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宁家门口被围起来,邻里邻居的,唠着家常。
“哎,你们听说了没?上头来人,把赵宁给带走啦,说是犯了大事,拿了刀伤人咧!”
“啥?赵宁那娃平日里老实巴交的,咋能干出这事儿?”杨婶一脸惊讶。
杨婶的女儿杨予乐,站在一旁,轻声嘟囔:“也就你觉得他好。”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揣测着。
这时,有人瞥了一眼赵宁家紧闭的大门,叹了口气说:“赵宁家连个人都没有。”
赵宁母父双亡,没什么亲戚,这下出了事,房子怕是要一直空着。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扇破旧的大门在风中轻轻晃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由于县城里两件大事连在一起,就有人说陈原之。
“到底家里有人,还是有盼头啊。”
陈原之家里成天唉声叹气,乱成一团,可能是等自家男儿几年后出来吧。
谈及此,杨婶语重心长:“还是要成家啊。”
杨予乐表示,这个暗示听懂了 。
翻了个白眼,“成成成,成个鬼啊!前几天不有人成亲被抓了。”
这件事倒是全城震惊,之前县里对□□管得很严,男人们对此颇有怨言,但女人们却拍手称快,毕竟这种事本就不上台面。
可谁能想到,如今衙门连成亲都要管,而且一抓就是一连串的。
“结个昏,居然坐牢,说出去谁信。”
“就是。”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对这荒诞的事情感到无比愤慨。
杨予乐看着众人,觉得无趣,转身便往家走。杨婶看着女儿的背影,也赶紧跟了上去。
心里还是想不通,到底为什么呢?
为什么?
执政者,往往惯于将自身意志,融入律法条文之中,治国理政。
心怀壮志,渴望征战四方、开疆拓土之时,便会颁布律法,立下军功者,可获丰厚赏赐,封官进爵。
若期望王朝长治久安,则会着眼民生,通过律法降低赋税。
当对官场清廉的渴望愈发强烈,便会针对贪污受贿制定严苛律法,施以重罚。
而在急需人口劳动力,充盈国家建设力量之际,便会出台律法,对适龄却不昏者加倍征收赋税。
古往今来,这般事例屡见不鲜。如今王御熙只不过换了一种前所未有之事,成昏入刑。
竟然引起轩然大波,‘成昏入刑’四个字真如此难懂吗?
这不,她对面坐着的人。
“难以想象,这样的律法。”迟昭平说道。
王御熙挑眉,反问:“有什么难以想象?”
“你反对成昏?”迟昭平试探着问。
回想起不久前,王御熙私自领兵外出,这一行为不仅让百姓们震惊得合不拢嘴,县衙里上上下下也都惊愕不已。
“其实,这也是我想问你的。”王御熙身子前倾,目光紧紧锁住迟昭平的双眼,“你为什么支持昏因?我可提前说明,别想用‘理所应当’这种话来敷衍我。”
王御熙太清楚,若是迟昭平真觉得一切理所应当,就不会走上造反这条路。
迟昭平闻言,陷入了沉默。
见她这般模样,王御熙靠向椅背,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这道理再简单不过,可竟然所有人都不明白。很简单,因为我想这么做,所以就要执行。”
放眼天下,又有多少人知晓,向皇帝磕头这一规矩,不过是皇帝本人的一己之愿。
历经岁月流转,它却成了天经地义之事。
在这平原县,可有百姓会去琢磨,为何见到皇帝就必须磕头?
不会。
只因为不跪拜,死路一条。
同理,如今又何须所有人去深究昏因的本质?
不需要,只要成昏,便要入狱。
简单粗暴却有效。
迟昭平陷入沉思,片刻后,缓缓开口:“不结昏哪来的人口。”
“人口?你跟我谈人口。那我问你,人从哪来的?”
迟昭平微微皱眉,心想这问题太过荒谬,却仍认真回应:“当然是生出来的,人尽皆知的道理。”
“好,既然如此。”王御熙向前一步,双手撑在桌上,身子前倾,“那我再问你,天地间哪一种动物,是需要结昏才能繁衍后代?”
迟昭平愣住了,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山林间、田野里各种动物的身影。
的确,飞禽走兽们繁衍后代,或求偶、或争斗,但从未有“结昏”这一行为。
“这……人类与动物怎能相提并论。”迟昭平试图反驳。
王御熙听闻,悠悠说道:“是不同,人类总是在怪圈子里打转。她们摒弃天地间的自然规矩,反倒去笃信那些被编造出来的规矩。”
迟昭平呆立原地,大脑飞速运转,试图捋清王御熙这番言论背后的逻辑,却觉一团乱麻。
她愈发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与王御熙之间,在看待事物的根本观念上,存在着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之前的时间,矛盾没有显露出来而已。
还没等迟昭平从这混乱思绪中挣脱出来,王御熙突兀问道:“如果你这般抵触改变,那当初又为何揭竿而起,发动起义?”
迟昭平愣了一瞬,旋即不假思索地回道:“身处乱世,百姓在苛政与压迫下苦不堪言。我亲眼目睹了太多不公,看到无数人在水深火热中挣扎求生。我起义,是为了推翻这腐朽的统治,为百姓寻得一丝生机。”
迟昭平微微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倔强,“再者,我也想向世人证明,谁说女子不如男!男子能做到的事,女子同样可以做到,甚至做得更好。”
王御熙挑了挑眉,嘴角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不紧不慢地反问:“证明?可曾有人特意站出来,向你证明男子比女子厉害?”
王御熙继续说道:“因为定义的权力从来不在你的手里。就如同这世人眼中的女男差异,不过是掌权者或大多数人所赋予的。你想要打破,却不知自己也在遵循着他人设定的游戏规则。”
迟昭平心中无数情绪翻涌,比第一次看见王御熙时更甚。
良久,她说:“赵宁的刀找到了,是士兵的佩刀。”
补充道:“而且,据我所知,那个士兵与张占年私交甚笃,关系极为不错。”
“还是按照之前的建议,大清洗吧。无论涉及到谁,都绝不姑息。”
王御熙笑眯眯,“好啊。”
踏出门,迟昭平侧转头,对王御熙说道:“我心中有数。”
这场大清洗的结果,对杨予乐而言,就是大街上偶尔耀武扬威的男兵少了许多。
入冬。
北风呼呼地刮着,像刀子一样割在脸上。杨予乐把自己衣服裹紧,整个人缩成一团,还是觉得冷。
她哈着白气,脚步匆匆,一心想着快点到县城新开的那处地方——新开的杂货铺。
这是周围人称呼,但杨予乐和县衙一样,叫它超市。
大街上和她一样行色匆匆的人可不少,大家都朝着同一个方向进发,不少人的衣衫甚至比她的还要单薄。
远远的,杨予乐就看到了超市独特的建筑,与周围木制建筑截然不同。
墙泛着白光,摸起来也硬邦邦。
当初建这房子时,好多人看呢。
泥瓦工们用水泥、沙子和水按照比例混合搅拌,然后浇筑。
起初人们都围在一旁,眼中满是疑惑与好奇。
但没过几天,大家发现那和泥一样松散的东西填得严严实实,坚硬无比,任凭风吹雨打都纹丝不动。
大家沸腾了。
超市的窗户格外显眼,杨予乐在外面便能将里面的情景看得清清楚楚。
这是玻璃,昂贵物件。
杨予乐如今就在玻璃厂做工,制出来的玻璃要往外县去卖,听说那些富贵人家都抢着要。
不仅有玻璃厂,还有水泥厂,面粉厂等,干活的地方多着呢。
就算进不了这些工厂,修路、建房子之类的短工也到处招人。
就连村里的人,都顾不上田里的庄稼,纷纷赶来。
快要到了,这和自家那狭小昏暗、拥挤不堪的屋子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还没进门,杨予乐就感受到一股暖流。她赶紧推开门,瞬间,一股温暖的气息将她包围,寒意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地方,真神奇!”无论多少次进来,她都要感叹一遍。
显然,其她人也这么认为,这地暖就是人们瑟瑟发抖赶路都要来的原因。
以往的冬日,寻常百姓要么只能蜷缩在家中,熬过这漫长的寒冬;要么一群人挤在一个房间里,靠着生炉子取暖。
可那些法子,也仅仅只能保证不被冻死罢了。
今年冬天不一样,超市可起大作用。
超市摆放很多个置物架,中间有一大片空闲地方,此时坐着一群人取暖。
杨予乐在超市里逛着,眼睛都忙不过来。
货架上的东西琳琅满目,很多她都叫不出名字。
有普通的柴米油盐,衣衫。
也有奇特的东西,让人猜不出用途。
杨予乐的目光被一块桶状的“石头”吸引住了,她盯着它看了许久。
这时,一位穿着工装的导购走了过来,热情地为她解释道:“这是蜂窝煤,比普通的柴火耐烧多了,而且价格也实惠。”
杨予乐心想,这蜂窝煤要是单独拿出去卖,肯定能赚不少钱。但如今超市里有如此暖和的地暖,今年冬天怕是不好卖咯。
路过吃的喝的,杨予乐最在乎其实是一本书。
在玻璃柜里打开展示着,据说是县衙学堂的课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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