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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深秋余韵,天气缓慢进入冬日。

镇上出现了几个陌生面孔,手里既没拿着弓弩,弓箭,身上也没包袱。几人看着面黄肌瘦,衣衫褴褛,骨瘦如柴。打眼一瞧,十有**是难民逃难到此的。

一共**个人,男女老少都有,也不知走了多远的路才能误打误撞找到这里。他们坐在客栈的墙根底下,抱作一团取暖,这快入冬的气候,白天还好,一到了晚上要是没有个遮挡避难的地方,怕是要冻出毛病的。

柳罗烟这几日心情总提不起兴致,连日里都是蔫蔫的,脸色也憔悴了些。说好那人再不醒来,就丢出去任他自生自灭,可一见了面,总又舍不得。

将养了三个月,那人身体的伤早就好了,气色也好了许多,身体的部位时不时也能动弹。柳罗烟日日都去看他,陪在他身旁说话,如今想来,自己真是个傻子,白白期待了这许久。

今儿一早,柳罗烟打开客栈大门,就瞧见墙根底下那几人,心情更加烦躁了。最近镇上都在传难民逃过来了,平日里柳罗烟对这些事情是一点不关注的,没成想转眼儿的功夫就出现在自己的地盘上了,她想着这屋里还有一个没醒过来的,又来这许多,难不成这客栈真成难民窟,自己成了活菩萨。

她可不是这样的人。

柳罗烟脸色耷拉下来,试探着走过去踹了踹闭眼的男人,见他没动作,又使了点劲儿,谁知那人竟直直倒了下去,柳罗烟蓦地往回缩。

她慌张地往后退了几步,大声喊;“林昌!林昌!”

林昌听到喊声立马就从屋内跑出来,问:“怎么了,怎么了?”蓉蓉也跟着一起跑出来。

柳罗烟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和蓉蓉一起躲在林昌的身后,往前面指去:“你去看看,这些人还活着没?”

林昌是个胆大的,过去推攘另一侧的女人,也倒在了地上。一个接着一个,一共八个人,围成一个圈,拥抱在一起,此时全都倒在地上,身体已经被冻得僵硬无比。

“姐,里面有个婴儿!”林昌赶紧把那躺在中间的婴儿抱起来。蒲扇蒲扇的大眼儿圆溜溜地打转,白皙粉嫩的脸蛋惹得林昌这个大男人都忍不住上手轻轻抚摸起来。

他把婴儿抱在柳罗烟的跟前儿来,满脸慈爱道:“姐,这婴儿还活着,你瞧,可爱极了。”

柳罗烟瞄了一眼,婴儿裹着的被子是上好的锦被,倒在地上的那几个人,虽然衣衫褴褛,但细看身上的布料都是上等品,想来这些人生前不是普通人家。

这么多人在一夜之间都被冻死了,把婴儿放在中间给与他最后的温暖,只为让他活着。

林昌继续说:“姐,咱们留下他吧。”

蓉蓉抱过婴儿,表情及其丰富地逗他,没曾想是个不认生的,还真听见他笑了起来,跟早起的鸟儿一样,有生机,也是生命的延续。

柳罗烟也未曾发觉自己已全然被这小家伙吸引到,跟着他一起笑,连着几日的坏情绪在此刻也被治愈。

“留下来吧。”

这个声音很陌生,低沉的嗓音,缠绵微弱的气息从柳罗烟身后传来,她闻声转过头,看见一张丰神俊朗的脸庞,尽管这张脸这几月日日都看,可还是令柳罗烟眼前一亮。

此刻的他是鲜活的,有表情,会说话,会走路的。柳罗烟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愣愣地直视他的眼睛,直到那双眼睛望向她,装下她,她才回过神来。

萧元手撑在门衔上,脸色苍白,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一开口,却咳嗽了几声。柳罗烟下意识上前扶住他,轻声问:“没事儿吧?”

“无碍,只是这孩子?”萧元摆摆手,转过头与柳罗烟对视,示意她的意思。

如今已有难民找到这里,想来今后天下的日子不会好过,相信过不了多久,会有接二连三的难民来到此地。如若到那时她收留这些来路不清的人,被胥国发现,那么整个客栈,甚至整个镇上的人都难逃一劫。

胥国早已下令不许收留难民,违抗者杀无赦。她已经破例收了一个,要是再收下去,埋下的祸端就会越来越大。

柳罗烟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萧元不知是不是瞧出她的忧虑,缓缓开口道:“只是一个婴儿,不会说话,记不了事儿,留下他并无大碍,你最该担心的不应该是我吗?”

蓉蓉和林昌互相给个眼神,默契地避开他们回到客栈里。

直至现在柳罗烟还不知此人的来历背景和名字,那为何他要与自己说这些,自己真是被他的美色迷惑。柳罗烟瞬间警惕起来,默默的往后移了几步。

她质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萧梦书”

柳罗烟觉得耳熟,但想不起在哪儿听过,接着又问:“家住何许,年方几何?”

“无家可归,弱冠之年。”

才弱冠!柳罗烟不可置信地把他从上到下打量一番,早前有猜过他的年纪,左不过觉得比自己小个一两岁,亦或是同岁。万万没想到竟比自己小了五六岁。

瞧她听到答案似乎不怎么满意,萧梦书问:“有什么问题吗?”

柳罗烟撇撇嘴,语气也低沉了些:“无事,既然你醒了就走吧,你不愿透露你的来历,我也不会冒着被杀头的风险留你。”

萧梦书以为能糊弄过去,觉得柳罗烟是个无脑爱男子美色的轻浮女子,没曾想还是个能拿捏清楚的。

他在战场上被人埋伏中了计,三千多的铁骑将士跟着他一起丧命。他被胥国人掳走,胥国想规劝他叛了宁国,归顺自己。在去往胥国的路上换了不少人劝说他,可他宁死不叛,后来胥国人没了耐心,一路上他说一个不字就受一次刑。

好在他凭借自己这么多年打仗的经验,成功逃了出来,可已经进入胥国的地界,他不认得路,只能拼命往山里蹿,最终体力耗尽倒在山里,听天由命。

按照话本里说的,救人的应该是个温柔贤淑不问回报的漂亮女子。可眼前这个女子,自己在昏迷期间听见她说:自己欠了她多少钱;再不醒就把他丢出去喂狼之类的话,还说,还说要强上了他。

真真是个蛮横无理善于算计色令智昏的。

只是自己如今武功全失,尚且不能自保,只能等功力恢复后再离开。已经在这儿待了这么久也未曾有危险,那至少短时间内还是安全的。

萧梦书只能委屈装弱:“实在不是我存心欺瞒姑娘,你也知道如今这天下四分五裂,哪儿哪儿都在打仗,不管有没有本事,男子都是要被拉去充军的,我父母亲人都死了,我是个没本事的,差点被人杀了,幸好靠这双腿逃了出来,也幸得上天庇佑,得姑娘所救。只是我就算活着,也确实不知道往哪儿走了。”

说完他又弓着腰咳嗽起来,越咳越凶,最后竟咳出一口血出来。

柳罗烟并没有蠢到相信他的这番话,只是如果真要留下他,也未尝不可。她也有一念头,不如把他留下与自己成亲好了。小是小了几岁,不过他的容貌确实是上等品。长相属于自己喜欢那一类的,配自己也不错。

柳罗烟抽出腰间的手帕温柔地给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柔声细语说:“既然无家可归,那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先进去吧,外头怪冷的,刚醒来这身子可经不起这么折腾。”

柔媚勾人的热气打在萧梦书的耳边,他微蹙了下眉眼,浑身上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想着这女人,随时能变幻莫测,自己险些中了她的温柔刀,以后必得小心应对。

柳罗烟把他扶进客栈,回到房内躺下,给他盖上被子,微笑着说:“先好好休息,我去外面处理一下。”

蓉蓉抱着婴儿在里屋溜达,林昌则在旁一个劲地逗着,柳罗烟推门进来,就看见这样一副画面。

她承认,这一刻她的心软了,严肃的表情也立马放松下来。她想到自己以后成了亲,生了孩子,也会是这个样子吧!

见柳罗烟走近,蓉蓉立马开口:“姐,就留下他吧,就跟那人说的,他又不会说话,又不记事儿的,你瞧,他多可爱啊。”

柳罗烟坐下,喝了口茶,道:“他叫萧梦书。”

林昌立马疑惑地看过来:“萧梦书?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呢!”

柳罗烟拿着茶杯在手里摩挲着:“我也觉得耳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他说他是充军逃出来的,也不说明自己是哪国人,林昌,你哥哥是不是在宁国?”

林昌答:“是,小时候被卖到宰相府当奴仆,如今和他有书信来往,只是从未见过面。”

“那你向他打听打听萧梦书这个人,等打听清楚他的来历,我便与他成亲。”

成亲?林昌突然激动起来:“你怎么能与他成亲呢?”

蓉蓉也被这话吓一跳,语气跟着激动:“是呀姐,你怎么能与他成亲呢?如今他既已醒来,不把他赶走,怎么还反倒与他成亲呢?”

柳罗烟有些不悦,喝完最后一口茶,开始争论:“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心悦于他有何不可?”

蓉蓉反驳道:“你怎知他未曾婚配?姐你糊涂呀,留下他被发现咱们是要被杀头的。”

“那你怀里这个呢?你也要留下,当初也是你捡那人回来的,那为何就他不行?”

柳罗烟一时被气昏了头,开始口不择言。蓉蓉也闭了嘴,不再与之争论。

罢了罢了,柳罗烟扶额无奈道:“这孩子先留下来吧,之后的事情容我再考虑考虑。林昌你也帮我盯着萧梦书,联系你哥哥打听打听。再者门外那些尸体找人挖几个坑埋了吧。”

“好,我知道了。”

柳罗烟一下陷入两难,回到房间后,她坐在铜镜前盯着自己发呆。若是萧梦书被发现,自己被牵连也就罢了,就怕牵连到其他的人,可自己又不甘心就这么放过他。

柳罗烟为这事儿考虑到半夜,真要为自己的一己私欲把整个客栈的人牵连进来吗?她可能是自私的,但这件事情后果太大,她赌不起这么多人的性命。最后直至晨曦升起,柳罗烟还是决定让萧梦书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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