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雁听不懂她神神叨叨的在说些什么，再一次催促她：“吃快点。小、瞎、子。”
虞洛芽埋头吃面，在心里哭嚎，她现在眼睛看不到，要怎样才能够完成在他脑门上贴符纸的任务啊？
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嘛。
另一边的小二一直在看着他们两个，心道:怎么就一会儿功夫，那姑娘就变了个样儿呢？
刚刚不是还要逃离那个男人么？
怎么现在就跟他有说有笑的？
他正想着，那边的少年就突然转过了头来，定定看向他，那双好看的桃花眸里飞出了寒刃，冻得他全身发冷。
他立即收回了视线，不敢再看那边。
等他们两人上楼后，他还心有余悸，怎么会有一个人的眼神那么可怕？
仿佛能杀人似的。
回到二楼上后，虞洛芽就听见云雁在用玉牌联络封青玄。
“云雁？是你吗？你还好吗？”封青玄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激动。
在这世上，能够让他情绪如此波动的人，一个是女主，另外一个就是云雁了。
在封青玄的心目中，云雁就是他的亲弟弟。
他出事，他自然是最担心的。
“我还好。哥哥。”
这一声哥哥，令那边的人沉默了好久。
云雁不常叫他哥哥，甚至有时候还会直呼他名，不过他都不会与他计较。
今天，他却主动唤了他哥哥。
“云雁，你在哪儿？”
“我在外面养伤，等养好伤，就来找你们。”
“养伤？你伤得很严重吗？”封青玄担忧地问。
“还好，就是被小鬼咬了一口，不是什么大事。”
那边突然传出秦雨淞的声音，“小师弟，小师妹呢？她和你在一起吗？”
屋子里的虞洛芽听到他在问自己，立即大声回道:“我在！秦师哥，我很好。”
秦雨淞开始婆婆妈妈地跟云雁交代:“小师弟，你要好好照顾小师妹，她眼睛看不见，你可不要欺负她哦。”
云雁:“……”
虞洛芽道:“云师哥他对我可好了，他刚刚还给我买了好吃的呢。”
“师妹，你把玉牌放在耳边，我有几句话要单独与你交代。”
“噢噢。”虞洛芽照做，然后听见他说:“师妹，虽然云雁那小子他不是很喜欢你，但是你们两个现在孤男寡女待在一起，你也要有提防之心，万一那小子趁你现在眼睛看不见，就欺负你呢？”
“我知道了，谢谢师兄。”
秦雨淞继续交代:“还有，这几日就不要洗澡了，万一被别人偷看了去都不知道呢。”
“咳。咳。”虞洛芽猛地咳了起来，她又想起系统说的惩罚来，到时候系统该不会强制让她洗澡吧？
“怎么了？师妹？”
“没，没事，就是呛到了。师兄你说的我都记住了。”
“记住了就好。”
虞洛芽将玉牌拿过去还给云雁，两人又这样相安无事的度过了一天。
离完成任务的截止日期只有最后两天了，虞洛芽越来越慌，而这两日的云雁有点善心大发，竟然还叫小二送了饭菜到房间里来。
小二进来的时候，低垂着头，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往虞洛芽身上看去。
云雁慵懒地靠在一旁，盯着他。
小二感到后脊背一凉，放下饭菜后，道了句“公子姑娘请用餐”，就立刻跑了。
虞洛芽走到桌子边坐下，在上面摸索着筷子，问:“云师哥，你还是不吃么？”
“不吃。”
这一夜，虞洛芽睡下后没多久，就听到有人在敲门的声音，她立马惊坐起来，听到外面有人在喊她:“姑娘，是我。”
是那个小二的声音。
他怎么会来喊自己？
云雁呢？
她喊了他两声，屋子里没人回应她，她走下了床，摸到了门口边，打开门问:“小二哥，你怎么来了？”
“姑娘，你那挨千刀的郎君出去了，快，跟我走。”
小二拉着她就往外面走去。
虞洛芽跟着他下楼，犹豫道:“小二哥，要不，我还是不走了吧？”
她总感觉云雁就在不远处。
“你说什么？”小二很想一巴掌拍醒她的恋爱脑，“姑娘，你傻了吧？那人是骗你的呀！你看不出来他是因为你眼睛看不见，所以就欺骗你的么？”
小二拉着她不由分说地往客栈外面跑，坚决不能让她再回去了。
“你听我的，连夜就走，回姑苏城去。”
虞洛芽眼前一片漆黑，她也不知道他们走了有多远，突然，小二停了下来。
“放开她！”
一声利喝从前面的街道上传出。
是云雁来了！
果然，她的第六感是正确的，云雁压根就没走远。
小二被他这一声大喝给吓到，松开了抓着她的手。
云雁身影一闪，如鬼魅一般，就来到了他们的面前，这下更是把小二给吓惨了。
虞洛芽听到小二哥的叫声，也跟着害怕起来，云雁这下是亲眼看见她逃跑了。
完蛋了。
小二被他拎了起来，她赶紧去拉他的手，“云师哥，不要伤他。”
“你还护他？”云雁难以置信，“他都要把你骗去卖了，你竟然还护他？你脑子有没有问题啊？”
云雁向来嘴毒，现在开始骂她的脑子了。
不过，他的话……
他难道没发现自己是要逃跑么？他以为自己是被小二骗出来的？
她赶紧解释:“不是这样的，小二哥是好人，是我请他带我出来的。”
“出来做什么？你不是才吃过吗？别告诉我又饿了。”
“我……我是来找你的。”虞洛芽脑中灵光一现，仰起头说：“半夜醒来，发现你不在房间里，我担心你，所以就请他带我出来找你。”
“找我？”云雁的语气里充满了不信。
“对。找你。”虞洛芽坚定地道。
她攥紧了他的袖口，向他走近一步，双眼微阖的脸向上仰着，楚楚可怜地望着他，朱唇开合，说:“云师哥，我现在只有你了……你不在，我很怕。”
云雁长睫微垂，瞳仁里漆黑一片，平静地注视着她。
好像风停了，云歇了。
“云师哥，我现在只有你了……”
她的这句话，在他耳畔反复回荡，仿佛有人在他心上投下了一颗石子，荡漾出一圈悲伤的涟漪。
虞洛芽说完这句话之后，久久没有听到云雁的回应，她轻唤了一声，“云师哥？”
云雁丢开了手中的小二，提步往客栈的方向走，“回去。”
虞洛芽立即跟上他，心想他应该是相信自己了吧。
*
五更天
云雁坐在寒山渡外的河流边，他看着河面上的倒影，那水面上的人是自己，却又不是自己。
他现在早已经不是什么云家的小公子了。
他有新的名字，他叫封云雁。
少女的话语，这一夜都在他的脑子里回荡。
“云师哥，我只有你了……”
他双手捧着头疼不已的脑袋，多年前全家惨死的画面又钻了出来，他将嘴唇咬破了皮，痛苦地呻.吟。
他，什么都没有了。
爹爹，家……
全都没有了。
他是被世界所遗弃的人，他早不该活下去了。
他突然睁开猩红的眼睛，问:“你想要什么？”
他的身体里飘出来一团黑气，发出奇怪的笑声，“这话该我问你吧，你，想要什么？”
“我要……报仇。”
为全家人报仇，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即使成为魔，你也愿意？”
云雁冷冷一笑:“现在你不是已经在我身体里了么？”
“与魔做交易，是要付出极大代价的。”
在这本书里，他本就是个反派，反正迟早都要入魔，他何不早一点，也好快些为家人报仇。
他从袖中取出一块红盖头来，盯着上面繁杂的图案看，神情越发阴冷，“只要能报仇，什么代价都可以。”
四十年前，云家灭门的前一晚，山庄内来了一个神秘男人，那人的面容他并未看见，只记得他手中握着一把长剑，剑上挂着一条剑穗，月光打在那剑穗的玉佩上，上面的图案与这块红盖头上绣的图案一模一样。
那是一朵半莲花的图案，每一片莲花的花瓣上都有圆点，在莲花下是三条波浪线。
这样的图案说不上特别，但是它出现在新娘的盖头上，这就有点不寻常了。
按习俗的话，很少会有人将这种图案绣盖头上的。
而且这嫁衣是那位姑娘自己逃婚带出来的，说不定上面的图案就是她自己绣的。
可她为什么要绣这样的一个图案呢？
*
第二日，一大清早虞洛芽就被云雁给叫醒了。
“云师哥，我们要去哪里啊？”她边下楼，边打哈欠。
“去姑苏城。”
“去姑苏城？咱们不回云音宗吗？”
“师姐传音来说，让我们去姑苏城汇合。”
“那你的伤，好全了吗？”虞洛芽问。
“差不多了。”
两人离开了这个小镇，往着姑苏城的方向走去，这里离姑苏城并不远，半日就能到达。
他们行在通往姑苏城的官道上，虞洛芽一路上心不在焉，一直在心中焦急地想，距离任务完成只有不到两天的时间了，她到底要怎样才能把那张符纸贴他脑门上？
“姑娘，又是你呀，好巧。”
旁边经过一辆豪华马车，车上一个白袍男子在对她招手。
虞洛芽听这声音，惊讶道:“你是那位好心的公子么？”
“对呀，是我。你们这是要去姑苏城么？遇见就是缘，注定咱们是要同行的，快上来，我搭你们一程。”
于是，他们就这样上了他的马车。
与其说是马车，倒不如说是贼窝。
这辆马车极为宽敞，车内点着松木熏香，炉烟缭绕，座凳上还铺着绵软的毛毯，虞洛芽被云雁扶到了一个角落坐下，面前递过一杯热茶来，是马车主人递来的。
“谢谢。”虞洛芽双手接过。
“不用客气。”说着，他又递了一杯茶给云雁。
云雁接过，问道:“师妹与这位公子认识？”
虞洛芽挠挠头:“……一面之缘。”
贺无霜手指摩挲着青瓷杯壁，长而密的睫毛垂下，道:“先前在车马行遇见了姑娘……”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虞洛芽的剧烈咳嗽声打断。
“你没事吧？”贺无霜抬起手为她拍背，眼底却藏着笑。
“没，没事。”虞洛芽连忙摇头，差一点他就把自己要雇车去姑苏城的事情说出来了。
“公子，你这茶真好喝。”她笑着道。
贺无霜回道:“洛阳宁河的三月春，自然好喝。”
“洛阳宁河？”
“是啊，在下正是洛阳宁河贺家的贺无霜。”
“你是贺无霜？！”虞洛芽大声讶道。
车内两人都被她的反应给惊到，贺无霜问:“我的名号有那么响么？”
“咳。”虞洛芽又咳了一下，她捧着茶杯，战术性喝水，面前这人竟然就是贺无霜？
怎么被她给遇上了？
她要下车！！！
贺无霜，书中男三，黑心反派，心肠跟云雁一样黑，这天下少了他们两个中的一个都不行。
贺家，是书里的三大修仙世家之一，自从云家被灭门后，天下就只剩下两大家族了，贺家一直想要取代封家的地位，而贺无霜从小就嫉妒讨厌封青玄，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在得知封青玄与云雁都喜欢女主后，他便一直在制造机会，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两兄弟反目。
甚至他还将女主与云雁推进了秘境，在那秘境之中，他们两个还成婚了。
最可恶的是，他还在原主身上种下了傀儡术，操控她去刺杀男主，当然男主是不会死的，最后死的人是她。
总而言之，原主的死跟贺无霜脱不了干系。
这也是她那么震惊的原因。
她点点头说:“贺家二公子的名号，还是听过的。”
“怎么？暗恋我啊？听到我名字这么激动？”贺无霜笑着打趣。
“额……”虞洛芽抬头道，“贺公子，你这么自恋的么？”
贺无霜扬唇说:“在洛阳城，暗恋我的姑娘多得都可以排到皇城里去了，所以你暗恋我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虞洛芽仰头说:“那你知不知道我师兄是封青玄诶？”
“封青玄又如何？他喜欢你么？”贺无霜一句话堵得她哑口无言。
她低下头去，不想再说话。
贺无霜自然是将她的身份调查得彻彻底底，才说出这句话来的。整个云音宗的人，都知道她喜欢封青玄，而封青玄却一点都不喜欢她。
“怎么了？戳到你的痛处了？”贺无霜丝毫没有内疚之感，继续说:“要我说啊，封青玄那种人一看就性冷淡，我看你要不还是喜欢我吧。”
“？？？”
虞洛芽面色一红，这人在口出什么胡言？
她想起了与云雁在河妖船上时，他说男主那方面很差劲，他们一个两个都是在背后这样诋毁男主的么？
她往云雁的身上靠去，道:“我要喜欢也是喜欢云师哥啊，也不可能喜欢你。”
云雁身子一顿，羽睫轻眨，面上没有什么表情。
“公子姓云？”贺无霜问。
云雁没有回答，回答的是虞洛芽，“云师哥不姓云，姓封，只是我们都喜欢唤他云师哥，亲切一些。”
贺无霜眼里藏着意味深明的笑，“原来是姓封啊。不会是那封青玄的弟弟吧？”
“正是。”
“难怪都这副德行。”坐在对面的贺无霜突然凑近他们二人，目光在他们脸上流转，轻笑着说:“他是那人的弟弟，你就不怕他也是个性冷淡？”
“？？？”
云雁不说话，那只能虞洛芽来说了。
她道:“云师哥他不是！他天天研究春宫图呢，他怎么可能是？”
“咳！”这一声咳嗽是云雁发出的。
他转过头来，一张脸又青又红，想用眼神瞪她，可是又发现她根本看不见，于是就更怒了，吼道:“你在胡说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对面的贺无霜发出了一连串的爆笑。
云雁脸色铁青，转而瞪向对面的人，贺无霜非但没有收敛，反而继续说:“想不到封公子平日里还有这等癖好呢。”
“停车！”云雁大喝一声。
外面的马夫立即拉紧了缰绳，云雁撩开车帘，便跳下了车，下去之时冷冷说道:“烦请贺公子帮我把师妹送到封家。”
虞洛芽听到他要走，连忙伸手去拉他，不过她的手指只是碰到他如风一般的衣摆，并没有抓住他，“云师哥！”
“云师哥！你别走啊！”
她不要一个人留在这里，跟一个黑心反派待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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