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藏书阁出来,无双又得重新回去上课。
两侧梧桐遮天蔽日,无双踩着整齐的青石板路,她朝着教室的方向迈去。
一路上遇到的弟子望向她,眼中不再是全是敌意,隐隐之中,似乎有些崇拜。
“快看,就是她,破了万姯长老的防护咒,把咒术教室的顶都掀翻了。”一位青袍弟子小声道。
无双将话听在耳朵里,挑了挑眉,眼神中闪烁着一丝得意,然后在脑海中对009道:“这些没见识的东西,大惊小怪,当年本尊一场业火,烧灭三千正道,那才是真正的壮观。”
无双炼的本命功法,名为苍莲业火,由上古相传,分三六九重,九重为最高,名曰混沌业火,可以焚尽天下万物。
曾几何时,无双便是靠着业火,活生生地烧死了她那个世界的天命男主。
想起当日那幕,她把那些正道老儿烧得低头骂娘,无双脸上就忍不住浮现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只是遗憾的是,现在她已经换了一副新的身体,需要从头开始修炼,她如今只修炼到了第六重业火……然而,即使是如此,对于对付逍遥宗这些小儿,已经是绰绰有余。
一路行至剑术教室,无双接受着纷至沓来的崇拜目光,心情忽然变得愉悦起来,然而,正当她脚步穿越剑术训练场的那一瞬间,笑容瞬间凝固。
负责教授剑道的北邙长老下山游历去了,接替他上课的,竟然是这几日无双避之不及的陆慎。
自从从藏书阁出来的那天起,这瘟神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一直在剑冢上扮演着好师兄的角色。
每日给她洗衣做饭,三天两头地给她买胭脂水粉,和各式各样的首饰小裙子,美曰其名,五师妹有的,他师妹也要有。
此外,只要一有空闲,他总会找机会拉着她一起讲经说道,虽然话题五花八门,但主题却总是围绕着一个点——劝她修身养性,少造杀孽。
无双被这个瘟神纠缠得烦不胜烦,打又打不过,只好躲,却没想到,连上课这个地方,都会碰上他。
今天她来得稍晚了一些,前方已经布下了一道剑阵结界,阻挡住了她的去路。
透过剑光闪烁的结界,她看到陆慎正在场内,她准备转身就走,然而刚迈出的脚步却被陆慎的声音叫住。
“师妹。”陆慎的声音穿透剑光,传入她的耳朵。他轻轻一挥手,结界立刻打开,让无双走进去。
陆慎注视着无双,淡然道:“来上课,还是要准时的。”
无双瞥了他一眼,手里拎着剑径直走进去,这一动作引起了陆慎的好奇,他偏头看了一眼,问她:“师妹,怎么不用我前些天为你铸的那把剑?”
陆慎的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无双的身上,窃窃私语声骤起。
“真是好福气,沧澜君亲自为她铸剑。”
“沧澜君对师妹真好,我也想拜到昆仑峰去。”
“得了吧,就你这个天赋,你想要拜,长渊仙尊还不答应呢。”
无双无言地扫视着这些喋喋不休的弟子们,眼神中的恼火更加明显。她回头,注视着那个赞美她“福气”的师弟,脸上表情近乎狰狞。
如果有机会,她很想问问他,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前段时间,长渊为秦瑶光特地铸造了一把本名剑,陆慎得知以后,偏要给她也铸一把。
铸剑便也罢了。这该死的神经病偏要用佛门密铁。
剑一出鞘,佛门金光四闪,佛气四溢,闪得她这魔道头头眼花缭乱,头痛欲裂。
这人还美曰其名:“佛门金光普照,正好给师妹去去戾气。”
想到这件事,无双的脸色更加阴沉,她挥动手中的枯骨剑,道:“这个用着更顺手些。”
话落,枯骨剑散发出淡淡的,凌冽的杀意。
这是她从剑冢里随便拔出来的剑,上面镶嵌着黑曜石的骷髅脑袋看着可比那佛门密铁亲切多了。
陆慎皱了皱眉,看向她的目光似是无奈又像是幽怨。
不知道为什么,陆慎最近老喜欢拿这种目光看她,每次都能把她盯出一身鸡皮疙瘩。
她皱了皱眉,自动站到了角落里。
就在此时,无双感受到一道锐利的目光刺向自己。她抬眸,正好看到赫连羽正盯着她。
无双眉毛一挑,对赫连羽挑衅问:“看什么看,上次没烧死你不满意是吗?”
赫连羽眯了眯眼,转过了头。
陆慎在上面讲解剑理,言罢,众弟子两两结对,投入练习。
无双主修符箓阵法,对于剑术本来没多大兴趣,剑理没好好听,练得也磕磕绊绊,懒散得很。
周围的弟子三三两两地组了队,正在这个时候,赫连羽走了过来,笑道:“叶师妹,我们切磋一下,如何?”
无双挑了挑眉,手中的枯骨剑在空中剜了一个不算漂亮的剑花,冷笑道:“来呀。”
赫连羽于地上随手勾勒出一个圆圈,结界瞬间生效,两人立刻握剑对峙。
短兵相接,剑气四溢,赫连羽动作快如闪电,剑意厚重,不得不说,万姯长老的内门弟子,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无双无心与他纠缠,手中剑随意阻挡着赫连羽的攻击,笑得漫不经心。
赫连羽醉翁之意不在酒,几个回合后,他的瞳孔骤然紧缩,一股阴冷的杀意在眼底一闪即逝。他的剑势猛然变化,狡猾而凌厉,直取无双的双眼。
无双早有防备。她的右手在袖中微动,瞬间几枚形如灵蛇,带着冰冷杀意的魂钉出现在掌心。只待赫连羽冲上前来,她便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取了他的小命。
然而,在这紧要关头,一道寒光划过,陆慎身影如风,瞬间出现在她前方,像是一堵坚固的墙壁,紧紧将她抱入怀中。
他身形极为高大,单手搂着她,无双仿佛跌入了黑暗却又滚热的深潭之中,动弹不得。
视线被他完全阻挡,无奈之下,只好将魂钉重新放回袖中。
在那一瞬间,她耳边传来一声低沉砰响。
陆慎手中,一股如山洪猛兽般的灵力瞬间冲向赫连羽,将他强劲的剑势完全击溃,然后如排山倒海的波涛般将他整个人击飞出去。
赫连羽颤颤巍巍地抬起头,表情已经完全变了。几缕发丝遮住了他的眼,朦胧中透出些许惊惧。
他艰难地咳嗽两声,看向陆慎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然后结结巴巴地说:“大师兄,我…我刚才不知怎么了,一时失手,还请大师兄恕罪。”
陆慎转过头,目光如冷池,深深地盯着赫连羽,他的面无表情,只是双唇紧紧闭合,犹如雕刻的石像。
半响,他缓缓开口:“藏书阁,《云间剑谱》六百遍。”
言毕,陆慎转头,眼角余光瞥见无双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戾的杀气。
他的心微微一紧,快步走到无双的面前,挡住了她的视线。他低头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对她道:“冤冤相报何时了。”
透过陆慎的肩膀,无双看了一眼赫连羽,在陆慎看不到的地方,他方才的惊慌已经不见了踪影,转而眉宇之间盛满了阴狠。
无双看了陆慎一眼,冷哼一声。
“冤冤相报何时了,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言罢,她身形如蝴蝶偏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陆慎缓缓抬手,抚过额头,无奈地看着无双逐渐远去的背影,声音喃喃:“也不知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戾气。”
*
阴寒的月光悬挂在夜空中,似水的清辉洒满大地。
剑冢之中,陆慎缓缓地睁开眼睛,头颅轻轻后倾,目光透过树冠间纵横交错的叶片,落在了夜空中的月轮上。
那月亮如水洗般清澈,静谧地悬浮在夜幕之中。
忽然之间,他体内灵力如巨浪退潮般散去,急速而强烈,抽走了他体内的力量,无力感宛如一股滔天巨浪,将他全身上下包裹住。身躯微微颤抖,犹如风中的柳叶。
灾难的预感犹如冷风般袭来,他掐指一算,暗道不好——
阴年阴月阴日又恰逢满月,对他这样的半妖而言,这是最为虚弱的时刻。
他咬紧牙关,双拳紧握,用尽全身的力气,强行压制住全身的虚弱,一步一步移动,试图向洞府的方向走去。
脚步沉重如负重物,他的身体不断摇晃,步履蹒跚。在冷月的照耀下,他的影子摇摇欲坠,映射在石壁上,似乎随时都会破碎。
等他走回洞府时,月光如银,他的肌肉收紧,他的背部隆起,仿佛承受着无法承受的重压。陆慎的喉咙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他抬起手,手指像猛兽一样弯曲,月光倒影在石壁上,他的身体已经完全退变成了白狐的模样。
作为半人半妖,他体内的灵力与妖力像是两股不可调和的力量,一直在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但是,在这个夜晚,这种平衡被彻底打破,他体内的灵力与妖力开始疯狂地冲撞,像是两头野兽,在他的身体内无情地撕扯。
随着身体内两股力量的冲撞,一阵前所未有的痛楚如海浪般从他的身体深处涌出,那种痛楚如同针刺,痛入骨髓。他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像是被一片白雾覆盖,耳边似乎有一种低沉的嗡鸣声。
在意识越来越模糊的状态中,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这样的痛苦了。
在雾霭崖底的时候,每逢此时,无双都会用灵力帮他缓解痛意。
虽然每次脸上似乎都带着些许不耐烦,说着些很麻烦,要把他吃掉的话,可是,她那双修长而冰冷的手触碰他的皮毛时,却总是源源不断地为他输送灵力。
疼痛几乎无处不在,四肢百骸,甚至连骨缝中都在剧痛。在迷离的意识中,无双那张冷漠的脸庞突然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他努力地撑起身体,磕磕绊绊地朝无双的洞府走去。
他矮下身子,用头轻轻顶开了横在前面的竹帘。那竹帘在空气中轻轻摇晃,发出微微的声响。他走进去,只见洞府里空无一人,只在地上放了一块厚厚的垫子。
痛苦席卷他的全身,每一处肌肉都在无声地抽搐。他步履蹒跚地走到窗边,想要趴下来,但在这个动作未完成之前,他突然停住了。
房间里有着陌生的气息,这让他的耳尖瞬间竖起。
他的身体僵硬了一瞬,尚未来得及做出反应,突然间,一条冰冷的铁链突然套住了他的脖子。那冰冷的感觉,仿佛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浇得他心中一凉。
脚步声在房间内回荡,模糊的视线中,他看见了赫连羽的脸。他的嘴角上扬,仿佛得意的样子。
赫连羽应该在藏书阁抄写剑谱,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陆慎试图动弹,但那冰冷的铁链狠狠地擒住了他的脖子,让他动弹不得。
赫连羽低头看着他,他的眼神里不再是白日里的谨慎和惶恐,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不屑和狰狞,嘲讽的笑声在洞府里回荡,“没想到那贱|人,也会像小姑娘一样养小动物,真是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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