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量种种利弊,不过瞬息之间。
“卢师兄。”陆时忆抬头,“弟子也想拜入内门。”
黎曼曼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道:“卢师兄,我也是。”
他们三人手中的玉佩加起来占了近八成,手中还有剩余玉佩的外门弟子并不多。等他们三三两两兑换完了奖励,卢凌风收起八珍百宝箱,对其余几名筑基期修士道:“我已将今年有弟子要拜入内门的消息传回,我带他们三人先回,你们安顿其余人。”
筑基期修士点头应下,各自从袖中掏出一枚灵石,合力祭出一艘高大如楼的宝船。他们来时便见过,但此时,还是惊叹于修士抬手可幻化万物的神奇手段。
卢凌风在一旁,甩出一点枣核样的法器,法器在半空幻化成一叶小舟。
“好了。”卢凌风跳上去,“委屈你们了,坐我这小船吧。”
这小船两角尖尖翘起,像是菱角,载他们四人刚刚好。黎曼曼倒是更喜欢这小船的样子,“卢师兄,这又是什么法器?”
“这是我自行炼化的飞行法器,叫作芥子行舟,虽然看着比不上那八帆蓬莱宝船,不过……”
“不过什么?”黎曼曼好奇道。
“坐稳了。”
卢凌风心念催动,灵力注入,小舟箭一般疾驰而出,留在原地的外门弟子只能看到法器拖出的长长一道光芒。
“我这速度可要快得多,你们来时候花了差不多有半日吧?”
黎曼曼和萧河两人一晃,脚下没站稳,纷纷向外倒去,扑在从船身向上延伸出的透明防护上。
而陆时忆在卢凌风出声时,就抓紧了船舷,默默坐下。
以前在凌云宗,她也经常要教导师弟师妹,对卢凌风现在的想法猜了个**不离十。
山中无年岁,修行越久,心绪就越平。再看这些刚入门的弟子,大约和看叽叽喳喳的鸟雀没什么两样。
看着有趣,逗着好玩。
黎曼曼站直身体,捂着心口说不出话,一旁的萧河也是心有余悸。来时他们乘坐的船一眼望过去看不到头,和站在地面上没什么两样。现如今半个身子都在船外,即便知道有防护掉不下去,也还是觉得害怕。
陆时忆看着黎曼曼,一时有些恍惚,似乎她还在凌云宗,这是新入门的小师妹,围着她叫师姐。
陆时忆忍不住笑了一下。
这倒是让黎曼曼误会了,憋着嘴瞅她。
“不是笑你。”陆时忆拉着黎曼曼背靠船边坐下,“看不见就不怕了。”
黎曼曼看过去,陆拾壹语调平和,神色温柔,拉住她的手腕极瘦,看着还没自己健康,感觉一阵风都能把她吹倒。
却有种说不出来的可靠和安心感。
黎曼曼的发髻散了,陆时忆顺手替她将头发挽到耳后。
法器的光晕照亮少女眼中还没未散尽的笑意和怅然,明明与自己同年,却像极了她家中长姐。她离家时,长姐一边舍不得,一边又高兴她不用像自己一样困在后院里,嘴里念个不停,说她连头发都梳不好,还要学话本里闯荡江湖。
阿姐,我不是要闯荡江湖,我是要当神仙呢。
注意到黎曼曼一直盯着自己看,陆时忆道:“怎么了?”
黎曼曼摇摇头,来外门一年,她突然有些想家。
舟行了片刻,两人慢慢适应了。萧河看卢凌风随心所欲驱使法器,乘舟穿梭云间,心生羡慕,问道:“卢师兄,要什么时候才能像你一样用上这些法宝啊?”
“这可不一定,没准你拜入师门时,你师父看你顺眼,当天就赏你一个法宝呢。”卢凌风随口调侃,又觉得还是有必要说些正经的,道:“不过这些法器都是身外之物,我们剑修自然是御剑而行。”
“御剑飞行?卢师兄你能带我们见识见识吗?”
“我倒是想呢。”卢凌风摇头,“只是你们**凡胎,我担心你们脚软站不稳掉下去摔烂了,门内长辈拿我问罪。”
黎曼曼不受控制去想象那个画面。
“等到你们结了金丹,自个儿飞吧。”
萧河道:“结金丹?那要多久啊。”
“也不一定,悟性好肯用功的,二三十年,资质普通又肯用功的,估计四五十年吧。”说到这里,卢凌风给他们上上弦,“你们别以为拜入内门就万事大吉了,若是资质不行,十年内还没能筑基,也是要清退的。”
黎曼曼愣了,看卢凌风也不过二十多岁,道:“师兄,你修行多久了?”
“我?我十五岁修行,现如今……”卢凌风算了算,道:“今年应该快五十了。”
所以陆时忆被称作千年难见的奇才。像她这样修行不满十年便结丹的修士,要么得道飞升仙界,要么开宗立派广收门徒,最不济也是达到大乘期,逍遥自在。
只是对剑修而言,金丹期之后,每十年一次小雷劫,许多剑修往往连第一次小雷劫都挺不过,算下来寿命比寻常凡人还短。剑修行事大多洒脱,毫无顾忌,应该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沉默许久的陆时忆终于开口道:“卢师兄,可过了小雷劫?”
“哟,你知道的还不少。”不像那两个傻乎乎的,这个看起来聪明点,卢凌风打量陆时忆,道:“我一个月前刚过了小雷劫。”
卢凌风回忆起当日小雷劫的景象,似乎再次看见那日集结压下的劫云。天地之威前,人连蝼蚁都不如,不过是四散的点尘罢了。
“算了,说说你们,为什么要拜入内门。你们在外门也有机会成为修士,当个寻常修真者,不好吗?”看了眼黎曼曼,卢凌风道:“这个小姑娘就不用说了。”
黎曼曼抿唇。
卢凌风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安慰道:“你别担心,剑修不比其他修士,对什么灵根没那么在意。”
黎曼曼心里的忧虑却没能淡去,先天五灵根俱废,除非找到二品材料逆尘仙莲入药,才有办法重塑灵根,所以黎曼曼一定要加入剑宫,成为剑修。
卢凌风道,这个是别无选择。
“为了变强!”萧河握紧拳头。
卢凌风道,这个是少年热血。
“你呢?”
陆时忆眸光一闪,正要用个差不多的理由搪塞。
萧河想也不想,道:“她,她当然是因为想逃婚……嗷!黎曼曼,你踢我做什么!”
明白了,卢凌风支着下巴,这个是情路坎坷。该说不说,都是修炼的好苗子啊。
“什么逃?”黎曼曼狠狠瞪了萧河一眼,握住陆时忆的手道:“是徐若天那样的蠢蛋,配不上陆姐姐,我们是正儿八经要退婚。”
婚约,还有这事?陆时忆侧目。
“这不是差不多嘛。”萧河先是不满嘟囔,接收到黎曼曼的眼神,改口道:“但徐若天确实是个蠢货,要是陆家没衰……嗷!又怎么了!”
陆时忆半听半猜,大致拼凑出了陆拾壹与徐若天的关系。陆拾壹和徐若天有婚约,陆家大约显赫过,后来衰落,陆拾壹靠着婚约投奔徐家。徐若天待陆拾壹不好,陆拾壹也忍气吞声。直到这次考核,徐若天为了那点分数,将陆拾壹杀害。
怪不得陆拾壹的名字如此敷衍,陆时忆无言,用手指在木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往后,你们叫我陆时忆吧。”
“陆、时、忆。”黎曼曼笑道:“这个名字好,陆姐姐,这个名字可有什么寓意?”
陆时忆摇头,“没什么,随便想的。”
其实这也不是她的原名。她出身青州的农户家,说是贱命好养活,长到六岁还没起个正经名。原先的名字实在不好听,邻里提起她都叫她陆丫头。是外出云游的文泠真人偶然登门,说她有仙缘,将她带在身边,替她取了这个名字。
那时陆时忆并未识字,文泠真人以术法写下的名字落在她眼睛里,璀璨如星。
“陆、时、忆。师父,这是什么啊。”
“你的新名字,我方才想到的。”彼时文泠真人的样貌与陆时忆最后见他时一般无二,岁月匆匆二十年,一点痕迹也未给他留下。
天地莫测,法术玄妙,修行之人所见多,所求多,所得多,所失多。
时忆,你记得时常回忆过往。
莫忘来时路。
……
“卫师兄,你还好吗?我知道,你舍不得陆师姐,可我实在是不敢……”林燕然双目红肿,“那块玉你给我之后,我一直贴身收着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落到邪修的手里。”
卫衡看着林燕然梨花带雨的面庞,他有什么脸面去责怪林燕然,邪修用玉佩指认时忆的时候,他也没有勇气站出来作证。
他害怕的太多,怕承认自己早已与燕然暗通款曲,温柔深情的形象不复,也怕被邪修攀扯,毁了清白的名声。左犹豫,右踌躇,就看着时忆进了悔过室。
再然后,他说什么都晚了。
陆时忆被废了修为,将七十二道刑罚受遍,死后不曾有一方墓,连名字都不让提起。
“没事,我只是有些累了。”
林燕然握住卫衡的手,“好,你要是想找人聊聊,我一直都在。”
卫衡回握,“嗯。”
卫衡到底也觉得自己的猜测荒谬,没有对林燕然说。
陆时忆曾经于秘境中找到一个以心头血签订誓约的法术,名为同心结。签订誓约的两人,无论身处何方,相隔多远,都能感觉到对方。当年他与陆时忆定情时,曾以心头血许下同心结,希望能够永结同心。按理说,陆时忆身死魂灭,同心结也该消散。
卫衡抱住林燕然,看向北方,虽然不像以前那样清晰,可他还是能感觉到同心结的存在。
林燕然带着未擦的眼泪翻了个白眼,不守男德的废物,背叛旧爱就算了,还要我来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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