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延是那种从小就被夸聪明、别人家孩子的人。
她喜欢穿着红色的毛衣,到图书馆借一本悬疑小说,坐在公园的白色长椅之上,安静地看一下午。
李存延几乎都不需要学什么,课本发下来的时候,她随便翻翻,一天看完就大致不差地学会了。
她不明白,这么简单的东西怎么都要学一个学期。
别的小朋友扳着手指数15加9等于几的时候,李存延就已经能心算出三位数乘三位数等于多少了。
而且她记忆力也特别好,看的东西都不会忘,给她一篇课文,她瞄过两遍,就能流利地背出来了。
而且你要问她关于文章主旨大意之类的问题,李存延也能给你讲得头头是道。
大人们都为这个小孩所表现的天赋惊讶到。
李存延还喜欢弹钢琴,因为她看过一本儿童小说,好像是格洛丽丝写的,《为大海弹钢琴的少年》。
她觉得很浪漫,很喜欢,便去学了。
她学得也很不错,老师看她的手指,说:“你就是天生为弹钢琴而生的。”
新年,亲戚们笑要李存延表演的时候,李存延指挥着几个大人搬来她的钢琴。
李存延还很高兴自己有除了老师邻居和妈妈以外的听众。
李存延表演的时候,要求每个人都不许乱动,不许交头接耳,好认认真真地倾听。
这些大人还调笑着说:“还怪严肃的,好好好,我们不乱动,不交头接耳。”
可话虽是这么说,眼神还是忍不住乱飘,刚想趁李存延投入找别人说一两句话,就被李存延捕捉到,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这么一盯,什么**都消散了。
后来亲戚们都不故意说要让李存延表演才艺的事了。
李存延对此感到很遗憾,当她刚想提出什么,那些亲戚们就宛如看见老鹰的鸡,眼神锐利又警惕地盯着李存延。
“不用了,不用了,节日就应该轻轻松松,随便聊点什么,不要让孩子们受罪了。”
然后她们依旧聊着赚钱、经营店铺和某个政坛大佬的花边新闻。
李存延也是从这知道,这些大人都是无趣的大人。
这样的事情应当平日里关注,现在是一家人团聚的日子,但她们却在炫耀。
李存延感到无趣。
李存延也尝试过和同龄人交朋友。
可她们要不喜欢玩泥巴,堆积木半天都堆不成什么模样,要不就是天天上课外班。
她们聊的话题,李存延都没什么兴趣,李存延感兴趣的,她们也不太懂。
所以就玩不到一起。
李存延看到别人都有朋友,也尝试着去找朋友。
有一段时间,李存延对画作感兴趣,所以当妈妈的朋友,大画家秋格准备在麟城艺术馆举办一场主题是“追寻与归途”的画展的时候,李存延也要来了一张门票。
李存延是这个时候认识露露的。
露露,喜欢穿黄色和绿色的衣服,搭配宽松牛仔裤,笑起来明媚又灿烈,左边会有一个梨涡,右边的却不明显。
露露,全名赵朝露,在城东读初二,画展主人的女儿,听妈妈说,露露很喜欢搞音乐。
还是什么摇滚,和几个不良少年一起弄了个乐队,露露当吉它手。
李存延本来是不想和赵朝露交朋友的,可是她主动走过来,歪歪头看她,嘴角的梨涡很可爱。
“你好啊,你是李阿姨的女儿吗?”
李存延说:“是的。”
“你有什么事吗?”
“你不觉得这很无聊吗?”
李存延说:“还好。”
“我们出去吧!”赵朝露突然说。
李存延无所谓,但赵朝露这个样子引起了她的一些兴趣,所以她说:“那好啊。”
李存延在城西读初二,她连跳了三级,所以要比还在城东读初一的赵朝露小那么四岁。
个头嘛,也要比她矮一个头。
赵朝露和李存延一前一后,没有牵手走。
“我带你去看,后面有一片花海。”
花海前有一个巨大的广告牌,广告牌上写着——生活不是广告。
“这种花叫勿忘我。”赵朝露说。
一朵朵浅蓝色的五瓣花,中间是有一个小洞的白色或者黄色圆圈,它们挨在一起,在风中互相依偎着轻轻摇晃。
“你知道勿忘我为什么又叫勿忘我吗?”赵朝露又问。
“我知道,但我觉得那个故事很无聊。”李存延说。
“那我们来编一个好玩的故事吧。”赵朝露建议,“刚好没事做。”
李存延笑了,她这一笑,真好像勿忘我开花了。
赵朝露瞧着她嘴角的笑,有些惊奇:“你笑了,我还以为你不会笑呢。”
“哦,”李存延收敛起笑意,她说,“随便笑笑的。”
“有趣!”赵朝露觉得随便笑笑这个说法有点意思,“那我也就随便说说了。”
“可是,”她嘟囔着,“随便说说这个说法就没那么有趣了。”
“因为很平常。”李存延指出来。
“没错!”赵朝露肯定。
“要不我跟你弹吉它吧。”她又说,“你也可以来唱歌。”
“你忘记编故事的事了。”李存延点出这个事。
“好吧。”赵朝露说,“其实也无所谓了。”
“那我来编吧。”李存延说。
“好,你来。”赵朝露看向远处的勿忘我。
勿忘我背后的天空是淡蓝色的,电线杆架到很远的地方。
李存延开口了。
“你知道勿忘我名字的由来吗?”
“勿忘我不是一个悲伤的故事,”李存延说,“这是个执着的故事。”
“嗯嗯,你说,怎么个执着法。”赵朝露刚开始还不以为意。
“勿忘我一开始本来不叫勿忘我,它其实连一株草都不是。”
“它只是台阶上,那一点都不起眼的苔藓。”
“只有和所有其它苔藓站在一起的时候,才可能会被其她人注意到。”
“可它只想在有它一个苔藓的时候,就被注意到。”
“于是勿忘我决定变得起眼,它想让所有人都看见。”
“勿忘我看到人们都很欣赏花,每到玫瑰那里,她们都要驻足。”
“勿忘我想,我也要变成花。”
“然后它就变成了花,在苔藓之中,很起眼。”
李存延没继续说下去了,赵朝露问:“然后呢?在一片苔藓之中,出现那么一朵显眼的花,应该会危险吧。”
李存延点点头,“就是你想的这样,成片的苔藓没有灭亡,只有变成小花的苔藓被人类抓走了。”
“这好像跟执着没有关系。”赵朝露点评。
“有点,”李存延坚持,“勿忘我即使知道在一片苔藓之中变成小花会危险,也要执着于勿忘我。”
“听起来有点蠢。”赵朝露说。
“也许吧。”李存延问她,“要是你会怎么办呢?”
“我?”赵朝露思考了一会,说,“那我也不要做苔藓,更不会做苔藓之中的小花。但我要变成一把剑,一把刀,我要刺入所有人的胸口,我要给她们心脏刺痛。”
“这才是真正的勿忘我。”
赵朝露这样说,然后笑了起来,在风中,在花海前,在广告牌下,笑了起来。
左边梨涡深深,右边却见不到。
李存延被赵朝露吸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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