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从夜游到追赶冬天日出的突发奇想，结束于张垚忽然异常僵硬的右手手臂。
余周夜开着车，频频从车内后视镜观察脸色惨白的张垚。
白柯在一边皱着眉看手机上关于职业选手手伤的各种帖子，徐秀一连声问了很多问题，张垚只是摇着头说没什么大事。
木惊蛰直接打电话联系上转来S市任职的华医生，愣是把还在睡觉的华医生喊清醒了。
见木惊蛰也一脸严肃的样子，张垚只好说出了自己的手伤实情。
说完看着四人凝重的表情，张垚笑了一声：“都这个样子干什么，谁家职业选手打这么些年没点职业病？”
“怎么不早说。”徐秀低头吸了吸鼻子，“又不是绝症。”
张垚伸出手轻轻推他一下：“盼我点好行不行？”
“变严重是最近的事情吧。”挂了电话，木惊蛰回头看着张垚说，“打决赛的时候都还没这么明显。”
“原来还是看得出来。”张垚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右手，“决赛之前打了封闭，还好没有拖大家后腿。”
“打了封闭......那程经理知道对吗？我们到现在才发现这件事。”徐秀语气里有点抱怨和不满，“你现在才跟我们说这件事。”
张垚不知道该回些什么，眼看着医院到了，车停稳之后就连忙急匆匆地拉着木惊蛰催他快带他去找专家看手伤。
看起来挺急于治好自己的手的样子。
这一检查和诊疗就是一上午，四个人的手机都被程双和工作人员的电话打爆了，但是谁也没有接。
还是医院有路人认出了他们，偷偷拍照发到了网上，看着医院的背景和照片里缺失的两个人以及没有原因就推迟的活动，有些心怀不满的人就开始了他们的推测，甚至还有直接从现场赶往医院的。
余周夜一直关注着网上的这些事，当机立断地将木惊蛰喊出了病房，让他们三个跟着他一起先回基地。
可还是差点被堵在了停车场。
木惊蛰走在最后，本来他只是低着头闷不做声地准备上车的，身后却忽然冲过来一个人狠狠地拽了他一把，他反应极快地扭转过身子背对着车，当年打架的习惯差点让他下意识对着那个陌生人一脚踹过去。
想到那是规则所不允许，木惊蛰硬生生地往后踉跄了一步，背部撞上了车子。
“怎么了？！”听见异响，徐秀和白柯都要下车，却被木惊蛰伸手按住了车门。
他刘海有些过长，却没遮住此时此刻眼睛里流露出来的凶狠和嫌恶。
“喜欢拍是吧？”木惊蛰指着那人，往前跨一步准备抢那个对着他拍的手机。
那人被他吓得转身就跑，木惊蛰本来想继续追上去，眼角看到另外一侧柱子后面的闪光灯亮了一下，不止一个人。
那追上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木惊蛰吐出一口气，动作迅速地开门上车。
余周夜也来不及细想这件事的后果，油门一踩就逃离了这一小拨人。
不知道是不是车速太快的原因，木惊蛰头晕到眼前一片模糊，四肢都发软，他闭着眼装作和以往一样缓过晕车的那股劲，听着徐秀小声地打着电话。
“是在医院，现在在回基地的路上了。”
“没有打架，是土哥的手出问题了，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活动推迟到下午？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我说程双你他——”
说到后面徐秀的声音开始高起来，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
一只手从前面伸过来拿走了手机并且打开免提。
“是我，木成。”
程双高声怒骂的声音陡然一顿，态度也软下来：“就算First手受伤了，你们也还是得参加下午的活动才行，不然怎么和不远万里过来的那些粉丝们交代？他们都在等着你们，我已经争取推迟时间了，只要按时去，主办方那里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木惊蛰看着眼前的红灯，没有听程双在说些什么，他声音淡淡：“你早就知道张垚手伤的事情了对吗？”
程双讷讷：“我这不是不想影响你们比赛的心态才没说吗？”
“是不想影响我们的心态，还是不想影响赞助商的心态。”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受伤的是张垚又不是......”
程双没说下去，但是车上四个人都知道他的意思，徐秀最是怒不可遏，可惜他一直都不怎么会骂人，吼出来的话也就那一句。
程双知道自己说错话，连忙找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这不是看没出什么大问题就没急着跟你们说了，而且咱们最后不还是拿了冠军吗？”
木惊蛰继续打断他：“没出大问题，那你怎么急着找新的支援，眼看二队没人顶得上就着急起来了，暗地里联系了不少人吧。”
“我为战队着想有错吗？你们不去的话不更坐实了打架的谣言吗？”
“喊这么大声做什么，我现在在车上本来就头晕。”
似乎是想到什么，程双的声音又低下去：“你先准备下午的活动......”
“不去。”木惊蛰发出讥讽的笑，“你不就是担心我明年要和其他战队签约才对我这么低声下气吗？我就不去了你能怎么着我啊？”
“以前去是因为有支持我们的人在，现在不去就是我不想去了，不伺候了。”
“哦对了程经理，跟你说个好消息，我还会和VIC续签一年，你还能靠着这个赚一年钱，也跟你说个坏消息，我今天碰高压线了，现在网上言论应该还挺多的，你与其在这浪费口舌劝我们去参加活动，不如想想怎么公关吧。”
“还有，我本人并不在意，俱乐部那边在不在意我就不知道了。”
“你也可以让我去看饮水机，我无所谓的。”
说完，不等程双反应，木惊蛰就挂了电话，将手机还给一脸怒容愁容的徐秀。
白柯看着手机上的信息，看了一眼在副驾驶上又闭上眼的人，这人从打职业以来，似乎就没怎么舒坦过，从一开始被骂德不配位到后来被骂目中无人，一年总要出那么一些事情。
有木成的地方，总要被爱恨纠葛地骂上一顿。
但是因为他从来不在意这些，每天跟他们说得最多的就是要好好打比赛，所以他们逐渐遗忘掉这人从开始打职业到现在三年，年龄还不过十九岁。
而他们这几个比他岁数要大的，很多时候都被他像今天这样保护在了身后。
谁骂他们，他就要想方设法地骂回去，为此没少被罚款。
也没少被人追着骂。
所以他经常在他们的或注视或埋怨之中说自己就是嘴欠脾气差活该被骂。
可是他们都知道不是这样的。
从他被喊小队的那一刻起，他好像就已经在领着这个队伍走了。
明明是恩赐，却成为负罪。
几乎是刚回到自己房间的那一刻，辛阳和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看见屏幕上的名字，木惊蛰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点点笑意接起了电话：“小元哥哥这么晚还不睡觉呢。”
“嗯。”辛阳和电脑上还是方才的界面，视频暂停在木惊蛰指着镜头的那一刻。
“哥，我跟你说，这两天发生了很多事情。”
辛阳和听着木惊蛰从队友分手说到海滩夜游再说到短暂逃离这个世界，他仿佛拼凑起了风暴来临之前的平静生活。
见辛阳和没什么机会插话，木惊蛰放轻了声音问辛阳和：“辛阳和，你说，如果是你的话会怎么样？其实我们俩现在的情况也和他们挺相似的。”
“我们没有在一起，我也没有因为有人喜欢你而受到伤害。”
“我是说假如，假如这样的话，你会等我吗？”
“小七，人不应该做自己保证不了的保证。”辛阳和说完，关闭了电脑界面，看着屏保上的Sunset冠军照，“不是不能空口许下飘忽的承诺，只是对未知的恐惧。最主要的是，我知道你不需要我为了你停留在原地，对我而言，也是一样的。”
“可是实话实说，理智告诉我应该这样做，但是私心里我知道我自己不会这么轻易就松开手，所以没有那样的假设，就算真的是那样，我也不会是放手的那一个。”
“我也不允许你放手。”
辛阳和见他还没有主动说他最在意的那件事，语气也慢慢强势起来。
“每次看到那些和你有关的讯息，我就痛恨自己还不足以保护好你，你总是这样，保护别人却伤到自己，可是我什么都做不了。所以我做不了任何保证。”
“所以你说等我的时候，我心里答应了无数遍，却也没有开口给你回复。你不是另外一个First，我才是。”
“木惊蛰，我心疼你。”
“你能明白吗？”
木惊蛰听到一半就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好几次想开口，却没能找到一个突破点。
最后还是辛阳和说出了那些事情，语气也温柔下来：“我会帮你解决，想要继续留在VIC是你的自由。”
“但是答应我，别什么事情都跟傻子一样就往身上扛，从小到大就没变过。”
听完之后木惊蛰总算是从激荡之中缓了过来，哽咽着连连点头，根本没意识到辛阳和看不到。
辛阳和却像是料到一般，继续用温柔的音色安抚着木惊蛰。
以前熬几个通宵都不困的人逐渐缩在床上闭上眼，时不时回应一个单音节词。
直到熟悉的呼吸声在耳畔响起，辛阳和才停下了倾尽心里话的想法。
他那些并不熟练的表述，句句肺腑，字字真心。
可到底也只是口头几句空话，他要快点回到他身边，至少能多替他解决掉一些烦心事。
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连安慰都觉得无所凭依。
能力不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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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四年里的某二部分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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