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沈适微微挑眉。
“宇文泰已经派遣张琛,邵海两人在金城试行田亩户调式制度。”卫昕说。
“邵海?”沈适戏谑地看着卫昕,“这人有点意思。听说,他很是爱慕你。”
“流言罢了。”卫昕喝着茶,“穆国公大胆启用此人,说明他心胸宽广,从来不会把流言当一回事。”
“你我且看看。穆国公实施这个制度,定会朝野震动。”沈适眼神冰冷,“我明日送你去平阳侯府,接下来就是看你自己的了。”
“是。”卫昕行礼如仪。
文定三年,二月初一。
卯时。
金城。
宣德殿。
宝运皇帝刘冲端坐在御座上。穆国公宇文泰坐在御座的旁边,略低两级台阶下。
“诸位公卿。南疆节度使陈校不明缘由,擅自捉拿敦州开化县县令戚代松,让其在严刑逼供下神情恍惚,以至身死。他的尸体还让陈校悬挂在码头,暴尸将近一个月,实乃蔑视我大周中央政府。”宇文泰眼神倨傲,“不知诸位公卿,对此有何想法?”
“回穆国公,据下官所知,开化县县令戚代松与县尉张依排除敦州城内城外的炸药,后陈校立即派人将两人捉拿。”卢雨向前一步,“戚代松与张依解救天下黎民,却深陷牢狱之灾,实在是难以理解。”
“本官略有耳闻,校事府奏报,戚代松与张依沿路派发传单,揭穿月治人进入南疆,实施人城共焚计划。”宇文泰眼神流转,“陈校却将派部将捉拿两人,可见他用心不轨。”
“陛下,穆国公,老臣有话陈奏。”顾分行礼如仪。
“太常卿有话请讲。”宇文泰说。
“开化县县尉张依,涉嫌杀害南疆节度使陈校的儿子陈理,然后嫁祸给若朴县主。”顾分说,“此女阳奉阴违,弄得敦州内外烦忧不断,百姓流离失所。”
邵海身穿浅绯色官服,官服上绣着飞禽,头戴进贤冠,配金带十銙。
“太常卿这话有失偏颇。”邵海向前一步,“张依与戚代松在敦州实施《开化县县衙田亩户调式制度》,闻家,顾家,陈家沆瀣一气,不肯交地,敦州居然发生易子而食的人间惨剧。张依与戚代松要求开仓放粮,居然无人应采!太常卿,您对此有何想法呢?”
“张依屡次篡改农奴户籍,农奴就该老老实实地为世家耕种。”李严说道,“现在月治国趁虚而入,实是我们大周朝臣互斗所致。”
太常卿顾分瞟了工部尚书李严一眼,不再言语。
“张依如今行迹不清,过中曲折我们无从得知。”宇文泰眼神流转,“校事府探查,南疆节度使陈校与月治国人来往亲密,拥兵将近二十万。陈校扣留若朴县主,屯田沓中,屡次包围金城,实乃大周的心腹之患。如今,我欲派一人前去与陈校谈判,不知谁可愿意前往?”
朝臣面面相觑。
宇文泰挺直腰杆,俯视群臣。
“陛下,穆国公,微臣愿意前往。”邓先行礼如仪。
“逸卿诚意有加,我实在是欢喜。”宇文泰看向宝运皇帝,“陛下以为如何呢?”
“按照穆国公的意思办理即可。”刘冲说道。
“邓先即刻启程,赶赴敦州,与陈校商谈,释放若朴县主一事。”宇文泰眼神坚定,“卿务必谨慎行事。”
“是。”邓先行礼如仪。
二月初五。
巳时。
张宅,正厅。
宇文泰与卢雨正在下棋。
宇文泰身着雪青色弹墨水纹云锦棉袍,头戴青金彩绣小冠。
“主公,听说若朴县主已经不能言语走路。”卢雨手拿黑子,“主公如今派邓先与陈校磋商,这若朴身陷囹圄,不是更符合主公的利益吗?”
宇文泰眼神深不见底。
“若朴身死,自然更符合我的想法。”宇文泰将白子置于棋盘。
“主公,这是要将陈校置于火炉之中?”卢雨试探道。
“嗯。”宇文泰喝着茶,“戚代松自戕,陈校将其暴尸码头,这件事情朝臣内外谁人不知?为何没有人提及?戚代松在开化县实行户调式制度改革,弄得大周朝野沸腾。只有你,为张依与戚代松说句公道话。若朴县主欲要替代宝运皇帝,如果她是皇嗣,那么韩王就是摄政王,南疆就有喘息之机。”
“主公,西凌世家有人与陈校勾结。”卢雨直截了当,“戚代松就算是名门,其作为不符合西凌世家,且他与家族割席。家族既不会为他的行为兜底。”
“若朴县主涉嫌杀害陈理一案,敦州三县没有对陈理尸体进行任何尸检。陈校要与韩王背道而驰,就算若朴没有杀害陈理,张依失踪,矛头只能扣在若朴县主身上。”卢雨眼神赤热,“主公派人与陈校和谈,实则是逼迫陈校杀害若朴县主。陈校连刘氏皇族宗亲都不放在眼里,南疆内忧外患皆系于陈校身上。假使朝臣内外均要讨伐陈校,主公乘胜追击,平定南疆。”
“主公英明。”卢雨拱手称道。
“此语只有你我,不可外传。”宇文泰微微挑眉。
“是。”卢雨点头道。
敦州,陈庄。
“这邓先居住在蓬莱客栈,最近还安分吗?”陈理拨弄茶沫。
“回大帅,邓先在客栈玩捶丸[1],或者与房客玩六博。[2]”胡知说道,“还有他在房间看书,并无其它异常。”
“嗯。”陈理说,“盯住他,看他是否与其他人往来。”
蓬莱客栈。
桌面上摆着五般馄饨,胡饼夹羊肉,葫芦鸡等。
“邓公。”银鱼说道,“小的刚刚去坊间查访,戚代松的尸体在码头,一直有个小孩守着他的尸体。那小孩让节度使府的人打的遍体鳞伤,正在家躺着呢。”
“小孩叫什么名字?”邓先吃着馄饨问道。
“格桑。”银鱼继续说道,“格桑原本是开化县县衙的衙差,自从戚代松去世,他就被开化县县衙革职了。”
“嗯。”邓先点头,“我去看看他,顺便问问他是否知道张依的行迹。”
戍时。
邓先与银鱼易了容,来到五子十路。
格桑的家就在这。
两人推门而入。
“谁?”格桑躺在床上,厉声问道。
他的床边放着一根木棍。
“你是格桑?”邓先问道。
“你是谁?”格桑没好气问道。
邓先看着格桑背部长短不一,纵横交错的伤痕,从怀里掏出两瓶金疮药,放在床边。
“在下是戚代松的朋友。”邓先行礼如仪。
格桑眼神上下打量着邓先,说:“你不是南疆人。”
“是。”邓先说,“戚代松也不是南疆人。”
“你是官差?”格桑继续揣测,“你不是陈校的人。”
“在下邓先。”邓先搬着凳子坐下。
“戚代松死了,你找不着他。”格桑擦着眼泪,“你既然是他的朋友,你想做什么?”
“我想将他的尸体带回金城安葬。”邓先坦诚说道,“穆国公会妥善安排的。”
“他的尸体在陈校那个畜生那里。”格桑说,“尸骨不全。”
“戚代松必须要入土为安。”邓先说。
“既然你这样说,你是他的朋友。”格桑说道,“你想问什么?”
“张依在哪儿?”邓先开诚公布。
“不清楚。”格桑双眼诚恳,“她原是让陈理捉了,陈理死了。她又去若朴观,若朴县主派人送她出敦州,结果道人也死了。现在,陈校派人到处搜捕,张县尉好似人间蒸发。”
“嗯。”邓先说,“我想带你去金城,你可愿意?”
格桑皱着眉头,不明所以。
“穆国公想在金城试行田亩户调式制度。”邓先双手交叉,“你之前看过戚代松与张依在敦州,实行这个政策,我们想请你为我们参详。”
格桑眼神充满着光亮,然后又瞬间哑火。
“南疆的百姓怎么办?”格桑道。
“暂时维持现状。”邓先坦诚道,“南疆这样的状况,大概是魔鬼末日前,最后一个狂欢。”
二月初六,巳时。
张宅,正厅。
宇文泰看着邓先的书信,然后递给余白。
“主公,看来女郎是逃出敦州。”余白皱着眉头,“那么茫茫人海,要如何找呢?”
“她是存心不想让我知道她的行迹。”宇文泰眼神冰冷,“日落饭店的眼线遍布大周,我在金城的一举一动,她很快就可以获悉。”
“不管怎么说,女郎是安全的。”余白说。
“现在就看邓先与陈校谈得如何了?”宇文泰说。
陈庄。
陈校与邓先喝着茶。
邓先给陈校带上穆国公的亲笔书信。
“国公爷想要和谈。”陈校眉开眼笑,“我若是将若朴县主交出来,我儿子的死怎么算?”
“御史台和校事府将会彻查小公子的案件。”邓先立即反应。
“若朴就是杀害我儿子的凶手。”陈校说,“这件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
“大帅想如何呢?”邓先说道。
“我要金城的田庄划归南疆境内。”陈校说。
“敦州的田地难道不够?”邓先语气冰冷,“大帅的胃口太大了。您无端杀害戚代松,要知道,他是中央任命的敦州开化县县令。你们节度使府滥用私刑,以致其精神错乱,自戕而死。你们事先不通传,事后不上报,还要其尸体坦露在大庭广众。我们穆国公怀着诚意,让你释放若朴县主,并且派遣人员配合调查,您竟然如此无礼?”
节度使府的兵士围着邓先。
胡知命人搬了一口大锅,里面是沸腾滚烫的开水,旁边放着一把巨大的铁刷子。
梳洗之刑。[3]
“大帅,这就是您的待客之道吗?”邓先站起来。
金城。
宝运皇帝下诏,试行《金城各县田亩户调式制度》。
朝野内外沸腾不已。
未时。
穆国公府,书房。
梁怡正准备进入书房。
“夫人,主公正在办公。”余白说道。
梁怡在外面稍后。
申时。
宇文泰出了书房。
“国公爷。”梁怡说道,“您派人试行户调式改革,我们梁家的地就要划分给穷人。”
“我的田有四千亩,现在将两千亩田地划分给农民。”宇文泰说道,“只不过是试行,按照规定,正一品的官员是50顷。[4]”
1公顷=0.15顷,1公顷=15亩地。[5]2000亩≈133.33公顷。
“哼。”梁怡说,“国公爷想起带头作用,做好事。不过,我们梁家恐怕是不能答应的。”
[1]百度百科:“捶”即击打,“丸”即小球。捶丸,即是我国古代以球杖击球入穴的一种运动项目。前身可能是唐代马球中的步打球。[2]百度百科:六博棋,是古代棋戏的一种,六博棋由箸、棋子、棋盘、博筹、割刀、削和盛具组成。管又称箭、傅、究、蔽,总计六支,故称六博。六博棋在春秋战国和秦汉时期都非常盛行,需要两人同时参与。
[3]梳洗,是古代刑罚的一种,不同于生活用语,出自《圣君初政记》。
[4]本文户调式制度参考日本作家川胜义雄《魏晋南北朝》第四章 贵族制社会的成立 三 屯田与户调式
[5]来自单位换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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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试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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