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极渊裂世。
突如其来的一场惊天动地的震啸把夜幕笼罩的人界彻底毁地四分五裂,人人梦中惊醒,探头在窗棂外惊恐十分,天边森森赤光烈焰,青光电闪狰狞,风起云涌。
与凡人不明就里,如梦初醒不同,人界修士早已几波战乱后。
坠间两道早已伏尸上万,而半空之上,赤红、鎏金、白光爆裂翻滚,魔气灵力厮杀,急风骤雨,炸开如雷,星火残石四射底下,浓烟滚滚。
而底下高低起伏地伴随着修真界芸芸众派的哀嚎呻吟咒骂,满地狼藉。
“师尊!”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叫喊。
柳月白躺地上装死许久,乱阵之中被谁踩了几脚,痛得就要睁眼就想骂,不过顾及眼下糟糕的情景,他坚持了原则,继续躺,倏忽听到熟人受伤的声音。
他悄咪咪地睁开一只眼,可太热闹了,演员都聚集在他的前方,不偏不倚,全能上帝视角。
柳月白:“……”失大策。
一道白影被弹出结界,自半空坠落,好在有人身影一闪,徒手接住。
“师尊你别吓我,我们不打了,别打了,已经、够了。”抱住他的少年面色苍白,喉间溢出了颤声,抬眼瞬息竟是对远方的愤然憎恶,一双手收地紧紧。
“什么叫够了?楚煌月你贵为皇室之子,自幼倍染熏陶,怎可是非不分?今日的天地浩劫归根到底是由谁一手造成的,那个魔头杀了我们多少人?你心疼你的师尊,他惨,我们就不惨了吗?你低头看看,他们死不瞑目,地底之下又该找谁申冤去?血债血偿,是他欠我们的!”
闻言,少年低下头,一张脸隐匿在浓烟之中,只是久久抱着,其他同服饰的弟子一拥而上,半蹲下身:“楚师弟,事到如今,你先下山吧,下界不可一日无国主,这也是师尊吩咐的。”
楚煌月默然不语,只是轻轻地把气息孱弱的人交递给了另外一名弟子,这时才缓缓站起身来,抬头,一双眼睛密密麻麻地布满了血丝,他几乎像是把每一字都嚼碎了般:“欠你们的?谁欠了你们?”
那名弟子很有眼力,环顾一圈,发现柳月白的身边尚是干净且平坦。将那奄奄一息的北上先尊小心翼翼地放下来,哗啦一声,众人又围了过来,面露凄惨之色。
柳月白:“……”
“我们说错了吗?但凡你师尊从前不去捡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便不会如今朝这般招人诟病,况且捡得还是一个恶体出生的魔头,而那个魔头,他现在就站在我们眼前为所欲为,令人发指。不如你好好看看,这个人间,还有点人样吗?”
“欧掌门,请你自重!不凡山从来都不想逞一时口舌之快。可你要执意如此,就莫怪我们大有不敬之意!你们先有借着商事的名头,后不听长老们劝告,一意孤行要去祭祀台,墨师……魔头还能活着站在我们眼前?归根到底,欧掌门和其他几位掌门没有插上一脚,恐怕也……”
不凡山的弟子不免为师尊心寒,一个个破了忍了长久的规规矩矩,沉下脸来。
有人听不下去了,讪讪地去劝道:“都别说了,眼下还是想想办法,不能一拖再拖了,有什么事先过了眼前这关再说也不迟……”
而偏偏谁都在气头上,失去了理智,毁了耐心。楚煌月脸色染了血,站在不凡山的人前,冷笑了声,讥讽道:“亏你们一个个往日自诩正道,活像王八加狗上身。堂堂名门掌门、后士,不去想着正规修炼得道,却屡屡心怀鬼胎妄得禁果,是谁触碰了禁地,又是谁坏了阵法,让他趁机苏醒,肆意报复?”
那些人被明里暗里的一通讽刺,脸部皆红白交替闪过,指着他道:“你、你,你、你放肆!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们有心不想北上尊助纣为虐一错再错,将那被封的魔头彻底毁去,以绝后患,有何之错?倒是你、北上仙尊就是这么教你的?杨某算是领教了!”
柳月白全程在直播现场,一会觉得师弟们骂得有理,一会又认为这群老头心里有鬼,吵不过了就拿教养在说事,忒不要脸。
“急着替自己辩解什么?我倒是要问问诸位了,你们毁了吗?毁之前存着几分把握?你们这群人,分明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那是我师尊……”用命封的结印啊!
楚煌月拿起剑忽然哽咽道:“你们的命就是命,我师尊的命就不是命了?”
有人变了变神色,嘟囔道:“我们又不是这个意思……”
“我们能理解太子的痛苦,不过你要这么想,我们也没办法啊……”
楚煌月不去看这些人,抬头望天,透过艳丽的天色不知道想了什么,拿着一把剑独自朝着深渊方向走去。
“楚师弟,你干什么?”
魔极深渊的裂缝越来越大,吞噬的范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不断地增加,而裂口上方好整以暇地站着一道玄色身影,源源不断地吸收着人间地狱裂开来的能源,抬手汇聚苍穹,天地顷刻间色变。
“与其要耗在这里跟这群人一起丢人现眼,还不如便宜了魔头,师兄,照顾好师尊。”说罢,身影逐入深林,消失不见。
“都听听,听听!好一个狂妄小儿,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气煞我也!”
不知是谁干咳了一声,一把拦住道:“罢了,欧掌门,随他去吧。”
突然脚下又传来一阵地动山摇,“咯吱咯吱”地山体裂了,石块滚滚,泥灰漫天。众人一阵色变,不管有什么心思的此时此刻也不得不略略一压了。
想到方才魔头大开杀戒之时北上仙尊姜温竟然分出了大波的灵力罩着底下,又以一己之力掀了那魔头的几层功力而落得这般重伤,沉思须臾,已经有人脸上挂不住了,叹了口气,也往那林中疾步奔去。
众人面面相觑,摸了摸鼻头,虽然那混小子说得着实令人接受不了,但有一点值得肯定的是,与其站在这里等死,还不如到头了放手一搏,一骨碌地全跟着走进去。
坠间多年前还是一块干扁扁光秃秃的山地,远远一看,活像秃地跟和尚的头那般显智慧。
本是没有道,荒山野岭的野兽和孤魂野鬼逛了一圈,唯独对那块山地硬是脚下留了情,长年累月,竟是连一片羽毛都没落得。风吹啊吹的,雨下啊下的,别的不长进,倒是秃地越来越像话了。
要说有什么难的必须称赞一番,就是二十多年前诞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娃娃,小娃娃没的吃喝,也能一下子长成一个相貌不凡的少年。
少年分毫不嫌弃它的突兀美,在边上挖了个洞容身,偶尔猎了野兽生火烤着吃,安居乐业几日,还在顶端种了棵小树苗,这才满心欢喜地结束了它孤独终老的命运。
然好景终规不长,少年如往日一样晒着太阳,半空竟然掠过一道白影,长袍随风猎猎,好不仙风道骨,逍遥飘逸。兴许未能控制好这一身高调的力道和高度,这么一过去,少年被罩了一脸长衫,被打了死结,连人带魂被抓了去。
百姓听了,纷纷觉得这块山地定是受了神仙庇佑,少年坠入人间而来,飘然而去。遂取名——坠间。
因此一一远道而来瞻仰目举,果真如是秃秃有之。同时在心中暗叹那一株传闻被种下的夏意盎然,怎么看,都像是原本光溜溜的头顶忽然长了绿,神奇神奇。
虽然坠间过了很多年,依旧铁骨铮铮地秃着,但也终于在好心人特地给了那株不知道成长的绿施了化肥后更成功、更彻底秃地惨绝人寰,令人发指了。
时过境迁,万万想不到不像话了二十几年,到此为止。
一掌劈下,从坠间延伸至山脚裂开了一条鸿沟,被错位移地满地,不可思议地挖掘出了两条道。
而坠间中心,那是炼狱。墨袍翻扬,居高临下。赤光烈焰,满天地映衬出人间血色,照出操控者的一张死气沉沉的脸。
极度苍白的脸以及遍布青灰色冷俊的轮廓,深邃的眉骨如同积攒了无数漫漫黑暗,阴郁无比,森寒有加。
他稍稍转了个角度,露出了方才一场大战过后的伤口,伤口还在不断地往下滴血,但这个人已经像是察觉不到了疼痛,他盯着下方聚集而来的人影,毫无波澜。
楚煌月站在悬崖一侧,死死盯住本应熟悉的人,手中握着剑,是恨意,是愤懑怒吼:“墨卿珏!”
墨卿珏眨了几下,又好似被他这幅过之的表情逗笑了般,勾唇道:“哦?干什么这幅表情?本座做错什么了吗?”
众人也走了上前,提胆道:“墨卿珏,你想干什么?你究竟要做什么,你要把人间炼成地狱才会善罢甘休吗?”
“你会知道本座要做什么的,但在那之前,别急。”一阵放肆的大笑,在整座山谷穿梭回荡,空洞而恐怖。修士们几乎是下意识地拔剑相对,察觉齿间都在发抖,喃喃道:“他疯了,他真的疯了……”
“对,恶之体,世间万物凝聚的恶念,更别谈有什么人性可言,他不会放过我们的。”
“你们在做什么?方才的威风都摆到哪里去了,不要忘记了,今天不是他死,就轮到我们死了,给我打起精神来,摆阵!”
说时迟那时快,旁边一动,浅黄色身影化作旋鹰般带着剑影踏风直上。墨卿珏不躲不闪,反手劈过来,带着浓重的魔气覆上对方的天灵盖。
楚煌月险险避开,往剑注入大量灵力,挥去,霎那间,剑阵如雨。
“魔头,受死吧!”一群人联手摆好阵法,相继御剑直上包操四面八方,大喝道:“还命来!”
一场战斗,几乎打得昏天黑地。在座不乏赫赫有名的高手之衔,然而多人联手,却不能逼近那汹涌翻腾的结界内一寸。
楚煌月方向一转,朝着天地接连而诡谲的龙卷刺去,还来不及凝神过来,一道鬼魅的身影闪过,赤色瞳孔微眯,掌风迎面而来。
其余人更待反应不过来,只觉得这一掌下去,楚煌月必死无疑。
他知道死亡降至,望着天边如火,缓缓闭上眼。
他很后悔,连死之前都没能为师尊做些什么。
耳边传来的几道惊呼:“北上仙尊!”
楚煌月感觉身躯被人一拉,旋转几番,睁开眼。
那一掌不是没有落下来,而是劈在了他前面,替他承受了的人的身上。
一股温热的液体喷在脸上,楚煌月愣愣地任它停留在脸上。
“师尊!”
“墨卿珏,把师尊还给我,给我!”
“你还要上去送死吗?你忘了刚才是谁替你挡下的命。北上仙尊在他手里,你这样只会激怒他,对大家都没什么好处。”
非是长他人志气,方才四五十人一番联手出击,可终归是小瞧了墨卿珏,他若想,赶尽灭绝只不过是弹指之间的事。
然而墨卿珏没有,周旋了这么久,没有人知道他想做什么,但这才是令人捉摸不透的心慌。
眼下这种局面经不起再混乱了,杨掌门怕他一时冲动,坏了大事,一把钳住他。
“滚滚滚!放开我。都愣着干什么?你们怎么不去救人,快去救人啊。”楚煌月脸上出现了半晌的茫然后疯了般地乱冲乱撞,几个人合力将他抓住,御剑而下。
远处山峦。
姜温被人一把拉住,冷不丁撞进了一人冰冷的胸膛,背后撞地生痛,喉间还弥留着浓腥的铁锈味,五脏六腑传来的剧痛不禁间使他整个人冷汗直流。
墨卿珏一手将他狠狠圈着,支出另外一只手,两根冰冷的手指掐着他下巴,迫使他抬头,阴测测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原来是我的那位好师尊呢。”
突如其来的力道牵扯到伤口,姜温不动声色地倒吸了一口气。但还是能被对方轻而易举地察觉到。
耳边丝丝传来的热气,他听到极其贴着耳边传来的湿润而轻飘飘的声音:“师尊的这幅狼狈之态,还真少见,一定很疼吧。”
墨卿珏抱着他不动,手指顺着下巴一路往下,冰冷的触觉一点一点贴着肌肤,手势一转,改为掐住他的脖子,嘻嘻道:“就为了保护那群废物,师尊一而再再而三地跟徒儿作对而后致徒儿于死地,真是好狠的心。”
顿了顿,他接着说,这一次语气稍冷:“我们高高在上的北上仙尊义薄云天,救苦救难。怎么轮到您出事,就没人敢站出来吭一声?”
下空被设了结界,顺着视线,姜温还能看见悬崖边上吵得一团乱的情景,楚煌月不知道又和谁打了起来,不凡山的弟子拉着他,个个红了眼眶,他干脆闭了眼。
“闭着眼睛做什么?嗯?”
姜温不动声色退开几步,这几步退地连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急虑:“是我杀的你,你纵然心有不满,要赔上天地……”竟是有些语气不稳:“墨卿珏,那样的代价,值得吗?”
墨卿珏转过头,白玉般的脸淡淡看向远方,血染般的天色将他整个人笼罩了一层地狱归来即将索命的厉鬼模样。
大风吹得那身紫光细线精绣纹饰的墨袍翩跹。
他倏忽举手,化去了结界,而后转过一半,睨着柳月白,笑得风轻云淡:“代价?不妨告诉师尊,魔极渊,也称恶极地。什么善始善终,那始终是师尊骗我的。徒儿生于此,魔极渊不毁,我便不会死,我不死,魔极渊将会永无止境地吞噬。”
沉默须臾,下方忽然炸开一团,姜温心里“咯噔”几下,脸上的血色逐渐流失。
似是应了他的猜测,墨卿珏朝他走近几步,哈哈大笑道:“不错!从现在开始,我们所讲的每句话都能清清楚楚传达给那边,所以师尊……”
“念在过去师徒一场的份上,现在还有三条路待你选择。”
姜温看着他,似乎真的等他说下去。
墨卿珏不紧不慢,缓缓启口道:“第一,你把他们杀了,再把他们扔下去,魔极渊吃饱了,自然会恢复如初,世间其余尚活的人类便能免于灭顶之灾。”
不看众人面如土色的表情,他咧嘴白牙森森:“但他们的下场——”
顿了下,他一字一句道:“永世不得超生。”
“什么!魔头你说的是人话吗?究竟是什么仇什么怨要让你如此对待我们?”
“歹毒至极,若真如此,岂非生不如死?”
有人接着劝道:“北上仙尊,魔头的话不辨真伪,千万不要着了他的道啊。”
墨卿珏没有理会,干脆坐了下来,托腮欣赏,继续说下去:“第二种嘛,很简单。只要你们互相残杀,留下的人把其他尸首扔进去,也是可以的。”
众人噎住了,不可置信。第一种和第二种有什么区别吗?
姜温垂下眼,捂着胸前,他怕是撑不了太久。
墨卿珏慢慢站起身,慢条斯理地弹去灰尘,猩红着眼眸:“这第三种方法,我同师尊方才也说过了。魔极渊和我,你们有本事能毁去任何一个,就成功啦。”
毁去魔极渊就要完成他所说的第一种和第二种方式。
是真是假暂且不论。他们茫然互看,虽说平日里头一个比一个还能高亢吹捧——保护苍生,死而不悔的口头禅是信口拈来。
说说是一回事,来真格的又是一回事。他们无论如何都办不到为了所谓的苍生要入万劫不复之地。
什么狂装英雄的人到了此刻,也不得不贪生怕死。
但转瞬想了想,也不是没有活着的可能,只要、只要……
已经有人面目开始狰狞,蠢蠢欲动的心。
杀不了墨卿珏那个魔头,只要杀了其他人,就可以了吧。
柳月白见势不好,人心开始动摇了,他睁开眼,身影一闪,瞬间无影。
不凡山众弟子只觉冷风一过,反应过来后,惊呼连连:“大师兄!”
新文开写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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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魔极渊现世,一世将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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