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那是落灯尊,是酷爱夺取天下至宝,但从到手就弃之如敝屣,毫不珍惜的魔头。
现下失忆又心智不全,对自己百般依赖,万般乖顺,清醒后,自己怕是没有好果子吃。
道理温白都懂,但不知为何就是狠不下心来。
他一边唾弃自己的妇人之仁,破天荒想着走一步算一步。
现在先不想了,反正目前他还是一个五六岁的娃娃啊,身前哪管身后事,罢了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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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傍晚,雨后的空气中带着丝丝凉意,却是舒服的凉意。
季青临觉得青山派的风和雨都是有人情味的,离开时竟然有一丝不舍。
江木兰归心似箭,仍旧耐着性子安抚道:“待家师事毕,还是可以回来的。”
温白不耐烦地跨坐在白鹤上,斜着眼睛看着季青临。
季青临偷瞄到温白的脸色,只好舔着一张脸讨好地爬上了白鹤背上,轻微挪动着臀部,缓慢靠近温白。
“你这么怕他作甚?”江木兰哈哈大笑,一跃至白鹤背上。
温白不语,一吹口哨,一行人往山下飞驰而去。
季青临顺势从背后抱住温白的腰,将脸颊紧紧贴在他的背上,温白被风仰起的发梢拍打在他的脸上,他悄悄捞起一绺,放在鼻尖轻嗅,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
他仰起头,望着温白的背影,一股难以言喻的躁动从心中升起,上至脑海,下至脚尖。
刺得他牙齿痒痒,想一口将温白的皮肉咬下,但空有雄心没雄胆,只得将脸埋入那一绺发梢中,深深地呼吸着。
温白感受到身后的依恋,又复想到季青临魔尊的身份,一时沉吟不语。
妇人之仁,必成大错啊,有什么法子让其不完全痴傻,又能如今这般依恋自己呢?
在温白心不在焉的思考中,一行人照例跑死两匹马,赶回了金陵城。
金陵城,幽静的别庄,惠山泉默默靠在老杏树下,缓缓地擦拭着风云自在剑,双眼望向门前,好似在等着江木兰一行。
江木兰策马落地,冲着他喊道:“死老头子,你蹲这等我干嘛?”
“自作多情。”惠山泉收起望向门前的目光,低头沉静地继续擦拭。
江木兰不愿和他犟嘴,引着温白往堂内走去,急忙去处理那水仙子。
季青临顺势就被留在了堂前。
他好奇地盯着惠山泉看,明明年过半百,满面风霜,一双眼却如鹰般锐利;明明命不久矣,那双眼仿佛还如此桀骜。
或许是他打量的眼光过于**裸,惠山泉招手唤他:“小家伙,好奇什么呢?”
“伯伯~”季青临装作乖巧的样子喊道。
惠山泉看着嘴上乖甜,身形却没有往他这轻微挪动一步的小娃娃,心想,还是个警惕的,嘴上却放得更软了:“来伯伯这,伯伯给你看个好东西。”
“好的~”季青临小步踱至惠山泉身旁。
这旁的人给小娃娃看好东西,不外乎好吃的好玩的,这惠山泉偏偏将手上的剑递给了季青临看,问:“喜欢吗?”
季青临摇摇头,心想这是把漂亮的剑,但是没有哥哥腰上那把会化形变化的来得宝贵。
“小家伙眼光还挺高,这原也不是我的佩剑,不过是旁人打给我玩耍的小玩意,胜在漂亮罢了。”惠山泉将剑在手中挽了一个剑花,笑着说。
“那你的佩剑呢?”
“在那不孝子身上呢?”
“那也不是什么好剑啊。”季青临疑惑。
“好剑他赠情郎,那便宜得了我这便宜儿子。”远处传来江木兰的声音,只见他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正大步走来。
惠山泉眉头一皱,嫌弃道:“你又从哪弄来这些污糟玩意,跟你说了老子吃了没用!"
"惠前辈,这是……家师特意嘱咐我俩带来的……"温白好声地补充。
“青江引?怎么?老朽快死了,他也不愿来见我一面?”惠山泉挑眉道。
温白想起自家师父,听到他汇报惠山泉的现状时,眼眸里流露出的悲伤,却拒绝提供水仙子。
在他准备抱憾而归时,又反悔地将水仙子让出。
可却无论如何都不愿意下山来见惠山泉一眼。
只望着柜上南歌子那把破碎的佩剑,缓缓地闭上眼睛。
上一辈的爱恨情仇,温白无从得知,也不甚理解,但这毕竟是南歌子豁出性命得来的药,他不希望惠山泉和江木兰怄气,而将它浪费了。
“师父他老人家事务繁忙,嘱咐弟子……”
话没有说完就被惠山泉打断了,他将那黑漆漆的药一把接过,仰头咽下。
将那风云自在剑往怀中一揣,往屋中走去,行至屋门口,忽地双腿一软,吐出一口血水来,昏了过去。
江木兰一惊,急忙上前。
温白遂往大门口跑去,去请梨层雪。
季青临左看右看,自己一个小朋友,帮不上什么忙,只好捡起那把风云自在剑,抱在怀中,安静地坐在屋前,等候温白。
怀中的白珠突然发出柔和的光芒,将那把普通且漂亮的剑,照得泛出冷冷荧光,季青临透过荧光看见了一个,貌丰盈以庄姝兮,苞温润之玉颜的公子,那模样不像行走江湖的侠客,更像是养在深宫的贵人。
季青临心下觉得此人应该就是活在大家口中的南歌子。
只见那公子划破自己的手掌,将鲜血融进鼎炉,口中喃喃自语,等候了整整一夜后将一块精铁取出。
他不曾包扎伤口,就着血淋淋的手掌,耗时三天三夜打出了这把漂亮的风云自在剑。
年轻时候的惠山泉长得极其锋利,他挑着眉问:“这是什么?”
“我赠予你的剑。”南歌子将剑递给惠山泉。
“一把美丽的废物,我用它削苹果皮?”言语间尽是鄙夷。
南歌子也没有生气,还温和地笑了笑说:“能为你削皮,也是它的荣幸。”
“有剑名吗?”惠山泉挽了个剑花,看用着顺手就接下了。
“风云自在”
“好一个风云自在,我喜欢,谢啦~”惠山泉将剑往腰上一插,填补了剑鞘,将双手背在身后,缓慢地踱步。
南歌子紧紧握着腰边的无所憾,垂着眸跟上了。
忽然耳边传来惠山泉的嗤笑,他问:“你是在同情我吗?”
南歌子摇头。
“好好的佩剑突然认了别人做主人,也是天下奇闻。”惠山泉笑,笑里满是不在乎,“这可是把好剑,差点就比过青山剑成为我派第一宝剑了,你可要珍惜它。”
南歌子握着无所憾,点点头。
视线瞟到风云自在剑,半晌才说:“师兄,风云自在也会是好剑。”
“那当然,也不看持剑的是谁。”
“师兄为何说是您将无所憾送给了我,是……”
“不然呢?说我的佩剑突然认主了,认第二个主子了?哦不……我还是要点脸面的。”
南歌子拽住惠山泉的衣角,手上青筋凸起像是要捏碎什么,语气却故作平静地问:“师兄有想过为什么无所憾会认我么……”
“……”惠山泉不语,将衣角一点点从南歌子手中扯出。
“师兄……”南歌子语气哀怨。
惠山泉叹了一口气说:“风云自在剑我收下了,佩剑之事告一段落吧,别再拉拉扯扯纠缠不清了,师弟。”
白光渐渐淡去,南歌子的眉眼也如烟般消逝。
那烟如有实质,从白珠中飘出,飘入季青临的眼里。
季青临抬起头,眨眨眼,就看见温白引着梨层雪大步往里屋迈去,全然没了平日里喜好端着的姿态。
路过他时,不曾分出一丝眼神。
他盯着温白的侧脸分辨片刻,一时间无法分辨出那是伪装的关心还是发自内心的关心。
“原来哥哥也会真心实意地关心人。”季青临想。
屋内的人被梨层雪轰了出来,江木兰站在屋外,垂着头一言不发。
温白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安抚。
季青临想,如果我不走上前,哥哥能够看见我吗?要怎么样他才能够看见我?
为什么他的眼里总有这么多人。
明明也厌恶、明明也不耐,为什么还要笑着、看着他们?
回头,看看我。
哥哥。
回头,看看我。
像是有所感,温白扭头看了一眼端坐在屋前的季青临,眉头一皱。
换做是平时,季青临早就屁颠屁颠地跑上前,卖痴耍乖。
而今却仍旧坐在屋前,眼睛瞬也不瞬地看着他,那目光如炬,像似要把它灼出一个洞来。
温白心头越发不快,快步走下台,站定在季青临面前。
眼前的奶娃娃抬起漆黑明亮的眼,那双眼在树影斑驳下依旧明亮如珠,眼中满满的酸楚快要溢出。
温白心下一软问:“怎么了?”
季青临没有回答,伸出小小的手掌。
温白顺势一拉,将其拥入怀中,抚着他的脑袋,难得好脾气地问:“吓到了?”
季青临摇摇头,又点点头,将头狠狠埋入温白腰间,牙根紧咬。
好一会才唤道:“哥哥。”
“我在,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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