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才能让温玉休了我啊？”娄玉重眉眼卷在一处，手里不停摆弄着桌上的核桃，先高高抛起再等着落进手里。
站在一旁的白露抽了抽嘴角，忍住了想要阻拦的冲动，继续帮小姐拨核桃。
“小姐，不好了，李玉荣带着十几个丫鬟婆子冲过来了。”秋枫急匆匆地从外面跑过来，核桃因为无人在意咕咚咚的滚出好远。
“怎么回事！”白露停下动作，赶忙冲到门口询问。
“说是小世子上吐下泻还发烧了，昨天咱们在花园里跟小世子碰过面，怀疑是咱们做了手脚。”秋枫扶着腰上气不接下气的说。
“谁给的消息？”夏荷给秋枫端来一杯茶，让她边喝边说。
“是恒姨娘身边的小巧儿，上次宴席上打过照面的。”秋枫在旁边大口喘气，“这不是胡乱攀咬吗？”
“啊，宝儿怎么了？”娄玉重焦急的起身。
“那小孩自有他人照顾，一点事也不会有，你还是先想想自己怎么办吧！”苏恒跨着大步走进来，大声焦急的说，大家都被吓了一跳，众人印象中，恒姨娘从来都是软软绵绵的，从没这样大声的讲过话。
“我从没做过那样的事，她来又如何？”娄玉重坐了回去，身板挺直了些。
“你是没做过，有人保不齐会帮你做了，再说是你指使的，你又能如何？”苏恒看着不当一回事的“事主”有些着急。
“那天我们拢共见了三个姨娘，前两个是出言讥讽的林笑笑、路青青，后一个是向你行礼并未说话的薛雪琪。
前两个才来府中，一向同进同出，不曾与他人有什么勾结，何况她们是瘦马，你走了她们也不可能做正室，只能偶尔给你添堵，找点存在感。
薛雪琪就不一样了，她比你我来的都要早，是温玉姑母子侄的孩子，听说她姐姐就是吏部尚书的继室，也是先做妾室，原配夫人去世后扶正的，只是原配夫人是如何走的，也无人追究了。”
“可，怎么突然有人就要害我？”娄玉重害怕的说。
“小姐，一点也不突然！
上次你吃了李小娘送来的核桃露拉了三天肚子，我们去给你叫大夫，却没人愿来。你还说没事不是什么大病只是吃坏了。”
“还有一次刘小娘邀请您去游湖，你一个人掉进湖里，刘小娘就不见了，不是秋枫赶回来发现，你就没命了。你还说那是你自己不小心，回来后就要请人自己学浮水。”
“还有。”
“打住打住，是说这个的时候吗？”娄玉重捂起耳朵，不让她们再说了。
“这些事，怎么不告诉我？”苏恒惊讶极了，她怎么什么都没注意到，什么时候自己这样粗心了！
“我又没什么大事。告诉你做什么。”娄玉重别过头去。
“你只管咬住，你不可能对孩子做这种事，再讲明你不会同李玉荣抢孩子，一来你年纪太小，自己还是个孩子，确实害怕养不好他，为了孩子好，放在大嫂那里你很放心，二来温玉为人薄情寡义，想抢孩子也无人撑腰，过的不会好，三来在这王府中你已身为鱼肉，不会做那螳臂当车的蠢事。请她放心，她也是一时急糊涂了，冷静下来必能查明真相的。”苏恒心下有了成算，下了结论。
李玉荣匆匆走来未坐步辇，走的又急又热，半天过去，其实脑中已想明白了不会是娄玉重所为，只是下人害怕责罚胡乱指责，可人已经到了，心中确有疑虑，索性进来一闹，验证下心中所想。
“弟妹真是好生清闲啊！”李玉荣收拾了脸色，厉声走进堂屋。
“天这样热，大嫂还愿来我这里瞧瞧，着实令人感动。白露，快给夫人上茶。”娄玉重扶着大嫂入座，做足了恭敬的姿态，给这位郡主给足了面子。
李玉荣脸色也略有缓和，但还是问：“弟妹有所不知，宝儿昨天去了一趟花园，回来后就高烧不退，腹泻不止，刘太医说那是让人下了毒。想来问问弟妹知不知道这一回事。”
“啊！这怎么可好，宝儿这会身体可好吗？”娄玉重脸上的担心不是假的，捏着扶手的手上加了些力气，身体下意识的向前倾过去了许多。
见李玉容只盯着她半天不说话，娄玉重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这才挺直了身子：“难道大嫂是怀疑我？”
“不知大嫂竟如此看我？虎毒尚且不食子，且不说我绝不可能害宝儿，再看这件事与我毫无益处，三是我的夫君那样薄情寡义，我若胆敢做这样的事情，他定然第一个将我拖去打死。
现如今我孤身一人在这国公府中，已为鱼肉，怎么可能再做那螳臂当车之事呢？大嫂或是一时心急，不如再去昨天我遇上的三位姨娘那里问问呢？”
李玉荣面色有些松动：“哼，有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最好如你所说。”转身甩袍出了院子，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等她们乌泱泱的走了。
“你怎么知道她们的来历？”娄玉重收起装出来的威严，眼珠子追着苏恒转，若不是堂屋洞开，她怕是要端个小兀子坐在苏恒面前听听今天她讲的这些八卦琐事了。
“自然是有我的办法。”苏恒喝口茶，抿嘴一笑，又成了那个绵软无害的恒姨娘了。
“阿重，白露身边的姑娘好生厉害，吓得我都不敢说话了。”苏恒不知道什么候眼里已经蓄满了泪水，可怜巴巴的望着娄玉重。
“别怕，那是秋枫，跟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丫头，是母亲留给我的，是个忠心的人，只是不太稳重，有些识人不清。”娄玉重见不得她哭，急急的解释。
“你看，这不是知道了你的一个底细？”苏恒收起眼泪，得意的望着娄玉重。
娄玉重一愣，微微说道：“你不必如此，你若出言询问，我必会如实相告的。”
“所以说你不适合这里。”苏恒叹了口气，神情却又不像是伤心。
“那……温玉是怎么跟你说的？”
“那些姨娘们的事，我是向扫洒丫头、伙房厨娘还有护院们闲聊得知的。
世子妃的事，我只说大嫂身边的姑姑一个劲作威作福，打死两个丫头，好生害怕。温玉说那是大嫂从宫里带出来的，手段威严都与常人不同，让我小心，回头去跟大嫂说说，只要我小心行事，一定不会有事。
见你出了这事，才想到正好借世子妃的手，帮你出口气，她们害你在先，也不算冤枉。”苏恒小心翼翼的，探查着娄玉重的脸色。
“真是个虚言轻诺的人呢，看来他还真是对你有情。什么都同你说。”娄玉重想到那个男人的脸色，出言讥讽道。
“那你呢，阿重也对我有情，才会跟我讲这许多吗？”
“说正事呢。”娄玉重别过脸，来不及想泛起的涟漪，只等着解决眼下的问题，眼中露出浓重的担心，“若是她们三番五次再来，又该怎么办。”
“是呀，只听说千日养贼，没听过千日防贼的。”白露也有些焦急。
“放宽心，这巴掌大的后宅之中，人人都是这样过的。”苏恒上前拍拍娄玉重的肩膀，“你若担心，我就多来跑跑，帮你吓吓那些蛇虫鼠蚁。”
“那多谢你了。要不然……”
“要不然什么。”苏恒凑上前去。
离得好近，娄玉重快要忘记刚刚要说什么了，慌乱地说：“我是说，你要不搬到旁边的广乐堂里？”
那是与她仅有一墙之隔的地方，苏恒浅呼一口气，隐去多余的情绪：“好呀，我这就收拾东西搬过来。”
柴房。
“别打了，为什么打我？”刚刚还在屋中梳妆做梦的美娇娘现在成了阶下囚，头发散乱的靠在堆满柴草的墙边，显得狼狈又可怜。
“你做的事情，还要我们说出来吗？”动手的婆子有些不耐烦。
“我要见玉郎！让我见玉郎。”她还是不死心，被捆的严严实实还在地上扭来扭去。
婆子反倒笑了：“我说姑娘，你以为是谁下的令啊？不过给主子暖过几次床，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小世子身上也敢动手脚？”挥了挥手说动作快点。
没多久，柴房里就没了声响，麻袋上面歪下来，像一只带着苞叶被掰断的玉米棒，再一碰就完全掉下来了。
苏恒看着那被抬走的三个麻袋，凄然的情绪又像云雾一样笼罩在她身旁。
她又想起了，原来人命就是这样脆弱的，少有人能重如泰山，哪怕那两个可怜的人什么也没有做，还是被抬走了。
像她这样的人，本就轻如鸿毛罢了。可不能让她也消失在这逼仄的院墙之下，绝不能。
“恒姨娘，我们来看这个干嘛啊？”小巧儿躲在苏恒后面，有些害怕的说。
“为了不变成她们，自然要多留心看看了。”苏恒从树后走出：“走，我们上阿重那里去看看，她肯定吓坏了。”
“怎么，趁我不在，在吃什么好东西？”苏恒一个跨步靠近了桌子，一把抢过娄玉重手里的糕点就往嘴里塞。
“慢点，秋枫，给她倒壶茶来。”娄玉重看着苏恒心神不宁的样子，没有责怪她，只是让她慢点。
苏恒现在的样子很不一样，她大口吃下手里的香瓜饼，不让自己停下来，身体微微颤抖，脸色看起来很不好。又想再吃，娄玉重伸手拦住了她：“你看见什么了？”
她的手好冰。
苏恒好像才回过神来，她以为自己能够冷眼旁观，毫不在意，她们不过是自作自受，若不是主动作恶，人怎么会落到如此下场，可是她们该死吗？
她不知道，她以前见过不听话被妈妈打死的姑娘，见过外面为了抢一块饼被打破了头最后躺在路边等死的乞丐，见过因为不小心冲撞了官差就被当场打死的挑货郎，但她以为这里不一样。
她以为自己不再害怕了，有多久没有见过人活生生被打死，她以为自己已经忘了。
是谁给她的错觉呢？
是温玉的好生相待，还是因为阿重在，她一厢情愿的以为只要阿重在的地方，就是温暖而明媚的。
竞忘记了，阿重现在也是深陷囹圄，她是来护她的！她机关算尽要进来这个地方，是为了照顾她，哪怕不能长长久久的陪着她。
渐觉轻寒肩上透，便拢萧郎袖。便由我来做你的萧郎吧！苏恒下定了决心，这才抬起头来。
看着娄玉重关切的目光，苏恒摇摇头，自己什么时候糊涂成这样，整理好情绪笑着说道：“这一上午为了你的事情奔走，给我累坏了！吃你两块糕点还不行？”
娄玉重见她不愿说，也不再问了，转了话头：“听说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否教我对弈？”
“怎么突然想起来学这个？”苏恒不明白，但也顺着她的意思问下去。
“只是觉得以后用得到，又有个现成的师傅，不学岂不是亏了。”见白露等人已经备好了棋盘等在一旁，娄玉重弯腰拱手：“师傅请上座。”
苏恒一下子侧身避开，“这是做什么，你的身份怎么能拜我。”
娄玉重起身抓起她的手：“你就坐下吧，我哪还有什么身份。”
“你还没说你因何而学呢？”苏恒手里一边摆子，一边问。
“你也没说你看到了什么。”娄玉重没有躲闪，她觉得在苏恒面前，自己好像可以直接一点。
苏恒没有接话，“圣人有云‘弈之为数，小数也，不专心致志，则不得也。’”
“学生受教了。”娄玉重又要施礼，苏恒立刻开口打断：
“那我便开始了，这张的棋盘上，共有三百六十一个交叉点位。黑白两色的棋子，在交叉点上，依次落子。一颗子有四个气孔若是都被围住，便是死了，被吃掉，若是留下中间，无法被吃掉，便是活了。最后看其实不过是比最后‘谁占的地方大’，谁就赢了。”沉浸在授业中的时候，苏恒好像没有想起来刚刚那些可怕的事情了。
“我想你找我不是学这个的，你是想学一些攻杀之术吧。”苏恒捏着一颗黑子，双指翻转，棋子就在手里画了一个漂亮的圆圈。
“那你能教我吗？”
“自然能。”
对不住对不住昨天搬家没有力气更新，非常抱歉，我努力尝试今天多写点非常抱歉(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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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身陷囹圄见真情 同病相救惹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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