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名死者的身份都已确认,两女一男,两名女生是异卵亲生姐妹。”韩爽飞快的说:“三人年龄在9到11岁之间,其中男孩家人在半月前报过案,但是女生那儿没人报过。”
“三人都在沉江少儿美术培训机构学习画画。所以我们就先把目光放在了这个可疑的美术机构上。”沈忱归拿出三张照片粘贴在黑板中间。“三名死者生前学习绘画进度不同,所以不在一个班,老师也各不一样。”
“男生的老师叫王佳,德海本地人,家里很有钱。早年去海外留过学,也干过设计师,前两年来到培训机构任职。她在外还有一间画廊,画廊里倒是没有她自己的作品,不过有不少培训机构其他老师的。她经常无偿帮同事卖画,性格开朗,又乐于助人,人缘很好。”
沈忱归喝了口水润润嗓子,继续说:“双胞胎妹妹的老师叫梁明。梁明父母都是农村人,砸锅卖铁供他学的美术。之前当过几年艺术家,偏要追寻自己所谓的艺术道路。说是艺术家,其实和无业游民没什么区别,几年里就卖出去两三幅画,闲暇时候什么也不干,就等着年迈的父母接济。所以现在的同事们也都不太看得上他。”
“他身高一米七五,身材看上去很瘦弱,但是据他同事说他平时酷爱健身,力气不小。他独居,平日里不太爱说话,性格孤僻。相比来说还算符合我们对凶手做的心理侧写。”
“第三个叫江崎,也是德海本地人,毕业于德海美术学院。一毕业就进了这家机构,一直干到现在。”说到这儿他的眉毛微不可察的蹙了蹙,“关于江崎的家庭信息很少,除了父母的名字以外什么也查不到。哦,还有一点,他出生的时候是个双胞胎,可惜他哥哥在四个月的时候就去世了。”
“江崎和梁明很像,也是独居,不爱与人交谈。但他俩不同的是,梁明的学生说他平时很严肃,要求高,不苟言笑,学生们都很怕他。江崎不一样,学生说他上课的时候很温柔,而且教的很认真,画的也好,学生家长也都还挺喜欢他的。”
孟寒州:“有他们三人目前的居住地址吗?”
韩爽:“有。梁明和江崎都住在沉河区,距离画室不远。王佳住在东城别墅区,就算开车也需要一个小时。”
“这几个老师我们都去见见。”孟寒州来回看这三张照片,最后把目光定在了王佳身上,勾起手指敲了敲:“就先去这儿。”
王佳不愧是搞美术的,就连别墅的造型选择上都很有风格。
这小区的每一栋房子外观造型都各不相同,王佳住的这一栋有三层,整体造型方方正正,外墙以灰白色为主。二层有一个巨大的落地窗,窗户对面就是小区里自带的天然小瀑布。
一层有属于自己的车库和院子。院子里种了不少花草,即使是冬天,走在通往大门的小路上都显得拥挤,要是夏天整个就是一昆虫的温床。
别墅被栅栏层层包裹,孟寒州找了半天才找到按铃声在哪儿。
王佳看到一大帮警察上门倒是没有排斥的情绪,还挺热情,穿着拖鞋就着急忙慌的跑出来给他们开门。
“孟警官。”王佳伸出手想握手,孟寒州拿出公文包礼貌的轻触了一下。
“叫我孟队就行。”
“好,外面怪冷的,我们进屋说吧。”
门一打开,一大堆快递如山倒般砸落下来,吓得孟寒州后退了好几步,还踩了沈忱归一脚,疼的他倒吸一口气。
王佳显然也是被吓了一跳,有些尴尬的笑笑,“不好意思啊,我刚才明明把它们摆的好好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倒。”
看他们局促的不敢进门,王佳赶紧一脚把拦在路中间的快递踢开,“你们快进,别管它,我等会儿再理。”
孟寒州干笑了声,小心翼翼的从另一边绕进去,生怕再碰到可怜的快递给它造成二次伤害。
一楼客厅墙上挂着一张醒目的合照。
孟寒州驻足,“你和你爸妈一起住?”
王佳把泡好的茶一杯杯从厨房端出来,“对。我一直和我爸妈一起住。我奶奶昨天晚上摔了一跤,所以他们今天都去看我奶奶了。”
王佳还在继续说,但是孟寒州没听,他的注意力全放在了地上被白色泡沫纸包裹后堆叠着的画上。
沈忱归看孟寒州没说话,也不好让王佳尴尬,偶尔应和几声,假装在听。
“这些话是你画的?”孟寒州打断她。
王佳愣了愣,“不是,我偶尔帮他们卖画,这些是还没来得及搬到画廊去的。”
她走到孟寒州身边,“孟队要是感兴趣可以打开看看。”
孟寒州没动,问:“这里面有没有梁明和江崎的画?”
“他们的没有。”王佳喝了口刚点的奶茶,一边嚼珍珠,一边拧着眉回答,“梁明从来没有让我帮忙卖过画。孟队,就这么跟你说吧,我和梁明的关系不好,也看不上他的作品。”
“关系不好?为什么?我可是听你同事说你人缘很好。”沈忱归坐在沙发上扭头看着她问。
王佳害羞的笑笑,“哪里哪里,也还行吧,人缘也就一般偏好一点。”
“就算我人缘不错,也不代表我谁都喜欢。梁明这样的我就看不上。”
孟寒州:“怎么说?”
“是他先惹我的。梁明在来机构之前一直都想做个艺术家,但是画了很久都没人青睐他的作品。这种情况下,正常人是不是都该想想是不是自己画的有问题?可他不这么想,他就觉得是所有人眼瞎,他觉得我能开画廊,经我出手的画有人能买,全是因为我有钱,是因为我有个好爸爸,好身世。”
“好,那他就这么想吧,反正是他自己的事,也不会影响我什么。但是他偏要去别处诋毁我,说我根本不懂艺术,说我一定是傍大款了。我呸。我乐观开朗,积极向上,家世好,努力上进还有眼光,他就嫉妒我呗。”
“反正就是这么点破事儿,我们互相看不上,我也懒得搭理他。”
王佳给自己说热了,撸起袖子凉快了好久。
“那关于江崎的画呢?”
“江崎画的慢,他对自己的作品很有要求。所以有些时候好几个月才会托我卖一张。上一次他给我的画已经搬到画廊去了。不过他的画风……有点奇怪。”王佳打开手机相册划拉半天,“你们看,这是我拍的江崎的作品。”
一半色彩明艳,靠细节大量点缀,一半又以黑白灰为主,用最简单的明暗关系概括画面。
视觉冲击力极强。就连孟寒州这样不懂行的都能看出他画的不错。
孟寒州把手机还给王佳,“江崎的画卖出去的多吗?”
“还可以。像江崎这样的风格往往喜欢的人会很喜欢,接受不了的怎么都接受不了。所以来买他画的往往是那几位老顾客。”
“你知道你教的学生里有人失踪了吗?”孟寒州绕了一圈在沙发上坐下,神情严肃。
提到这事,王佳神色变的黯淡,“我知道。”
“你们找到小禹了吗?”
楚秋寒点了点头,“找到了。”
“太好了,他怎么样?”
楚秋寒盯着王佳的笑容看了好一会儿,觉得对方不像是装的,这才摇摇头,说了句:“我是法医。”
只有简短的四个字,但答案已经很明了了。
王佳笑容僵在脸上,“怎……怎么可能?谁干的?”
孟寒州:“还不知道谁干的,所以我们才来找你。”
“你们怀疑我?不可能是我!我每天一下班就回家了,根本没空做这种事,我爸妈能帮我证明!”
“别紧张,例行问话。”孟寒州笑了笑,对王佳来说更瘆人了,仿佛下一秒就能把她带走。“如果真的是你,你爸妈的证词也没什么参考意义。”
楚秋寒瞪了孟寒州一眼,“行了,别吓她了。”
“真的只是例行问话,你不用紧张。”
沈忱归难得开车,楚秋寒和孟寒州依偎着坐在后座。
有的时候沈忱归真的理解不了陷入爱情的男男女女。后座明明那么宽敞,他俩就非得挤在一起……
孟寒州扭头看了眼,就楚秋寒这个睡觉姿势,一会儿醒了脖子肯定受不了,他轻轻把楚秋寒的头放在自己肩上,整个人绷直着背就为了能让对方睡得舒服点。
沈忱归更不理解了,看了眼后视镜,无言的叹气。
就不应该跟小情侣一起出门!
自己还要给他们当司机,简直越想越憋屈……
“我和他们机构确认过了,梁明今天确实没课在家。”沈忱归在按了第十七次门铃后终于忍不了了,拿出自己的手机还不够,顺便征用了楚秋寒和孟寒州的,三部手机连番给梁明打电话轰炸。
“我就不信了,他这还不接!”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
“算了,沈哥。我们先去江崎那儿。”楚秋寒拍了拍他的背,默默从他手里抽回了自己的手机。
孟寒州:“既然他不在,那就让他亲自来市局一趟。”
香薰蜡烛立在一旁静静燃烧着,散发出水仙花特有的浓烈香味。
烛火摇曳,江崎立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笑着落下一颗泪。
他微微颤抖的手慢慢抬起抚摸上自己的脸颊,动作温柔又轻缓。
“哥,你会嫌我脏吗?”
当然不会。我们本来就是一个人,你要是脏了,我就陪着你一起脏。
没有声音,这是只有江崎才能听到的回答,独属于他的,振聋发聩的回答。
他笑了,镜子里的人也笑了。“对,我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我们心跳同频,灵魂共振,无人能取代,也没有人能将我们分开。”
说完俯身吻上了镜子里的自己。在外人看来只是一段极为无聊的独角戏,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个吻里包含了怎样的无奈、痛苦,但又蕴含了无尽的爱意。
曾几何时,江崎也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身边的人越变越少。
可他不在乎,因为他有哥哥。哥哥既是他的亲人,也是他的爱人。
只可惜他们终归属于两个世界,就算他们生活在同一个身体里,但只要其中一个存在,另一个就只能被囚禁。
这份爱注定是被分离,永远没有办法满足的。
但爱又真实存在,让陷入的人无法自拔。
这个吻热烈而又绵长,直到听到有人敲门,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江崎面色有些潮红,气喘的有些急,看着门口三位不速之客,皱眉问:“你们是?”
“警察,有点问题要问你。方便进去吗?”
虽然是个问句,但配上孟寒州不容置喙的语气,就好像在通知江崎,快让开,我们要进去查案。
江崎“嗯”了一声,侧身给他们让路。
江崎家里的装修风格和他的画一模一样。
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色彩对撞,一半颜色鲜艳,带点复古感。东西摆放得很多,但又不显杂乱。
另一半就以黑白灰三种颜色为主,东西少的可怜,非常简约。
孟寒州挑了挑眉:这人还真是有‘风格’啊……
玄关处放着一个透明小猪存钱罐,楚秋寒随手拿起来摇了摇,里面只有五个硬币,碰撞在一起哗啦哗啦响。
江崎走到他身边,不动声色的把存钱罐从他手里抽出来放好。
冷冷的道:“警官,去沙发那儿坐吧。”
看孟寒州一直盯着两种风格交界处的画看,江崎还以为他感兴趣,介绍道:“这幅画是埃贡席勒的自画像,全名叫《灯笼果旁的自画像》。”
孟寒州随意扫视一圈,就看到了不少于四幅和这幅画类似的画作。“你很喜欢他的作品?”
提到埃贡席勒,江崎难得露出笑容,有些陶醉的紧盯着画作:“嗯,我喜欢他的画风。绘画就应该像他这样,不应被条条框框给束缚住,真实最重要。每当我看着他的作品,就好像灵魂得到了共鸣。”
听不懂听不懂……
孟寒州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背过身去,疯狂搜索有关于埃……什么席勒画家有关的介绍。
他从小就没什么文艺细胞,也看不懂画想表达的含义
不会看还不会搜吗?网上介绍多的是。
孟寒州不动声色的回答,“这幅画线条大胆放纵,色彩丰富,我也很喜欢。”
这句话一出来,楚秋寒和沈忱归就知道他是在瞎掰了,两人静静的在后面看他怎么编。
“据我所知,席勒笔下的自我都很主观,他喜欢用抽象的形象来描绘自己,其实是为了宣泄内心的压抑、痛苦。那你呢?既然你觉得他的作品能和你灵魂共鸣,你们之间一定有共同之处,是什么?”
“共同之处……”江崎双眼失焦,思绪落到远处,“挣扎,痛苦,对艺术的热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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