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王酒酒偷得浮生半日闲,坐在影壁墙跟前,对着大门,惬意喝小酒。
“咚咚咚!”响起粗暴的砸门声。
紧接着,传来一名男子蛮横的声音,“开门,给老子开门,老子是你家亲戚!”
那人话音带着一丝醉意,王酒酒听着不像苏知卿家那几个熟人。
亲戚?笑话,郎主哪还有亲戚?莫不是村里人又来借钱?
王酒酒将葫芦别在腰间,若是日子困顿的老实人来借钱,倒可以放行,让郎主救济一二;若是那起子滑头的,自己可绝不会让对方登门,给郎主添麻烦。
隔着门,王酒酒闻到一股酒味,是村民们常喝的那种十几文钱一斤的浊酒。他将门打开,打量一眼,男子脸色酡红,面生得紧,身子晃晃悠悠,没个站相。
男子见门开了,指着王酒酒道,“快让你家主人出来见我。”
王酒酒哂笑,说话利索,看来大脑尚且清醒,也不知哪来的二流子,这是借酒壮胆呢,“敢问你姓什名谁?”
“我叫何寿,是何凤的娘家兄弟,算起来与你家主人是亲戚。”
何凤,不是苏知卿家老三苏善的媳妇么,王酒酒端详对方眉眼,与何凤倒有些像,只是来我家作甚?
“兄台,走错门喽,这里不是何凤家,你往北走三条街,再往东......”
话未说完,街道南边跑来两道身影,王酒酒眯眼一瞧,哟,正是苏善与何凤!
夫妻俩一溜烟跑过来,苏善急急上前,拉住何寿,以免他冲进去。
何凤朝王酒酒赔笑,“酒叔,家兄喝多了,眼晕认错门,打扰酒叔啦。”
王酒酒摆摆手,“无事,快回去吧!”
何寿一把挣开苏善,嚷道,“我没醉,没走错门,我就是来王家......”
何凤急忙冲上去,捂住何寿的嘴,朝苏善递个眼色。
苏善立刻抓住何寿一条胳膊,紧紧箍住,将他往回拽。
王酒酒觉得纳闷,何寿话意是专门来王家?莫非也是借钱?
抬头见夫妻俩连拖带拽将挣扎着的何寿往回拉扯,笑着摇摇头,管他呢,关门喝酒,哈哈!
何凤拽着兄长往家赶,内心懊恼不已。
此事源自七日前,村民得知苏知卿家缴税后,便三三两两上门询问缴税情况,有的人聊罢几句就开始哭穷,言家里钱不够缴税,恳请苏知卿借钱。
苏知卿叫苦不迭,只得好言劝慰,耐心解释一番,自己家缴税后勉强够一家人嚼用,也没有多余银钱。
有那滑头的不死心,再三来借钱,还专挑饭点来堵他。苏知卿无奈,只得带着苏信去岛南躲避,将三儿子苏善夫妇强行替换回来。
苏善与何凤自打见海贝长出珍珠后,看守海贝就跟看金山银山似的。又从父亲口中得知,这海贝以后要在村里推广,自己家也能养,两人心里喜滋滋的,做梦都能笑醒。
夫妇二人回到村里后,也有人登门借钱,苏善老实,不好意思开口拒绝,何凤却是个说话不留情面的,三言两语驳斥得对方脸红,夺门而出。数次后,众人知道她难缠,便也不再上门借钱。
何凤为人要强,手中有了闲钱,便想回娘家看看,一面好好孝敬母亲,另一面在兄长嫂子面前显摆一番。
她娘家子嗣单薄,只有兄妹二人,兄长取名何寿。因家里只有一位男郎君,自幼便被父母宠溺得不成样子,在家里可谓无法无天。他兄长成年后,偏偏又娶了一个泼辣的媳妇。何凤出嫁前,在娘家没少受她嫂子磋磨。
后来,她父亲过世,母亲跟着兄长过日子,见天被嫂子欺负,她兄长惧内,也不敢管束。而她母亲也有些昏聩,认为都是儿媳妇不好,心里仍旧偏疼儿子。
回岛第二日,她夫妇便二人拎着大包小包回娘家,何氏众人见了莫不夸赞,何凤可谓赚足了颜面。
她见母亲生活困顿,私下偷偷给了三十文钱,担心母亲不肯收下,便告诉母亲自己夫妇并公爹一家都在姑父手底下做工,帮忙在岛屿附近的海水中饲养些海货,工钱跟城里人差不多,每日足足十五文。
何凤本是好心体贴母亲,却不料前脚刚离开娘家,她嫂子后脚就去搜婆母的东西,将钱尽皆搜罗走,还诬陷婆母偷盗自己的银钱。
何寿也想知道钱来自何处,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何凤母亲无奈交代钱是女儿给的,并将何凤在王家做工之事和盘托出。
何寿夫妇二人见工钱高活计轻省,便打起了去王家寻差事的主意。于是,夫妇二人频频登岛到何凤家做客,一次次旁敲侧击,想让何凤帮忙介绍王家的活计。
何凤当即明白母亲走露了消息,却故作糊涂,假装听不明白话意,屡屡将话头错开。
何寿夫妇自然急了,今日再次登岛,撒开了性子来,于是便有了方才何寿醉酒去敲王家大门那一幕。
同一时间,在火山北侧的山崖脚部、王苏材的秘密基地—破船旁边,有三道身影忙忙碌碌,正是王苏柒、葛琅、谢秋白。
只见王苏柒在一旁指出位置,谢秋白根据她的指示从容挥动石镐,砸掉一块块山石;而另一边的葛琅则精神奕奕将石块搬到背篓里,再背到船上去。
王苏柒近来打算研制水泥,一直在寻找水泥的原材料石灰石,巧的是,火山山崖这里恰好有许多石灰石。
她忽悠葛老道,自己要配置一种代替三合土的材料,搅拌成稀泥状,刷在海贝壳体表面后能凝结硬化,遇水不会化开,能阻挡凿贝才女虫之类的虫害。
葛老道好奇的不得了,兴致勃勃加入。谢秋白跟个尾巴似的,殷勤跑来帮忙。
“好啦,暂时先采这么多石灰石。明日,搭个烧制的土窑,将黏土与石膏带过来,用石碓跟小磨盘将材料捣碎,就可以开工烧制新材料啦!”
王苏柒三人将石灰石尽皆收入旧船后,稍作歇息,打道回宅。
走进村里,发现不远处的巷子口围着一群人,依稀可见平常爱说闲话的媳妇老婆子们的身影。
王苏柒见怪不怪,“想来又有人家吵架了。”
葛老道笑嘻嘻道,“忙活了一上午,走,咱们看会热闹去。”
三人往前走,王苏柒瞧着村民们聚集的位置隐约觉得不对劲,好像是三表兄苏善家。
忽然,人群里传来一声怒吼,“何凤,你个死丫头,放开我,你如今翅膀硬啦,敢让你家男人拦着我。”听声音是个男子。
何凤!三表嫂!果然是三表兄家,王苏柒加快脚步。
此时,人群里又响起一名女子的声音,“乡亲们,我们是何凤的娘家兄长与嫂嫂,你们瞧瞧,我们这一身破衣烂衫,补丁摞补丁的,一家子都揭不开锅了。
你们再看看何凤,还有她男人,新衣服穿着,新鞋踩着,灶台上还炖着肉。
这几日,我们上门求着她借点钱,她明明手里有钱,却一点也不想接济穷困的娘家。可怜啊,我婆婆吃了上顿没下顿。”
有的村民淡定看热闹,这种事哪个村没有几起,这个瓜略显平淡啊。
有的村民心中愤慨,觉得何凤忒不孝顺,指指点点,说长道短。
“何凤家好狠的心肠呐,连亲娘、亲兄长都撇开不顾。”
“听说之前有人找苏善借钱,被何凤指桑骂槐嘲讽了一顿。怪不得,人家是铁公鸡,一毛不拔,连亲兄长借钱都不给呢,呵呵!”
“俗话说穷不走亲戚,唉,都是穷闹得!”
何寿与媳妇听见旁人话语偏向自己,心里暗暗得意。
何凤面色涨红,显然气极,双手上来就要打何寿,“你们两个丧良心的,在家整日闲着,大小家务全都逼着娘去干。我给娘买的东西,转眼就被你们勒掯走,还整天给她吃剩饭,你们哪来的脸来哭穷。”
何寿假装伤心,“妹妹,你不借钱倒也罢了,何必说如此难听的话污蔑我们。
母亲说你们跟亲家公爹一大家子人都在苏善他姑父家干活,想着你我兄妹一场,让我来找你,求你帮着递句话,让我跟你嫂子在王家打打下手,我们都不怕吃苦的!”
何家嫂子一屁股墩在地上,哭天喊地,“大家伙,你们都是一个村子里的,来评评理啊。我们这个小姑子,太没良心啦,借钱不给,让介绍差事,她也不愿意,一点都不顾自个亲娘、兄长、侄子侄女的死活。
“就连我们自己去找王家求个活计,她也拦着,死活不肯。莫不是怕我们在王家落着好差事,日子比她过得好么?”
王苏柒暗暗纳罕,这是在说我家?真是的,吃瓜吃到自家头上,呵呵!
听何寿话意,舅父一家在给我家干活,难道是指养殖珍珠之事?莫非何凤将养出珍珠的事情透露给娘家了?
几位媳妇打量王苏柒走过来,默默让个道。
“七丫头,有人去喊苏亮了。你个小姑娘家的,在旁边看着就行,可别拉架,小心碰着喽。”
“王丫头,何凤他兄长说...说苏知卿一家都跟着你家干活,赚了不少钱,是真的吗?俺们咋一点也不知道啊?”
“对啊,到底啥活计啊,村里咋没听说咧?”
“丫头,甭管啥活计,算俺们一个呗,俺们干活可好啦!”
众人七嘴八舌,王苏柒暗觉不妙,葛老道与谢秋白听着话头不对,跟着凑过来。
王苏柒三人穿过人群,挤到里面,瞬间看清状况。
苏善家大门口,一名陌生男子斜着上身,脚步趔趄着要往外走,苏善紧紧拽着他,此人便是何寿。
几步外,一名女子跌坐在地上,何凤正咬牙切齿盯着对方,这位便是何凤的娘家嫂子。
何凤怒斥道,“想让我帮你们找差事,等着下辈子吧,快滚回家去!”
苏善帮腔自家媳妇,“你们夫妻俩对待岳母不孝,还敢腆着脸拿着岳母的名头来要求我家娘子,真是狼心狗肺。我家不招待,赶紧滚回你们何氏去!”
何寿且羞且怒,猛得转头,挥舞着拳头,“呸,让谁滚,这岛屿又不是你家的。你们俩个不就是跟王家干活,养些海货赚了些钱吗?牛气什么,养海货,老子比你们养的好!”
村民闻言大吃一惊,什么?王家养海货!
有多嘴的村民当即问道,“何家大哥,你是不是弄错了,我们整个村都没见过王家养海货啊?”
何寿斩钉截铁道,“当然没弄错,何凤亲口同我娘说的,王家在海岛附近养了一些海货,拿去岸上卖,赚了不少钱呢。”
村民们登时哗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我还纳闷苏知卿他们哪来的钱,竟是跟着王玄风家干活。”
“你说,都养了啥啊?咱岛附近也没见着啊!”
“要不待会去王家问问?说不定咱也能养,跟着赚钱呢?”
说到赚钱,村民双眼冒光,好比饿狼见着肉,都想上去咬一口。
王苏柒三人松下一口气,看来何凤并未透露出真实情由。只是再说下去,迟早要露馅。
她悄悄道,“葛伯父,要不要帮个忙?”
葛琅撸撸袖子,决定狮子大开口,“可以,但要一壶美酒加一只烧鸡!”
王苏柒眉眼弯弯,笑容狡黠,“成交!伯父,谢兄,待会你们如此这般!”
“蛇,啊,有蛇,毒蛇!”
只听谢秋白尖叫一声,表情略显浮夸。随后,他原地跳起来,嘴里不住念叨着蛇,前后左右躲避,手指四处乱指。
村民们本就不淡定,被他激得愈发躁动,纷纷跳脚,四散开来。
闻听有蛇,苏善与何寿瞬间松开了彼此,何凤嫂子嗖一下自地上蹿起来,何凤也四处张望。
众人均盯着谢秋白,顺着他指的方向瞧去,担心蛇跑过来。
葛老道趁乱往里走,边走边推搡,还假装被人碰到,大声叫道,“哎呀,你们推我干嘛!”
乍看葛老道跌跌撞撞,步伐凌乱,七转八扭的,其实在不断往前赶,眨眼功夫绕到何寿身侧。葛老道瞄准时机,趁何寿转身之际,凑上去,随后踉跄后退一步,假装被他的肩膀狠狠撞击到。
“啊呀,撞死老夫啦!”
葛老道身子颤颤巍巍,抖抖索索,感觉下一秒就要倒地。突然脚步陡转,直愣愣朝何寿那方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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