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光回到宴席上时，那些离席的宾客早已就位。他穿的斗篷比较显眼，进来的时候引来一些人的注意，只是他回座的脚步很快，台上又开始新的节目，那些人的眼神又都转移到别处去。
过去敖光是很喜欢看表演，觉着新鲜，眼下倒是没太多兴致。看那些人演奏跳舞，还没看霜金打滚来得有趣。
说到霜金，这小玩意儿睡得四仰八叉，不知道是不是在做梦，嘴里老是吧唧作响，来时还忽然叼住敖光的腰带，差点害他掉裤子。
同桌的神仙去了又回，来回十多次后，桌上的酒菜撤下，换作茶酒。敖光只参加过一回龙宫盛宴，不过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这另外的茶酒一上，就代表今日的酒宴到此结束，明日再来。
依他过去听来的传言和对龙王脾性的了解，接下来两日会更加热闹，且还会当场拆礼物。就敖阳这得宠的劲头，还真是有可能拆上两天的礼。
换作过去，敖光是会羡慕嫉妒恨的。现在他倒是没多大想法，反而只是在好奇会有什么样的大神来贺喜，对方要送上什么礼物来。
他还莫名期待起神农和自己师尊的到来，这样他就能有个说话的伴儿。同桌的神仙们还算友好，但看上去像是有自己的小团体，敖光性子比较温吞，跟他们老是说不上几句。
稍微能多说上几句话的就是那位看上去有些病恹恹的小神，可她因着身子缘故，大多时候都是靠着不动弹，话也不能说太多。
且敖光与她来回只能是聊灵兽的事，她灵兽生的病敖光听过，但不大熟悉，不好随便给人支招。
她不怎么认识霜金这种长相的灵兽，在饲养上给不了什么帮助，久而久之，两人也就不怎么谈话。
散场之时，主桌先撤，清德神君在一众大神簇拥下退场，龙王等人紧随其后，看样子是要换个地方继续叙旧。
虽然敖光感觉他们之间应该没什么旧能叙，宾客散去好大半时，轮到敖光这桌离开。敖光心想反正后头没事，就在这儿多坐了会儿，等最后一个再走。
宴客厅边上有个花园，专供宾客们在此歇息，先前出来的一些就在这儿赏花观鱼。
这东海龙宫虽说建在深海，但因着龙王附庸风雅的性子和王妃的爱美之心，迁植了好些能在深海生长的草木，又学着天上和人间好些神仙和达官贵人的府邸修建了小亭水榭。乍一看，还真是有种踏进人族王宫的错觉。
敖光在新铺的鹅卵石小径上漫步，忽见假山那儿有人向他招手，他不甚确认地指指自己，见对方不住点头，便疑惑地过去。
招他的人是跟他打过几次照面的龙子，过去龙族试炼中跟敖光实力差不离，但他始终坚信自己是高出敖光一头的。
“有事吗？”敖光不解问。
那龙子道，“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去个三重天就开始摆谱了？”
他说话向来都有点带刺，哪怕是很正常的寒暄都听得人很不舒服。
敖光跟他算是走得还算近，依旧受不太得他这样的说话口气，便道，“我没说不行，只是你方才招得急就有了点误会。”
“听他们说，你在三重天整天打理药园，还要挑水施肥？你师尊还让你跟那些药兽一道住？就这样的日子，你是怎么熬下来的？”
“这些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当初偶遇敖旭时，敖光就做好对方会回来嚼一通舌根，但没想到他能传得这样离谱。
这些话要是被他那耳朵灵敏得可怕的师尊听到，铁定会挨上许久的骂。
敖轩道，“甭管我从哪里听来的，就说是不是真的。”
“自然不是。”敖光回忆起自己在三重天的日子，面上露出幸福笑容，“师尊对我很好，教了我好些法术。他宫里的姐姐们也都特别温柔可人，那儿的饭菜很好吃，宫殿也特别大。你不知道，我每回出门都要飞上好久。”
“飞？”敖轩听着听着，觉得他在吹牛。
三重天的宫殿他没见过，但常听那些去过的兄长们提起，三重天的宫殿大则大矣，但也就只有那么一块地。建得再宽，用脚走走就能走完，更何必说飞。
他越琢磨越感觉敖光变得滑头，后头的交谈就愈发不上心起来，在听到敖光谈及清德神君是他其中一位启蒙师父时，更是确信敖光在说谎。
若说清德神君在某事上偶一点化，敖轩是深信不疑的。只是给这么个低道行的小小龙族启蒙，砍了他的头，扒了他的筋，他都不信。
于是说到后面，敖轩对敖光说的事异常敷衍。敖光也不傻，察觉到他明显的变化后，也就不再多言，再说了两句就抱着霜金离开。
在他离开没多久，假山来了新人，是其他几名龙子。敖轩见着人，把自己听到的事全都给说了，那些龙子一开始瞠目结舌，听到后来全在捧腹大笑。
“拜神农为师？他在开什么玩笑？神农大神何等身份？要收徒也肯定是收敖阳大太子这样的惊世奇才，收敖光做什么？说瞎话也不知道编个可信度高点的。”
“还有什么万年不化的雪山。众所周知，那山只存在于九重天，他居然还说自己去过？梦里去的吧？”说完，发言者自己笑得直不起腰。
离他稍近的龙子道，“等我日后拜师学艺归来，我也这么跟你们胡说一通。敖光这胆子还是太小，要是换成我，我肯定说帝俊赏识我，带我到九重天游了一遭，还与四神做了好友。要我说呢，敖光就是个小傻子，连炫耀都不会，说了一通完全不好笑的笑话。”
众人又笑作一团。
没走太远的敖光把他们的交谈听得一清二楚，心里无比郁闷，低头问已然苏醒正支棱大眼睛瞧红花绿叶的霜金，“这些不都是事实么？为什么他们不相信？”
霜金嗷呜一声，前爪搭在他胳膊上，像是在安慰。
敖光摸摸它的头，走远了。
东海龙宫给来客们准备了专用的客殿，敖光不是客，自是住不得。闹到最后，他还是得往自己那个小殿里去，路过前殿时，还是不见那两名虾兵蟹将的身影。
大概又是醉在别处。
敖光这般想着，顾自往小屋去。将要解咒时，就听边上传来一阵呱呱叫。他低头一看，在角落里见到两只癞□□。
那两只癞□□见着他比见着酒色财还亲切，一个劲儿就往他身边凑，结果不等敖光动手，霜金已将它们吼跑。
“辛苦你了。”敖光摸摸霜金的头，推门进去。
小屋还是离去时的模样，看样子除了企图想要进来反中咒的虾兵蟹将外，再无另人靠近。敖光突然又感觉自己的想法可笑，就这么个又小又旧的房间，谁会有兴趣呢？
待敖光与霜金各自洗过澡，窗外夜幕降临，发光鱼群开始例行的巡逻。这回数量比以往多了几倍，东海龙王这人平日里看上去只知寻欢作乐，可在这等面子工程上还是能做足十成十。
敖光躺在新换上被褥的小床上，头枕在一只手上，盯着外头透进来的光亮，手不自主地顺着霜金的头毛。好一会儿，低语，“我好像有点睡不着。”
“嗷呜。”
“你也是吗？”
半明半暗的房里，霜金的眸光显得异常惹眼，它四脚撑在敖光手旁，用毛茸茸的小脑袋蹭蹭敖光手指。
“你想听故事？”
回他的是一句嗷呜。
敖光叹气，“可我知道的故事都是师尊说过的，你每日同我们一道，应当也都听过。”
他的头往霜金那儿一低，碰了碰它的小角，“才回来一天，我就想师尊他们了。你也想吗？”
“嗷呜。”
“那我们连夜回去？算了，肯定出不去。”
龙宫的规矩他是记着的，一旦有这等重大盛会，这儿就会设置禁制，许进不许出。
敖光过去试图混在前去盘点食材的仆人们混出门，没离开两米就被结界吸回来，那次还摔疼尾巴骨。
那种疼痛他是不想再经历，那回还只是为某个妃子庆生就已是这样严厉，这次换成东海龙王的心头肉，就更不可能轻易蒙混过关了。
想到这里，敖光又叹出一口长气。
“我试着能不能想象一下师尊的声音，不过这法术我练得不大好，要是不像的话，你可不要取笑。”
霜金又亲昵地往他这儿拱了拱。
敖光见状，盘腿而坐，闭目开始回想咒语。不多时，房内隐隐约约传出点响动，勉强能辨出是个人的声音。又过去一阵子，声音逐渐清晰，与太一的有几分相似。
【师尊，晚上好。弟子有个不情之请，您能给我们说个睡前故事么？】敖光在心里默念。
没多久，那声音娓娓道出话语，说的是他们耳熟能详的故事。毕竟这是以敖光的念力控制，没法子道出新的，饶是如此，敖光与霜金都听得津津有味，霜金更是顺着‘太一’的声音打了两个滚，逗得敖光直笑。
三四个故事后，一人一兽纷纷睡去，在入梦前的最后一刻，敖光依稀发现故事内容有点陌生。但他来不及去细听，就被排山倒海打来的睡意推走。
太一自玄光镜中探得孩子们安详睡相，轻笑。修长手指在镜中一移，把敖光不自觉踢走的小被子盖好，挨个摸了摸头。
“明日见，小光。”太一柔声道。
似乎是感觉到什么，小床上的敖光动了动，说了句师尊明日见。
“陛下，小神是不是打扰您了？”青鸢敲了敲门，问道。
“无事，进来罢。”
青鸢望见他身前的玄光镜，了然一笑，道，“小殿下在龙宫可还好？”
“哪日得空，你派两只鸟去教教那群龙族规矩，让他们知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是。”
太一又问起她的来意，青鸢道，“青鸟来信，请陛下速速前往九霄灵殿。”
“何事？”
“羲和娘娘难产。”
小光从不说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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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生日宴第一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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