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醒,宋北遥就知道了宿醉的下场。
意识恢复的瞬间,大脑是痛的,身体是痛的,嗓子也是痛的。
“咳咳,咳咳咳……”简简单单咳了几下,就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咳出来了。
吾命休矣……
“宿主,昨日让你不要饮酒,你偏不听,现在病情又加重了。有句话叫什么来着,不作死就不会死。”系统声幽幽响起,似乎颇有怨念。
宋北遥刚要反驳,就听到雨眠的声音:“遥哥,你可算醒了。”
动了动脖子,他看到窗外漆黑的天色,以及在床边守着的,一脸担忧的好大儿。“咳咳咳……你怎么在这儿……”宋北遥问。
“遥哥,你已经昏睡整整一天一夜了,我都担心你这次要扛不过来了。”雨眠从旁拧了块温热的干布,给他擦了擦额角的虚汗,“谭医师来瞧过,说你是饮酒过度,外加吹了冷风,着了凉。”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酒了。记忆最后的画面还停留在,裴寂走到他面前,口中说着父皇云云。
闭上眼,他一手抚上额角,尴尬道:“怎么昨日裴寂也来了?我没乱说什么吧。”酒品还好吧?
雨眠默了一瞬,道:“没乱说什么。”
那还好。
“不过……”
“?”宋北遥眼睛瞬间瞪大,“不过什么?”
雨眠似是想起什么,有些不自在地低下头,回避他遥哥的视线,“其实倒也没什么。”
“?”那就是有什么了。孽子居然不肯说。
罢了,往日随风,往事随风。“裴寂呢,他可在府上。”找活爹充电去!
“遥哥为何一醒来就找他?”雨眠再次将帕子浸湿,拧干,将宋北遥的手拿起。
这只手生得十分好看,长而细致。雨眠托住细腻柔软的掌心,用帕子将手指头一根根擦拭干净。
宋北遥无奈道:“找他搜集情报啊,花神节也没几天了,你不是说得用情报换解药。”
他一偏头,看到雨眠正盯着自己的手发呆。“看什么呢。”他指尖拢了一下,摸到雨眠掌心的茧子,直接把好大儿的手拿来,摸了又摸,“嚯,你这手,当真是练家子的。”
雨眠没说话,任由宋北遥在自己掌心茧子上乱扣。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咚咚咚”。宋北遥问道:“谁啊?”
无人应答。
“可能是青霄,我去看看。”雨眠道。
“嗯。”宋北遥松开手,看着好大儿走过去开门。
然而一瞬之间,只听“轰!”一声骤响,靠近床的窗户被狠狠劈开,木屑横飞,一道黑色身影手持利剑,十分强悍地破窗而入。
烛火之下,银白刀刃闪过锋利冷芒,晃得人心头一跳。
那柄剑笔直地冲着宋北遥刺去,丝毫不给人任何喘息余地。
宋北遥甚至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只能僵硬地躺在床榻上,接受死亡的审判。
电光火石间,只听“蹭”一声拔刀声响起,那黑衣人雷霆万钧之势硬生生被人阻断。
他只见一把雪白弯刀自空中砍落,极快!极狠!一刀而下,竟直直将他的上等宝剑连根斩断!
“你!……”黑衣人被黑布包裹的脸上,唯一露出的眼睛被恐惧占满,“怎么可能,宿……”
他话还未说完,斜刀横砍而过,他人头落地,脸庞因极度的恐惧而扭曲。
不过短短两三分钟,一场刺杀终结,面对如此血腥的场面,宋北遥不由得心跳加速,血气翻涌。
他眼见雨眠一身狠厉杀气,朝他转过身来,手中弯刀犹自滴着鲜红的血。
“咳咳……咳咳咳……”你不要过来啊!!
心跳越来越快,他只觉得肺部突然像着了火一样燃起来,呼吸越发沉重,越发吃力,每一口空气从鼻腔、从口中进入,像刀片一样划过呼吸道。
“警告!警告!气运值接近危险值!”
“警告!警告!气运值接近危险值!”
脑中系统声音也不似平时,而变成全金属机械音,冰冷的声调仿佛在给人判下死刑。
“遥哥?”雨眠立即意识到不对劲,一把丢下手里的刀冲到床边,“你怎么了遥哥?”
榻上的人重重喘气,呼吸声甚至像说话声一样大,苍白的手攥紧了床褥,面色痛苦。
“遥哥!!”
“快……”宋北遥嘴唇已然微微发紫,狠狠吐出一口血来,气若游丝,“带我去找……裴寂,快……”
雨眠伸出手,微微颤抖着犹豫了一瞬,将人从床榻上抱起,飞快跑出屋外,一个纵身跃到屋顶之上。
他余光瞥到,庭院内躺倒在地的青霄尸体。
风冷到刺骨,他手中紧紧抱着宋北遥,在太子府的楼阁屋顶疾速纵跃。
宋北遥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他胸前的衣裳,他低头看了眼,落到裴寂的寝殿前。
门前有几名侍卫守着,见他突然出现,横刀拦住:“站住。”
“侧君身体有恙,特来面见太子殿下。”雨眠道。
几名侍卫依旧不让:“殿下有令,过了亥时不得打……呃……”
话还说完,他们只觉眼前一花,身体已被踹飞几米远。
雨眠稳稳抱着人,疾步踏入寝殿内。
“太子殿下!”他高声道。
“何人?何事。”从大殿深处传来裴寂低沉的嗓音。
雨眠抱着人循声而去,听见水流声渐渐入耳。裴寂身上的衣袍虚虚笼着身,似是刚从浴池里出来,露出精壮的肩颈胸肌。
他的视线落到雨眠抱着的人身上,眉心微微蹙起:“他怎么了?”
少年蜷缩在雨眠怀里,一只手紧紧拽住他的衣襟,面露痛苦,唇角不断有鲜血溢出。
“殿下,公子他……”
裴寂几步走近,将人从他怀里抱走:“为何不传医师?”
指尖温度离去,雨眠垂首道:“是公子让小的带他来找太子殿下。”
裴寂闻到他身上一股血腥味,正欲开口询问。
“殿……下……”怀里的人倏然出声,气息及弱,仿佛下一秒就会断气一般。
裴寂收回视线,将头垂下。只见少年嘴唇一张一合,似乎在说写什么。
听不清他要说什么,裴寂将头凑近了些。下一秒,宋北遥抬手勾住他的后脖颈,用尽全部力气,仰头吻上那双薄唇。
裴寂:“……”
一时之间,宫殿之内安静至极,只听到浴池里潺潺的水流声。雨眠移开视线,默默退下。
时间在这一息流逝极慢,裴寂感觉到唇瓣上柔软微凉的触感,闻到少年口中浓郁的血腥味,以及在血腥味之下,一股恬淡的,清新的,颇为好闻的气味。
不像花香,亦不像果香,说不出这是什么气味,却偏偏绕过血腥味,幽幽浸入鼻腔之内。
“咳咳……咳咳咳……”宋北遥亲完,松开扣住裴寂后脖颈的手,重重咳了几声,终于缓过气来。
“宿主,你的气运值总算在负二百以下了!”系统也如释重负。
……原来负二百是死亡临界点啊!
他环顾四周,目光对上裴寂面无表情的一张脸,这才意识到,自己正被人悬空抱着。
他刚刚、好像、亲了裴寂?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不干净了呜呜呜……
一个挣扎,险些直接掉到地上。裴寂抱紧了他,声色微哑:“乱动什么?”
“咳咳咳!……咳……殿下还是放我下来吧。”宋北遥生无可恋道,反手不知搭上了何物。
□□的,弹弹的,又有些硬邦邦的。仔细一看,原来是活爹的胸大肌。
我靠,这手感,绝了……
裴寂:“……”
“摸够了没?”他冷声道。
没有,再摸会儿,才能弥补我的损失。宋北遥心道。
裴寂直接将他放到地上。脚一沾地,腿上一阵发软,他再次朝裴寂跌去。
谁知那活爹直接一个晃身闪到一旁。
“………”宋北遥一个猛冲,笔直地朝着热气蒸腾的浴池栽去。
裴寂!!你这天杀的!!!!嗯?
他只感觉自己的后衣领被人扯住,整个身体被翻过来,眼前场景一阵天旋地转,随后一只有力的手焊在了他腰间,他也随即勾住来人的脖子。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正以无敌玛丽苏的姿势被裴寂“英雄救美”。
裴寂发间的水不断滴落,宋北遥略微低头,看到男人裸露的宽阔肩颈,结实胸肌,以及隐在衣袍之内的,胸前那两点暗红。
呃……
裴寂垂眸看着宋北遥,默了一瞬,冷冷道:“你流鼻血了。”
“???”
宋北遥一把捂住鼻子,掌心一片濡湿。
“!!!!”
苍天啊!!!!!
不如死了算了!!!!
……
从裴寂的寝殿出来时,宋北遥依旧头脑发懵。看到候在殿外的雨眠,他哭唧唧走过去,刚要寻求安慰,又立马止住了脚。
这已经不是他熟悉的好大儿了,而是武功高深莫测、下手狠厉无情、令人闻风丧胆的细作,杀手中的杀手。
他瞥了一下嘴。
“公子,你没事了吗?”好大儿对他依旧是一副担忧关切的神情。
他刚要开口,身后传来裴寂的话声:“发生了何事?”
这人什么时候跟着一起出来的?
雨眠垂首道:“太子殿下,晚间有刺客闯入烟暖阁,试图刺杀侧君。青霄他……已经丧命刺客手中。”
宋北遥不可置信地看着雨眠。虽然和青霄才认识不久,那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他昨天还跟青霄说过话……
裴寂面覆冰霜,声色冷寒:“竹风。”
“属下在。”
“领一队人去烟暖阁看看情况。”
“属下遵命!”
“今夜多谢殿下,我们先回烟暖阁了。”宋北遥有些有气无力道。
裴寂视线凝在他身上:“方才四皇子还奄奄一息,命悬一线,此刻却能自如行走,不知这是何故?”
宋北遥只浅浅笑了一下,悠悠然道:“不瞒殿下,这是我自小便有的隐疾,发作起来非常吓人,但过了那一阵就能好。”
“嗯……”
眼见这活爹还要接着问亲吻的事,宋北遥连忙重咳几声道:“殿下,夜间风寒,我身子承受不住,就先回烟暖阁了。”
“本王也一起去。”
“……好。”
一路走回烟暖阁,裴寂走在前面,步伐很快,宋北遥走在当中,雨眠走在后头。宋北遥顿然有种被两面夹击的感觉。
前面这个不能惹,后面那个现在看来也惹不得,呜呜,人生艰难……
太子府的小道上都点了夜灯,此刻四周一片静谧,宋北遥就连咳嗽都不敢太大声,只能虚掩着口鼻,闷咳几声。
“咳咳……咳咳咳……”
奈何这咳嗽是越憋得慌,越咳得厉害。不多会儿,他就停下了步子,咳得直不起腰。
“公子。”雨眠见状,立即上前扶住宋北遥,另一只手轻轻捋着他的后背,“还是找医师看一下吧。”
宋北遥摇摇头,继续往前走,却被雨眠扯住衣袖。
“我……我背公子走吧。”他走到宋北遥跟前,微微蹲下身。
宋北遥这才意识到,他的好大儿原来竟比他高了大半个头……
不应该吧,他好歹也有一米七五,这些人都是怎么长的??
他没拒绝雨眠的好意,直接趴了上去。雨眠两手托住他膝盖弯,把他往背上颠了颠。
待到了烟暖阁,雨眠将他放下时,他看到早早到了的裴寂目光若有似无落在他和雨眠身上。
看什么看,没看过帅哥啊!
一踏入院中,他目光刚隐约瞥到地上两具尸体,突然眼前一黑。
“遥哥,别看。”他听到雨眠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宋北遥愣了一下,原来他的好大儿是怕他现在见不了血腥,用手遮住了他眼睛。
“没事的。”宋北遥将他的手拿开。
他心里倒是不忌惮这些,曾经他可是很爱看悬疑惊悚片的!
但是亲眼目睹现场,跟艺术加工过的画面,终究是不一样。
尤其当他看到,昨日还同他说过话的青霄,僵硬扭曲地横躺在地,脖间那道刀口深可见骨,地上鲜血流成一滩,甚至没来得及闭上眼睛……
生命的脆弱,在这一刻具象化了。
“咳咳……咳咳咳……”宋北遥身上突然一阵发寒,脚下脱力,朝旁边倒去,很快便得到了支撑。
偏头看去,裴寂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侧,侧颜冷硬,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高大的身影如山一样巍然不动。
而他正巧靠在了裴寂肩头,裴寂也没有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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