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琅从妹妹关禁闭的院子中出来后,抚平了袍袖上的褶皱,将长发拢了拢,方才去寻她们的阿娘。
留在外面不许人靠近的镜如默默地跟了上去,半路上,才低声询问赵琅:“小姐,事情很棘手么?”
赵琅回神,微微摇了摇头,镜如便住了嘴,又走了一会儿,赵琅才突然道:“镜如,你到我家几年了?”
镜如愣了一下:“小姐忘了?我是二小姐出生那年,楚国战败,被卖到大暨,随后几经周折到了赵家的。”
赵琅哦了一声,又道:“镜如,你思念你的母国吗?”
镜如与赵琅主仆多年,若是旁人,此刻恐怕早就指天喊地,发誓绝无背叛之心,也绝非他国暗探,镜如却知赵琅并无试探意味:“不想。”
“为什么?”
“奴来到大暨之时,才五岁,对从前的亲人、国家,一点儿映像都没有,又如何去思念故国?”镜如顿了顿,又说“更何况,这世界上在自己母国长大、却效力于别的国家的人并不少,又何必用这劳什子的母国、公国约束自己呢?”
赵琅默然,良久,才叹气:“既然如此,那待到事情不好的时候,你又要到哪里去呢?”
谋逆叛国之罪,就好似一把悬在赵家所有人头上的宝剑,虽然不知握剑之人为何还未动作,但赵琅仍然感觉到一股迫在眉睫的焦躁。
镜如低头,嗫嚅出自己的想法:“奴能去哪里呢?就算还有母国,还有家人,出了赵府,也未必就比死更好受。”
赵琅心知世道战乱,无论男女皆身如浮萍,遂不再想这件事儿,反而叮嘱她:“既然如此,那你跟着我时,须得眼明心亮,否则便也容易丢了性命。”
镜如应下了,心下自有一番思量,跟随赵琅去了赵夫人的院子。
赵夫人静坐在院内主房中,看见赵琅主仆前来,给赵琅倒了一杯茶:“如何,知道了多少?”
赵琅斟酌片刻,最后还是实话实说:“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赵夫人抬起眼睛,定定地看着赵琅,笑了:“你们兄弟姊妹三个,你果然是最聪明的那个。 ”
她从袖中摸出早就准备好的玉佩,放在桌子上,往赵琅那边推了推:“拿着吧,有了这个,在哪里都不会有人为难你的。这是你阿耶和我共同的决定,想去做什么就去吧。 ”
赵琅默然,她收起玉佩,便出了赵府,不知去向。
赵骁从屏风后转了出来,捻了捻胡须笑了:“裳娘,希望我们的女儿真的能如你那般聪慧,说不得还真的能找到一线生机。”
周裳,也就是如今的赵夫人看向自己的夫君:“我既希望她像我,又不希望她太像我。”
赵骁冷哼了一声:“我二人岂是你爹娘那等人。”向来不动声色地丞相骂骂咧咧地诅咒岳父岳母“给女儿取名叫殇,也不怕折了自己的寿数!”
周裳失笑,没有丝毫阻止的意思,她和赵骁都被禁城使者盯得牢牢的,动弹不得丝毫,所以他们才会默许赵珏的胡闹,和赵琅的试探。
为人父母者,若不是当真无可奈何,又怎么会希望自己的子女太早面对风雨。
赵琅出了赵府,赵骁的人都被按死在赵府,她现在倒真有些无人可用的窘迫。但赵琅半分不急,先用玉佩去自家的铺子定下了百套衣裳吃食,又换了身简便轻捷的衣裳,就直奔城外破庙。
她一进去,一股酸臭馊烂的味道就直扑面门,赵琅眉头都不皱一下,直直地往里走,破庙中的乞丐胡乱躺着、靠着墙,挤在一起都分不清哪一堆发黑的烂布是一个人。
此刻,却都支起身体,直勾勾地盯着赵琅。
赵琅自顾自地找人,终于,在最里面看到了她要找的人,她眼神一亮,白靴踩在破烂堆里走了过去:“我要找人。”
躺在最里面的老乞丐抓了抓痒,又捉出一只虱子,闻言仔细地上下打量她,片刻后,便收回了眼神:“不接。”
赵琅似乎并不意外,她从袖口抽出一张银票:“一千两,找一个人,这是很划算的买卖。”
老乞丐坐了起来,牙齿咬得很紧,腮帮子上乌黑的油迹都好似在用力:“贵人不要为难我。官府的人不查、各国纷争不参与、王室不得罪。”
他目露哀求:“贵人,咱们在这里活着本来就不容易,还请贵人高抬贵手。”
赵琅神色不变,又拍出了四张银票:“五千两,事成之后,我保你们无事。”
她的神色带了些诱导:“五千两,足够你们这里所有人衣锦还乡、成家立业,再也不必做这买卖。死人,是不会说话的,没有人会知道是谁告诉了我他的位置。”
此言一出,老乞丐神色犹豫,其他乞丐也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老乞丐,若能够衣锦还乡过日子,谁想在这里做乞丐。
他们不敢做官府王室的生意,无非也是因为钱给的不够他们所有人离开,若是有了这五千两,查完之后他们一哄而散、再也不做这生意,谁能找得到这些乞丐。
赵琅唇角微微上翘,再次加码:“若是你们愿意,也可以到我家的庄子上做活,谅他们也不敢到我家杀人。”
老乞丐沉默许久,咬了咬牙,同意下来:“不知道贵人要查谁。”
赵琅露出了一个微笑:“不,没有具体的人名,你们只需要帮我盯着城内消费最高地方,帮我记下其中辽国人的面孔。”
辽国的小王子,受伤之后不找个破庙缩着,甚至不去找个僻静的医馆。反而潜入了丞相家小姐的院子,除去因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地方的想法,恐怕此人之心高气傲,也让他难以委屈在破庙小医馆这种地方。
养尊处优惯了,就算是像条落水狗一样被人追着打,也想着锦衣玉食、红袖添香的美事。
乞丐们一如既往地轮流出去乞讨,原本他们极少去富贵登极的销金窟,一般也只在普通的酒楼勾栏附近乞讨。
一是害怕冲撞了其中的贵人被打死,二是销金窟这种地方,臭烘烘的乞丐靠近,难免得罪老板。
各个销金窟附近的乞丐增多,销金窟的老板首先不乐意了。
老乞丐眯着眼睛有意无意地盯着乐还楼门口,一双浑浊的眼睛分辨每个人的脸,却发现一群虎背狼腰的打手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他内心咯噔一声,声音沙哑地想要求饶,就看见一个人从楼上掉了下来。
人落在人群中间,惊得众人尖叫连连,而一个女子优雅地从楼上转了下来,慢慢地走过去,哼笑一声,靴子踩在那人手上,用力地碾了碾,霎时间,杀猪般的惨叫响了起来。
赵琅傲慢地挑了挑眉:“什么东西,也敢来对我说些不三不四的话。”
打手已经完全顾不上老乞丐了,他们围了过去,低声下气地求赵琅松脚,此刻,镜如指挥着青楼里的龟奴搬了一把太师椅过来,见他们求情,立刻柳眉倒竖叉着腰骂街:“什么玩意儿!这种东西,我家小姐没让他死在这里就是给你们面子了,把你们的东家叫出来!让姑奶奶看看是哪家的瘪三不会做人!”
镜如向前一步,实打实地演好了一个为主子出头的刁奴恶犬:“你们一个个有几个脑袋,敢在这里和你姑奶奶唧唧歪歪混三混四!”
赵琅脚尖一勾,把那须得几个人抬的太师椅勾了过来,椅子脚就压在那人小腿上,她稳稳当当地坐了下去,顿时,那惨叫声又放大了几分。任由底下的人如何挣扎,赵琅坐的八风不动。
听着那已经嘶哑的叫声,打手们心里真的是有苦说不出。又是伏小做低又是求饶,才终于让那位丞相小姐大发慈悲地起了身,却也勒令他们这几日不许开门,这几日的流水就算是给赵小姐的赔罪了。
眼见的丞相小姐抚了抚衣服的皱折,便进了另一家寻欢作乐的场所,打手们方才松了口气,又是给被压着的那个人请大夫赔罪,又是嘘寒问暖连连道歉。
不多时,整条街的酒楼客栈和销金窟都知道丞相小姐来了,虽说赵骁这个丞相如今没有上朝了。可知道内情的人闭口不言,对侄女所作所为的目的也有了几分猜测,更是大开方便之门,其余人看见大佬们的倾向,更是毕恭毕敬不敢得罪。
这几日,赵琅可以说是把每一家都闹得鸡犬不宁,客流量更是减少了不少,越发方便乞丐们观察。
就在几日后,老乞丐终于发现了疑似辽国小王子的踪迹。
那人眼眶深邃,鼻梁高挺,容貌十分俊朗,出手也很大方,这条街上来寻欢作乐的辽国使臣不算少,但是此人神色并不像来逛窑子的,反而十分警惕,更重要的是,出门迎客的老鸨在看见他之后神色虽然并未变化,但却下意识地左顾右盼,确认无人在附近后,方才笑脸相迎。
他将此事告诉了赵琅,便拿着赵琅预付的部分报酬,安排乞丐们各自分散撤退,免得惹人生疑。
赵琅看着春欢阁的牌匾,抬脚就走了进去,老鸨看见她的一瞬间神情倏然凶狠,又眨眼间变成其他老鸨那种发苦的讨好笑容。
赵琅心中大石缓缓放了下去,面上的笑容更真实了几分。
找到了。
赵琅为什么能光明正大跑出来玩儿:
1.家里有钱,爹妈开明,不想嫁人
2.赵家要没,不在乎名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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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狗血指数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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