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将刘冲放在担架上,送入宣德殿。
太医齐正给刘冲把脉,摇了摇头。
宇文泰看着刘冲,脸色已经没了血气,不发一言。
“陛下驾崩。”宇文泰看向齐正,“是何病因?”
“回秦王。”齐正战战兢兢,“陛下是突发热疾而死的。”
“余白。”宇文泰正色说道,“立即召集秦王府幕僚,说陛下驾崩,召他们入秦王府议事。”
“祈闻。”宇文泰说,“封锁消息。左右金吾卫把守南宫,暂时不能让太后知道。”
“准备一口棺木。”宇文泰看向陈良,“收敛陛下尸首,暂厝在宣德殿。没有秦王府令牌者,不得进入宣德殿。”
“属下领命。”陈良领命而去。
“太微。”宇文泰说,“攥写陛下病例。”
“秦王,是要攥写近一个月的吗?”齐正冒着冷汗。
“当然。”宇文泰说,“陛下,他这一个月来身子不适,常唤你前去诊治。”
“是。”齐正用手袖擦了擦脸上汗珠。
亥时。
秦王府,卫昕院子。
卫昕正准备拆卸发饰,芸香推门而入。
“主子。”芸香说,“秦王回到王府,就关闭书房门,谁都不见。还吩咐余白唤一些朝臣,以及秦王府幕僚进入秦王府议事。”
“看来出事了。”卫昕说。
卫昕来到书房,看见舒琳与几名婢女敲着门。
宇文泰没有理会。
“见过母亲。”卫昕行礼如仪。
“云舒。”舒琳拉着她的手,“你来得正好。幕僚们已经来到秦王府正厅,逾明把人请来,又不见他们。他自个锁住了门,问他什么事,又不说。”
“母亲。”卫昕眼神温柔,“先回去休息吧。我和他说说吧。”
“也好。”舒琳带着丫鬟仆从离开。
“你们先退下吧。”卫昕看向一些丫鬟仆从。
“逾明。”卫昕问道,“我可以进来吗?”
宇文泰拉下门闩,打开门。
卫昕看着他头发凌乱,一身酒味,衣衫上占了些许酒渍。
她进入书房,关上门。
“秦王府幕僚们都在等你。”卫昕言语温柔,“你不去见他们吗?”
“陛下驾崩。”宇文泰双眼痛苦,瘫倒在地,“他只为求死,把我拖入弑君泥淖。云舒,我做不成皇帝了!”
“胡说!你有天命,何愁大业不成?”卫昕跪在地上,摸着他的脸,“陛下是怎么驾崩的?”
“陈良他们把刘冲绑了。”宇文泰双眼紧闭,“我命人将他松绑,想要他把皇位禅让给我。结果,他拿着刀,就要冲上来,兵士以为他要伤害我,都拿着刀呢......”
“陛下当场就死了。我让齐正攥写病例,说他热病缠身。”宇文泰扯着衣领,“云舒,他让你说对了,要鱼死网破!”
“太后知道此事吗?”卫昕问。
“我心乱如麻,让陈良封锁消息。太后暂时还不知道。”宇文泰说,“现在左右金吾卫守着宣德殿。”
“退位诏书写好了吗?”卫昕问道。
“写好了。”宇文泰说,“我这次进宫,就是要他让位给我。”
“陛下突发热疾,在榻上缠绵悱恻一个月。”卫昕拉着他的手,“他骤然驾崩,欲要将皇位禅让给秦王。”
“是,是。”宇文泰逐渐安定下来。
“看你满头的汗。”卫昕拿出手帕,给他擦着汗,“陛下有意寻死,你不要把责任推给自己。陛下驾崩,国中无主。陛下攥写退位诏书,这个位置就是你的。”
“嗯。”宇文泰与她额头相抵,“我没想杀他。”
“我相信你。”卫昕摸着他的脸,“明日有更多的事情要你操持,你要镇定。”
“我陪着你。”卫昕眼神温柔。
宇文泰穿上丧服,卫昕给他戴上白色进贤冠。
“镇定。”卫昕拉着他的手,“你没有杀他。”
宇文泰与她十指相扣。
七月二日。
子时。
秦王府,正厅。
卫昕与宇文泰来到正厅。
“微臣参见秦王,参见张夫人。”幕僚们行礼如仪。
卫昕坐到屏风后面,喝着茶。
“诸位。”宇文泰正色说道,“陛下驾崩。”
幕僚们沉默片刻,擦拭眼泪。
“秦王节哀。”郭济说,“秦王还是尽快料理陛下的后事。”
“张琛。”宇文泰眼神哀伤,“明日寅时,在南宫宣德殿设置灵堂,祭奠圣上。”
“微臣领旨。”张琛说。
“郭济。”宇文泰说,“你带领秦王府吏员,手拿秦王府令牌,面见太后,告知此事。我随后就进宫。”
“是。”郭济领命而去。
“练宥。”宇文泰吩咐道,“中书省草拟诏令,文武百官务必在卯时到达宣德殿,不许迟到。”
“微臣领旨。”练宥说。
宇文泰交代完事情,短暂地休息一个时辰,就进了宫。
丑时。
长信宫。
太后阴绶穿着白色葛布直裾,头上别着白布,戴着珍珠耳环。
“太后。”婢女书瑶说,“秦王求见。”
“宣。”阴绶正襟危坐。
“微臣宇文泰参见太后。”宇文泰行礼如仪。
“起来吧。”阴绶擦着眼泪。
“陛下骤然驾崩。”宇文泰说,“太后节哀,保重身体。”
“秦王。”阴绶看向他,“如今此等情形,应该如何处置?”
“微臣已经命张琛,在宣德殿设置灵堂。”宇文泰说,“其一,三日后埋葬宝运皇帝。其二,即葬就让百官除服从吉。其三,让陛下穿寻常之服。其四,用平常的车马运送棺木。其五,陵寝不随葬金银珠宝,珍奇古玩。其六,除金城中央官员,各地官员不得进入金城奔丧。其七,百姓不禁嫁娶、祭祀、饮酒、食肉。[1]”
“按照秦王的意思来。”阴绶说,“丧事过后,秦王打算在刘氏宗族选择谁做皇帝呢?”
“太后。”宇文泰正色说道,“宝运皇帝有退位诏书,欲要将皇位禅让与微臣。”
“秦王要当天下?”阴绶问道。
“此事以后再议。”宇文泰行礼如仪,“微臣要操持丧事,告退。”
寅时。
宣德殿。
宝运皇帝的灵柩停放在殿内。文武百官身穿白色丧服,头戴白色进贤冠。
官员跪在地上,哭成一片。
宇文泰端坐在位置上,看着文武百官,不由地悲从中来。
“主公,要保重身体。”张琛劝慰道,“大臣们轮流守灵,主公哀伤过甚,还是回去休息吧。”
“不行。”宇文泰擦着眼泪,“第一日,必须我来守。陛下与我,君臣一场。圣上驾崩,我很痛心。”
“节哀。”张琛说,“天下事需秦王决断,秦王要爱惜自身。”
七月五日。
宝运皇帝丧事完毕。
七月六日。
酉时。
秦王府,正厅。
宇文泰举办筵席,邀请朝中官员幕僚。
他穿着暗红色罗织麒麟纹广陵直裾,头戴碧玺石榴纹儒冠,容貌昳丽。
“诸位大人。”蒋时雨举着酒杯,“秦王功高盖世,泽披宇宙。宝运皇帝临终前,已经攥写退位诏书,要禅让给秦王。”
宇文泰粲然一笑,喝着酒。
“微臣恭请秦王,受禅称帝。”蒋时雨行礼如仪。
“百官等恭请秦王,受禅称帝。”朝臣们异口同声,行礼如仪。
“诸位贤卿。”宇文泰站起身来,“先帝仿照《尧典》[2],传位于我,我百感交集。如今,东闵战事不断,月治人骚扰频频。我出于公心,应当以天下为重。至于称帝之事,还是先搁置吧。”
“秦王以天下为重,万民拥戴。”郭济正色说道。
百官们行礼如仪。
宇文泰手握宝运皇帝的退位诏书,又不仓促称帝。朝野众说纷纭。有的人说宝运皇帝是秦王宇文泰害死的,宇文泰怕鬼魂作祟,于是不敢称帝。有的人说宇文泰此举极为高明。宇文泰有退位诏书,又不另立新君,是为公心。
三日后。
东闵,黔州,晋昌县。
东闵节度使府。
“主公。”公孙午看向方俊,“宝运皇帝驾崩。”
“驾崩?”方俊吃着苹果,“宇文泰叫人弄死的吧?”
“是又如何?”公孙午正色说道,“宇文泰还未穿上龙袍,实际上已经是天子了。”
“妈的。”方俊说,“我们联合中央军,讨伐宇文泰。”
“好。”公孙午拍着大腿,“属下马上联系韦汾和常康两位将军。”
“嗯。”方俊说,“攻入金城,三人平分南疆,北朔。”
七月十一日。
东闵,黔州城外大营。
“子客。”韦汾喝着羊奶,“这是方俊给的请帖,邀请我们去节度使府作客。”
“一个多月了。”常康正色说道,“我们抵抗月治人。这方俊不是很配合,怎么就突然给我们发请帖了?”
“子客。”韦汾戏谑道,“你还不懂?”
“识壁兄,小弟愿听教诲。”常康说。
“诶呀。”韦汾说,“宝运皇帝驾崩,秦王却不另立新帝。这方俊,是想要我们与秦王一刀两断!”
“我们是秦王府的兵。”常康说,“我们为什么要自掘坟墓呢?”
“坊间传言。”韦汾看向他,“秦王弑君。”
“啊?”常康浑身颤抖,“秦王如此大逆不道?”
“谁知道呢。”韦汾说,“小皇帝突发热疾,说死就死。”
“那么,依识壁兄的意思?”常康问道。
“先去。”韦汾拍着常康的肩膀,“看看方俊怎么说?”
戍时。
张宅,书房。
“哼。”宇文泰看着校事密报,“方俊想要韦汾,常康与他合作,讨伐我。”
“正常。”卫昕劝慰道,“三十万大军抵御月治人一月有余,节节胜利。方俊想要中央军溃败,肯定会生事的。”
“常康报与我说,韦汾想要投靠方俊。”宇文泰喝着茶,“你看?”
“等一等。”卫昕眼神狠厉,“若是韦汾真有此心,就给常康加官进爵,他奉秦王钧命,就能除掉韦汾了。”
“妙。”宇文泰点点头。
“另外。”卫昕说,“秦王想召邵海,回金城复职啊?”
“是。”宇文泰说,“我正有此意。”
“常康统领三十万大军,未免心高气傲。”卫昕说,“弄个人给他找点不痛快,他一边打,我们一边节制。这样,东闵不出五个月,就能解放了。”
“多谢贤妻教诲。”宇文泰眼神温柔。
[1]出自百度百科:沈阳强叔探墓手记攥写的《强叔聊殡葬五:魏晋南北朝时期独有的薄葬观念》
[2]出自百度百科:《尧典》是古代文学著作,作品中记述了唐尧的功德、言行,是研究上古帝王唐尧的重要资料,是《尚书》篇目之一。本篇是记叙尧舜事迹的书,名叫《帝典》,举篇以概全,又称《尧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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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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