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整好呼吸,白迩染扭头看向秦楚临,“风行集团的秦总名下应当不止这一套房产吧?”落在秦楚临眼里就像是炸开了毛的小猫,意图展示自己的攻击性,实在是可爱得紧,起了逗弄的心思,“是,但我挟恩图报。”男人斜倚在门侧,身形颀长却看不清表情,白迩染好像也有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新邻居如此没有分寸感,可又碍于对方照顾过自己,强撑着维持体面,“就这一次。”
转身上了二楼,只留给秦楚临一个背影,脚步略显气闷,盖过轻笑,尽管如此,白迩染倒不担心这位总裁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何况他才搬来也没有什么贵重物品,两人一上一下算是相安无事。
不出两小时,楼上人就打着手电下来了,也是停电。秦楚临将隔壁维修工请来,对方摆弄着电箱查看情况,“大概是双拼别墅共用电路的问题,这间房也要修,但要等到明天了。”见白迩染来了,维修工才解释道。白迩染轻轻点头,递给对方一瓶矿泉水,“辛苦了,麻烦您明天尽早来修,路上注意安全。”
送走维修师傅,转头秦楚临还在原地,像是在说那我的水呢?
“只剩下一瓶了”,言简意赅。
“所以还要补我一瓶水,我可以这样理解吗?”,白迩染发觉对方能将风行集团扩大到如今的商业版图兴许靠的就是这个强盗逻辑。也不知道对方从哪里认为自己要补一瓶水,“我那边电路修好了,有客房,欢迎你来,作为感谢。”
本就微弱的光被眼前这人挡了十成,对方的话更是让白迩染困扰,究竟是狭恩图报还是感谢,这笔账好像算不清了……
秦楚临没有等到回复,只是看见对方递到面前的手机,“住酒店?”白迩染嗯了一声,嗓音有些沙哑。
“但今天节假日,这附近的酒店基本都订满了,明天一早维修工就来了,你确定自己身体可以吗,还是我帮你盯着?”
其实说的不错,柏里位于核心区,地理位置优越,临近节假日附近酒店便哄抢一空,只是迟疑一瞬,订房页面就显示售罄的字样。剩下的酒店,最近的过去也要一小时。
白迩染轻叹一口气,他只是不想和对方有过多的牵扯,和这个世界有过多的牵扯,自幼培养的礼仪与教养让他难以用犀利的话语回绝对方,或者说,他已经脱离这个社会太久太久,久到不知道如何接受别人的好意,也不知道如何拒绝。
“或者你住我这套房子,我去另一套住,可以吗?”听出对方语气里商量的意思,也明白无论自己做什么决定,对方都会找各类理由,但远没有让屋主人搬走的道理,白迩染只点点头,礼貌表示感谢,这是最后一次了,他想。
本以为换了新环境会休息不好,但到底病着,又耗费了这么久精神,很快便睡着了,秦楚临抬手敲房门却并未得到回应,想来是对方已经休息了,病号餐热了又热,最后还是进了垃圾桶。
一觉香甜,洗漱好下楼,秦楚临已经准备好早餐了,白迩染好像产生了一种错觉,自己被对方精心照顾着。
“醒了?尝尝,看喜不喜欢。”照顾人的感觉其实还不赖,如果对象是白迩染的话……笋丝粥离白迩染更近了些。
口味意外合适,只不过又欠了对方一个人情,也不知道用什么还礼比较合适,白迩染正为此头痛着。对方又端来一屉灌汤小笼,不知为何忽然想到全自动喂食器,吃完一份又冒出来一份,“还有吗?”“还有油条,饭团也有。”猜测得到印证,恐怕这位叱咤商场的秦总这辈子也不会想到自己在白迩染”心中和全自动喂食器是一个地位。饭后,白迩染就和秦楚临牌喂食器去隔壁“监工”。
青年目光柔和起来“稍等”草丛中窜出一只狸花猫,一人一猫凑在一起,喵喵呜呜此起彼伏,像是达成了什么协议,白迩染想要去买猫条,但似乎这位“猫届霸王”没有给他机会,甩甩尾巴离开了。
“小霸王。”身旁男人突然出声。
“什么?”
“它的名字,之前被任家小女儿养着,大家都挺喜欢,后来自己跑出来了,那个星期柏里几乎所有人都帮忙找这个神出鬼没的小家伙。”
“这其中也包括你吗?”有些困惑。
男人摇摇头,嗓音带笑“没有,我当时忙到很晚,只是柏里此起彼伏的喊着小霸王,小霸王。”
白迩染微微偏头,沉浸在男人的描述里。
“后来才明白狸花猫的习性,喜欢自由,会弃养主人。大家自发在信箱。里放上猫条,遇到小霸王就会喂它。”
“那你的猫条呢?”
“很可惜,我的猫条喂完了还没有买。”青年头发柔顺,和小霸王的背影却莫名相似,秦楚临在心里喊了声小霸王,也不知道喊得究竟是猫还是人。
楼下电路还在抢修,白迩染拿出记事本默默写下
“邻居没有分寸感,在我家待了一下午 -1”
“邻居帮我请维修工 1……”
“强盗逻辑 -1”
“让我借住房间 1”
“准备早餐 1”
“小霸王 1”
总分 2
白迩染仔细端详,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没有什么头绪。
送走维修师傅,秦楚临却被白迩染喊住,“留在我家吃个午饭吧。”白迩染的想法很简单。
对方给他准备了早餐,作为回礼,他也为对方准备一顿饭,至于小霸王……回一箱猫条应该就可以。
他真的脱离了社会太久,也忘记了世间本就有许多无法还清的事,只是一味甚至执拗地套用你来我往的社交公式。
当然秦楚临也想不到十五分钟后,他会化身秦大厨。
两碗青菜面,接过白迩染递来的筷子,“还需要别的配菜吗?”秦楚临问的委婉,其实看到空无一物的处方是他就该想到的,青年似乎没有明白这句话的深意,“不用了,我平时也是……”话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也许男人在提醒他太过朴素。
“我可以准备一些,想吃什么?”,眼前人似乎有些受宠若惊,“素鸡,可以吗?”
秦楚临端起碗示意青年跟上,“可以,厨房里正好有,我那做起来应该快一些。”
白迩染第一次在完全清醒的情况下踏入秦楚临家,结构类似,同样是厨房,对方调味剂种类多样,摆放整齐,这是一个很爱生活的人,和我不一样,他想。
白迩染小口吞咽着,于他而言这顿饭只是抵消一项分值,还要再买一些猫条作为小霸王的谢礼。
这两天实在不受控,也会是最后一次也会是唯一的一次。白迩染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热闹了,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应对,甚至有些不习惯现在家中安静的氛围。
明明已经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年,为什么要让另一个人参与进来,沉香燃起,耳边诵经声似有若无,摈除杂念,再睁眼已是一片清明。
白迩染整理好想要分享的内容就开始录制视频,读书博主对文章内容提炼和思考深度有严格要求。
录制和剪辑本就耗时,忙完又是深夜,设置好定时发送,夜风涌入书房,吹起新一页,白迩染却不察。
“小染……向前看,小染”
“合会有别离,无常难得久……”
“那小少爷……”
种种声音在此刻重合,心跳失重,紧抿着唇,花房的灯亮了一整夜,隔壁卧室的灯也亮了一整夜。
深秋时节,天亮得也不算早。
第一缕阳光洒在身上,白迩染才起身,天终于彻底放晴了。
而秦楚临家的信箱填满了猫条和逗猫棒。
临平寺香客络绎不绝,多求姻缘与平安。
诵经声停,僧人们散去吃午斋,独独有一人停下,行合十礼“慧隐住持。”
僧人尚跪坐在蒲团上,“犹如莲花不着水,亦如日月不住空。阿弥陀佛,白施主。既已回红尘,又为何逃避。”
“若无处可去....”
似是知道他的为难,只言,“浮生如梦,既是梦,何须问。”
梧桐叶落,钟声远扬,人影错开,一前一后,两类人生。
秦楚临照例为家人请香祈福,求个意头也是好的,一袭黑衣,步伐稳重有力,带着虔诚的意味。
白迩染并未注意到秦楚临,缓步朝前走去,鼻尖萦绕着檀香,迈过落叶,再往前就是姻缘树。
其实过去几年,在临平寺,他并未仔细端详过这颗姻缘树,停步回望,许愿牌和红绸带绕在树上。
“小哥哥,你也是来拜姻缘树的吗?真的特别特别灵验,我和我对象也是在这里认识的,所以今天我拉着他来还愿啦。”女生笑得眉眼弯弯,男生视线一直注视女生,揉了揉她的脑袋,“是,很灵。”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又是一个合十礼。
“该走了,小临还在等我们呢。嗯?”
“知道啦,那小哥哥,我们走啦,也祝福你早日遇到喜欢的人。”
阳光勾勒出浅金色边缘,目送着这对情侣远去,“很……灵吗?”
再往前,一步一步,快走到的时候却不敢了,人群熙熙攘攘。
“人确实很多,害怕吗?”
男人高大的身躯遮住了大片的阳光,影子交融在一起,“害怕的话,我陪你。”白迩染迟疑了一瞬,摇摇头,“不必。”
“我害怕,陪我完成爷爷的任务,可以吗。”白迩染听到爷爷两字有些愣神,秦楚临趁热打铁,“算是猫条的回礼,一会儿再送你回柏里。”
也是最后一句话点醒了白迩染,“我们已经算清了”,怕对方不明白,解释了一遍,最后又补充道“账已经清了。”
男人微微挑眉,“我倒看不出来,你还有做假账的天赋,那素鸡怎么算?”
见眼前人有些懊恼,秦楚临莫名觉得有趣,“我们迩染大发善心,陪我这个怕人的好邻居求姻缘,这账就算平了好不好?”说话人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语气中诱哄的味道。
见眼前人没有拒绝,男人这才松了口气。
白迩染刻意与秦楚临隔了些距离,看不清对方写了些什么,挂许愿牌的动作也不熟练,中途还被一位阿姨拦住,不知说了些什么,秦楚临忽地笑了,随即快步走来。
临平寺建在山坡上,夕阳拉长了两人的影子,矮的在前,高的在后,快到山脚,前面那人才停下,“不闹小脾气了?”
“没有。”
“那走这么快是想强身健体?”
没有回应,只留给秦楚临一个毛茸茸的背影。蓦地,秦楚临想到那句“如果世界惹毛了我,那我就毛茸茸地走开。”
估计自己这次确实是逗狠了,“那下次我陪你写许愿牌,这次我先送你回去。”
“照你说的,我们的账现在已经清了。”
这话确实是自己说的,现在对方原话把请求挡回来也情有可原。
回柏里不算近,步行大约20分钟,秦楚临开车静静跟了白迩染一路,直到家门口才转弯停进自家车库。
接下来几天,白迩染都没有出门,把自己锁在家里,又回忆起爷爷律师来临平寺的那天“白先生,这是您爷爷生前立的遗嘱,您看了若是没有问题,在右下方签名即可。”签字的手微微颤抖,“这是他留给您的一封信。”律师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封信,包装完整,递给白迩染“白先生,请节哀。”这句话他听了太多太多次,本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
“我总处理不好人际关系。”他低喃着,“和谁都是,爷爷是,父母是,邻居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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