传说的列车似乎从来没有到达过它的终点。
事情一直都是一个脉络:发现凶杀案——出现名侦探——审问乘客——得出答案——告知赶来的铁路警察。
最后一步——被那些通常情况下都尸位素餐的铁路警察翻案。
“名侦探”们找到的所谓“真相”全是假的。
他在铁路上长大,父亲和祖父都是铁路警察,两个游手好闲,整日喝茶逗鸟的男人却能攒下万贯家财……
如果能找到真相呢?
那些“名侦探”口中所谓的密室悬案真的存在吗?和那件举世皆闻的东方快车谋杀案不同,这辆开往温德列的列车并不是一个典型的密室,房间内的车窗随时都能打开,乘客们甚至能在感到烦闷时上雪地里透一会儿气。
想到这里,芬尼安说:“艾伦,请套上你最厚实的大衣,我们有正事要做了。”
一向胆小的男人深深低下了他的头颅,向往常一样只弱弱回答了一句“是”。
芬尼安嘟嘟囔囔:“三天,还有三天。”
艾伦:“尤拉小姐那边怎么办?”
“让该死的尤拉小姐或者赫拉小姐,和赫尔曼先生一起见鬼去吧!”他现在非常,非常想要知道正确答案,尽管事实真相可能会破坏他一贯舒适的温柔乡,可世界就是要像下象棋一样,不是嘛?总得要斗得有来有往才有趣啊!
尤拉没有等来列车长的高大身影,却等来了艾伦的带话。
“小姐,列车长正在完成一些非常重要的工作,请您耐心等待。”艾伦说。
尤拉皱眉不解,这位列车长难道不应该在她审讯完第二位乘客后叼着一支烟回来嘛。她有些烦躁地摸索着自己手上那颗硕大的粉钻,头上的鹿皮帽配合着房间内开得有些大的暖气让她一瞬间仿佛置身于火海之中。
艾伦:“要请下一个人来嘛?”
尤拉:“速战速决!先生,可别让这些糟心事毁了我名侦探的称号啊!”
“要请谁来呢?”
尤拉依然在摩挲手上那颗闪得过分的粉钻,她在思考,这颗粉钻的主人当时是怎么选择的呢?她审问了贵妇和老教授。从老教授的变态言论中认定两起杀人案都是这位爱上自己学生的罪恶教师所为,她在铁路警察面前大力辱骂教授的失德,但却只得到了一个轻轻的摇头。
她最后死在了冰天雪地里,为那具她刚认识了三天的尸体陪葬。
尤拉又摇头晃了晃自己头上略微宽大的鹿皮帽,那是一位相当和蔼的男士留下来的,他小心翼翼地审问了所有乘客,最后指认了贵妇人伊丽莎白,竭力证明她因为情仇杀害了家庭教师和她几乎从未联系过的父亲。
他得到了一声叹息和永久的死亡。
或许他们也没有死,尤拉出神地望着刚才容纳过两位嫌疑人的座位,他们变成了这个虚假世界的养料。
在她没见过的地方,到底有多少人落入了这趟列车的巨口呢?
开往温德烈的列车使用鲜血和血肉作为燃料的。
“到了该吃午饭的时间了吧?”尤拉问,“让大家休息一会儿吧。”
她改变了自己的主意,单纯在乘客之间打转显然只会令她毫无进展,不如到“原住民”身上找找证据——还有一个疑问,这趟列车已经在圣诞节前运行了整整十二年了,无数的人前仆后继,每个人都有平等的六分之一的概率抓住真正的凶手,究竟是如何见鬼的霉运,让这些男女老少全部死于非命。
“需要我带您回餐车嘛?”艾伦也没料到这位侦探小姐会突然改变主意,但他并没有意外多久,便又恢复了最开始那种冷静自持的态度。
“不用了。”尤拉也恢复了最开始那种欢快的语气,“我也出去透透气!”
温德烈的冬天像小孩子的坏脾气,雷声大,雨声也大。乌云厚厚地压在上空,仔细观察便会发现,只有列车正上方这一片格外得黑,几乎和周围的天空割裂开来。
尤拉知道,如果不尽早解决两件谋杀案,三天之内天气会越来越坏的。
三天——多么令人恐惧的时间。尤拉却觉得她的肾上激素久违的开始飙升。
她在一片风雪中看到了列车长高大的身影,在设定中,这位列车长先生虽然玩世不恭,但对待工作态度相当认真,不然也不会一次次允许向他们这种自称“名侦探”的人调查发生在列车上的凶杀案——他从来都希望能尽快能够尽快找到埋伏在普通乘客中的杀人犯,由此来保障其他人的安全。
他们有着相同的目的。
芬尼安穿着宽大的风衣,雪风使它轻轻晃动,显得这位似乎被权色掏空的列车长显得格外单薄。
还没走近,尤拉就大声开口:“列车长先生!”她对这位“同盟”施展了自以为最大的善意。
“尤拉小姐,我的小玫瑰,您怎么跑下来了?别让温德烈的冰天雪地冻坏了你娇嫩的叶子。”芬尼安也确实如她所想并未躲躲藏藏,畏畏缩缩,他坦然地伸出手,给这位“名侦探”小姐看自己手上的东西——那是一个气球。
尤拉当然不会傻傻地认为芬尼安是童心未泯,不顾严寒跑到火车外就为了和一个气球一起玩耍。
“这是?”
“还记得赫尔曼先生房间中的气球嘛?”见她终于露出一副诚信发问的神色,芬尼安只觉得心下畅快,也算是扳回一局了。
他又打开气球下方挂着的黑袋子:“您瞧瞧,这是什么。”
尤拉伸头探去——一把带血的尖刀。
谁留下的?
显然,两人都有这种疑问。
尤拉认真和芬尼安对视,良久,她才开口:“芬尼安,说实话,你认为凶手是谁。”
一阵眩晕感袭来,芬尼安半晌才稳住自己的脚步,他抿了抿自己的下嘴唇:“我不知道,小姐,我真的不知道。”这位美丽的小姐还真是贯彻了她的理论——在谜底揭晓前,列车上所有的人都有嫌疑。
他也是她审讯的嫌疑犯之一。
尤拉挪开视线,自顾自地说道:“根据一些常识,我们能轻易判断出使用这把武器犯案的凶手的外形特征。至少应该有他的身高的体重才对。”
“我们聪明的侦探小姐看出来了?”
“很遗憾先生,并没有,这个人他长得——男女老少啊!”
芬尼安有些出神,他又联想到了那件出名的发生在东方快车上的谋杀案——所有乘客都是凶手,每人都用那把小巧的匕首捅了死者。他不由得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声。
尤拉哈哈大笑,她放荡的笑声回响在一望无际的雪原上:“先生!趁着圣诞节,您讲出了今年最好笑的笑话。那是一场不可复制的谋杀案啊——它太精妙了,而且,您瞧,人物立场站不住脚,这是一种近乎于审判的杀人手法,一群身份迥异来自天南地北,毫无交集的人出于某种正义的理由杀人,和一群有明显作案动机的人犯案,难道会选用同一种手法嘛?”
“如果我是沃辛顿太太,或者教授,我可不会仅仅只捅赫尔曼先生一刀。”尤拉接着讲,“先生,可不要低估了人类莫名的恨意啊。”
芬尼安再一次皱起眉来,他感到一种由内而外的无力:“侦探小姐,我不是专业人士。还请您多多费心了。”
他又补充道:“为了您的安全考虑,我得提醒您,时间不多了,艾伦已经联系上铁路警察了,他们很快就会赶到这里。我可不想看到您这朵红玫瑰凋零在北风中。”
尤拉随口说道:“我知道的,还有三天。”
三天——
芬尼安一双美丽的眼睛中,瞳孔骤然紧缩,所幸被眼镜挡了个结实。
她怎么会知道确切的时间?
尖刀被芬尼安安置在一个小布袋里,气球没了束缚,则飘飘荡荡又随着北风回到上空。
气球将飘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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