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振清和赞於菟两人深入障域约有十里，寻过来的时候靠的是感知力，如今想退出去倒是没那么容易，只能依据大致的方向感知，不断试错。
“在记忆碎片里，我听他们彼此称呼，你的姓似乎跟父母都不同？”
“兽族没有所谓的姓氏，只是离开山林入乡随俗，就把名字的第一个字当做姓。”
“你母亲一人之力便能构建起琅寰遗境，是不是已修至大乘了？”
“嗯，八阶修为，距离飞升只差一个小境界了。”
“这样……你说其他三族会不会有幸存的神兽呢？”
“不太可能，神兽繁育艰难，没有与我同期的幼崽。”
赞於菟答完，突然又停下脚步，垮着一张脸反问：“你还想要别的神兽？”
“呃……”姜振清顿了顿，真有的话也不能说不想吧，但她确实是因为赞於菟的神识波动暂时难以平复，才有一句没一句跟他聊着。
天已经彻底黑了，再耽搁怕是要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姜振清没有泡在障气里过夜的打算，伸手推了他一把，迫使他加速移动，表态说：“没有，养你一只都要养不过来了。”
赞於菟满意了，他对障气的抗拒其实比姜振清更甚，两人都不再吝惜灵力，全速前进。这一趟最初的目的是带回战兽，但以目前的消耗状态，姜振清不打算再继续搜索，没想到脱离障域回到湖边就发现了意外之喜——龙骢群。
姜振清略略点了一下，数量近百，它们确实在日落之后来到了这片湖泊饮水，并且之后没有再行进，选择了就地在湖岸边过夜休息。大部分龙骢都已睡熟，只有三五匹异常高大的并未合眼，承担的是类似马群中头马的角色，为族群放哨。
“我们应该能带回去半数。”姜振清估测了一下自己身体还能承受的灵力消耗，“这一群的数量比我预想的多，半数也够自行繁育了。”
“全带回去就是了，留一半做什么？”赞於菟疑惑。
“你刚融合了记忆碎片，神魂不稳，使用灵力压制务必谨慎些，不要逞强。”姜振清说。
“灵力压制？赞於菟一挑眉，明白了，然后径直走出树丛，大摇大摆地站在了族群中最高大的龙骢面前。
“带它们回去不需要灵力。”
赞於菟淡淡一句话撂下，深吸一口气，仰天长啸。
百兽之王的吟啸让方圆百里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兽族纷纷惊醒，随即灵魂与血脉都不受控制地震颤起来。
距离最近的龙骢头领从赞於菟走出来时感受到他身上外露的气息就开始惊疑不定，连攻击防守的姿势都没敢摆出来，而此时此刻它那能够轻松踢死灰狼的健壮四肢接连发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紧接着覆盖着浓密鬃毛的头颈低垂到地，额头紧贴泥土，发出低沉柔和的嘶鸣。
“王……”
不同兽族之间的兽语并不相同，但称臣之意可以被理解。
看着满地俯首的龙骢，姜振清少有地瞠目结舌。她知道神兽的特殊性，从前遇到过的其他修士豢养的灵兽也都怕他，但和眼前这种程度还是天差地别。
他的天赋传承不完整，但他的血脉已经完整地承袭觉醒了，这是纯粹的支配和控制的权利，生来如此，天经地义。
这种场面，姜振清第一次亲眼所见。
“你能控制它们到什么程度？”姜振清踱步出来，看到赞於菟冲她眨眨眼，指着近前的那一匹说：“让它们老大自行带着它们迁去枫山云境。”
脚下的龙骢头领脊背轻颤，身躯伏得更低了。
“不过它不知道路线，修为没到四阶，灵智也有限，所以还是得跟着我们走。”
“放开它，我试试合不合适。”
赞於菟松了松气势，龙骢头领得以站起来，姜振清飞身而上，骑着它跑动一圈。
陆地上尤其是山林中的灵兽对神兽白虎有着与生俱来的追随意愿，此刻竟察觉到“王”所追随之人，龙骢头领无不配合。但当背上的人几乎不用灵力，全凭精湛的掌控之力加诸己身时，它便清楚纵然“王”不出手，他们的族群也一样要乖乖向她俯首称臣。
体型适宜，行走跑动间轻盈稳定，而且得来全不费工夫，姜振清大为满意，心情轻快地连夜返程。
龙骢的脚程比不上全速的飞剑，但原本它的用处就在于保存灵力体力。返程途中，在障域中大量消耗的部分都恢复过来，让她回到枫山云境后，能够第一时间开始处理几日间堆积下来等待决断的事务。
之前安排下去的两件大事都有了着落，首先是柳随带队在距离六宗驻地西南方一百八十里、西北方三百里的位置，顺利探查到了七彩晶矿的小支脉。
“赞护法标记出的主脉经由的区域，依照您的吩咐，我们没有靠近。但左右顺路，我便派人打探了一下鹰翼谷联盟开出来的那条七彩晶矿。”
“两方耗费数月之久争夺的这条矿脉有些不尽人意，寻常长度的小中矿脉，挖不了多久就会挖空。不知是不是因为矿脉品质平平让人不屑多费心思，六宗联合驻地对鹰翼谷联盟强取豪夺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柳随说明了状况，又补充了自己的推测：“联合驻地最近人员频繁更替，我觉得颇有些自顾不暇的意味，会不会是八域内生出了什么大变？”
姜振清颔首，“做得很好，关于八域的消息我会着手打探，你现在叫上霍追一起去找赞护法，熟悉一下我们带回来的龙骢战兽。龙骢能够帮助队伍省去赶路消耗的灵力体力，快速抵达、开挖、撤离，相关事务由你统筹，我只要在任何一方反应过来之前，我们的队伍已经满载而归，明白了吗？”
“明白。”柳随应声也利落，待要退出去时，听到姜振清说：“顺便让屋外院中所有的守卫全都撤离，两刻钟之后再回来。”
柳随微微眯眼，厅中还有洛瑶迦静立在侧，显然接下来是只有她知情的机密汇报。柳随心中计较，跟洛瑶迦共事以来，她已经很清楚洛瑶迦修炼天赋之平庸，尽管有些待人接物的能力，但在她看来不足以弥补修为的短板。
能站稳如今的位置，骑在所有元婴修士头上，无非是一早就跟着于天大人罢了。再想想那个全权打理整个枫山云境财产的张福，甚至与凡人无异——竟真能顾念情分至此。
柳随应了是，若有所思地转身离开议事厅。
姜振清有些期待地看向洛瑶迦，相比矿脉，她更在意的是这边选拔的情况。
洛瑶迦先说结果：“遍寻了整片西九幽辖域，十二岁以下的孩子总计三千人，其中家世算得上清白的不足一千，再叠加有灵根的条件，最终人数三百零九人。”
姜振清面色微沉，要知道西九幽占地之广不亚于八域中一州之地，这么大一片地方，纵然荒芜，也不至于只能找到这么几个有灵根的孩子吧？
并非不信任洛瑶迦，而是试图找出缘由，于是姜振清开口问询，洛瑶迦叹气道：“流放之地修士修炼不易，凡民更是艰难，这里自然环境太过恶劣，很多人都熬不过几个严冬，灵根修炼更是无人发现无人引导。”
“我猜测大人是想要从小培养死士，基础人数不能太少，这三百零九人已经是灵根不论好坏都算上了。若较真起来，其中五分之一恐怕终生难破筑基。”
姜振清摇头说：“我并非是要养死士，这个数量不够，远远不够。”
昔日在外红尘时，北境军军制严格合规，总兵力八十万，拆分百六十营，每营五千人，步骑八二开。姜振清名下统率三分之一的兵力，且只统领骑兵，约在五万左右。而在这五万人中，她真正精心训练，作为精锐中的精锐的，只有三千弩骑——这个数量通常也算是亲兵队伍的上限。
如果可以，她希望能复刻出一支弩骑队伍，但三千凡兵易寻，三千精英修士……那是一流宗门才能拥有的战力。
她的心理预期是五年内先养出一千心腹精锐，结果第一步就卡在了没人上。没有底层人口支撑，统治势力不过是是空中楼阁。
手指依次敲在宽椅扶手上，姜振清陷入沉思，短时间内想要域内人口增长起来很难，但鹰翼谷联盟虎视眈眈，培养亲兵提升军阵威力的计划不能耽搁。
姜振清打定主意，对洛瑶迦说：“这一批孩子，全部安置下来，事急从权，我只要他们忠心耿耿，令行禁止。没脑子的，我来教，没灵根的，我给他种。”
“种灵根？”洛瑶迦大惊失色，“这怎么行？”
灵根本身是天地机缘的一种，为无灵根者种灵根，属逆天而行。不仅消耗施种者的气机缘法，得种者日后的修为上限也不过金丹，这样得不偿失的手段，几乎已经无人提及。
“没有更好的办法，我们在这里能安心成长的时间很有限。”姜振清语气坚决，“明日你便潜行回到桃园去见泠风，除了打通商路，也要把种灵根所需的媒介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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