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这是姚大人托您去送的信。眼下翼王全城搜捕,还请您莫要耽误,尽快启程去耀州。”
不远处的巷子里,又一束烟火在空中绽开,随之而来的,是人群的阵阵欢呼。
一街之隔,有人仍沉浸于过节的喜悦,而有的人,却面临着进退两难的困境。
小心地将信揣进怀里,姚秀楠一面牵着马缰,一面看着眼前满身是血的家丁,声音之中满是焦急。
“你可莫要唬我,若我爹当真无事,那你又怎么伤成这个样子?”
家丁见她迟迟不肯放心,只得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开了口。
“小姐啊,您当报信是多么安全的活儿吗?我这一路走的可都是地道树林,这一身伤都是刮得。我拿性命担保,老爷肯定无事。”
“不是要我回来参加百花宴吗,这怎么宴没办,反倒又让我回耀州了?”
“我的小姐啊,可别问了,您赶紧上路吧,等到了那边把那两封信展开就什么都知道了。”
于是,姚秀楠就这么被连推带架地送上了马,临要扬鞭,那家丁又想到了什么,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沉甸甸锦袋,凑在姚秀楠耳边小声叮嘱。
“这是老爷给您的盘缠,您一路上尽量走小路,但还是要选差不多的客栈落脚。”
一听这话,姚秀楠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这不前后矛盾吗?
她一个半逃犯,估计也就只能风餐露宿了,黑店倒是符合,可人家敢收留,她敢住吗?
掉转马头,她摆了摆手,“让爹照顾好身体,我办事,他放心。”
家丁闻言点了点头,却仍不放心,又跟在后面,小跑着低声唠叨着。
“老爷还说了,您出了洛阳去市集的奴隶市场看看。最好买个武艺高强的,一路上能替您挡挡追兵也好……”
这老头还真是,她是逃难不是游学,光知道提要求,也不想着给她带点毒药什么的保命。
不过,看着眼前一望无垠的夜色,姚秀楠心里一沉。
这洛阳城还要多久能出,她确实很需要一个武艺高强随行保护啊!
也不知走了多远,反正姚秀楠觉得,紧握缰绳的两个手掌早已经从火辣辣地疼,变得毫无知觉。
黑夜中的前路好像没有边际,她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就能这么一直走到生命的尽头。
哦,也不一定,或许下一秒,她就会被追兵找到,那到时手无寸铁的她会有什么下场,真的是让人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
常言道怕什么来什么,就在她这么想着的时候,身后不知何时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听着感觉倒是离她越来越近了。
心跳越来越急促,临别时父亲严肃的脸,方才家丁满是鲜血的面容,不停在她眼前重现、交织。
明明知道需要冷静,脑子却因紧张而一片空白,乱七八糟地想了许多,却唯独没有想出脱身的办法。
脑中突然划过少女明媚的面容,若是,若是何秋月在,她会如何做,肯定不会如此沉不住气。
秋月,若你是我,你会如何呢?
抬手抚上藏在胸口处的两封信,听着近在咫尺的马蹄声,姚秀楠终于打定了主意,仰天露出了一个从容的微笑。
三,二,一……
察觉到肩膀被一双手握住,姚秀楠猝然转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动右手,那支藏在袖口的金钗寒光一闪,直指身后之人的咽喉。
然而还是慢了一步,金钗在距离咽喉不到半寸的位置停住,而下一秒,姚秀楠并未被人大力钳制。
相反,她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扑面而来的,也满是熟悉的气息。
“秦……挚?”
“嗯,我来了,你别怕。”
和在耀州相比,两人都瘦了,也更憔悴了。
但是唯一没有变的,是他们彼此对视的目光,不需开口,仅一眼,便已是万语千言。
“你什么时候到的,不是说留在耀州等我吗?”
秦挚用衣袖轻轻擦拭了她的眼角,声音坚定而又温柔。
“掌柜的知道我想你,年前就让我来这边送货,然后我就一直没走,在姚府周边干点杂活。”
“蠢货,那我看花灯你怎么不来?”
“洛阳人多眼杂,再说你一官家小姐,我怕被人看见,对你不好。”
寒风渐起,两人各乘一马,并肩在雪地里驰骋,于茫茫白雪间,留下深深浅浅的两串脚印。
半晌,姚秀楠看着披在身上过于宽大的披风,红着眼望向身侧的青年。
“秦挚,从今往后,我们都不要分开了好不好?”
“好,不分开了!”
……
“这个是天青飞鱼双耳瓶。不瞒您说,全耀州有这品相的,估计只有我们一家。所以这价格……确实不能再低了。”
“哎——客官您当心着点!那边的是三彩鸳鸯方形枕,比那瓷瓶还要值钱。看看倒不要紧,可千万莫要磕了碰了啊!”
一向宽厚小心的老周此刻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一面尽力对着这位只看不买的客人陪着笑脸,一面还得揪心着对方毫不客气的动作。
不是捧起瓷瓶瞧个不停,就是拿着枕头看来看去,若是报价吧,他还不搭茬,若是不吱声吧,他还若有所思地看着你。
倒不是他有地域歧视,这外邦青年长得也算得上实打实的俊俏,就是那个眼睛吧,太冷。
光是长个蓝眼睛就算了,那眼神也怪怪的,望向你的时候又不像在看你,就像两个透明的蓝宝石,没有丝毫的温度。
这翻来覆去也看了半个多时辰了,比他后来的都下了两单,这位却悠闲自得地踱着步,没有半点要离开的迹象。
见他担惊受怕的模样,送走客人的老齐还不忘落井下石,朝他投来一个幸灾乐祸的眼神,更让老周气不打一处来,连腰都疼了起来。
“你们这店里,有没有镇店之宝给我瞧瞧?”
一听这话,老周恨不得一头栽过去,他们这是瓷行,不是古董店。
还镇店之宝?
这小子不把普通玩意别碰坏,他老周就谢天谢地了。
“本店诚信经营,若不诚心想买,出门直走不送。”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一双手轻轻按在他的肩膀,回头一看,正是笑意盈盈的何秋月。
“周叔,时候不早了,您先去后面歇着。”
何秋月向前一步,将老周挡在身后,随后拱了拱手,笑着迎上对面那双令人生寒的目光。
“这位贵客,还是由我亲自接待最为合适。”
“掌柜的……”,老周似是有些担心,仍搓着手站在原地,欲言又止着什么。
何秋月抿唇一笑,冲着老周摆了摆手,“没事,您放心去后院歇着。”
言罢复又看向完颜诚,“全场的瓷器您随便选,权当是报答上次的救命之恩了。”
然而完颜诚却并未移开视线,仍旧紧紧注视着何秋月,好半天才撇了撇嘴,漫不经心地抱起双臂。
“嗞嗞,人家都说何掌柜古道热肠,没成想区区几个瓷器,就想抵救命之恩了?”
这玩味的语气,再加上他欠揍的表情,让何秋月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那不然呢,给钱你不要,瓷器还不行,你还真想拿命偿还啊?
“行了,我主要来找薛清安,顺便来看看你……的店,既然一切都好,那我就先走了。”
就这么静静对视片刻,完颜诚扯了扯嘴角,冲着何秋月摆了摆手,也没有让她再送,径直往门外走去。
帘布被掀起又盖上,那个高大的身影也被房门掩盖,何秋月收回视线,小心地将瓷瓶一一归位放好,低头轻叹了口气。
能让完颜诚亲自前来,估计北疆的形势,应该已经十分急迫了。
……
三更时分,刺史府前厅仍是灯火通明。
高悬于正堂的地图已经被大大小小的标记铺满,特别是烟云关的位置,被一左一右用朱砂画了两个大圈。
直到打更人的脚步越来越远,强撑着眼皮的马祥才掩嘴打了个呵欠,见薛清安仍是敛眸凝思,又扭头去瞅对面的完颜诚。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却着实把他气了个底掉。
“好啊,我们在这琢磨了一宿,你小子还靠在那偷偷睡大觉!”
被他喊醒的完颜诚也不恼,悠哉悠哉地掸了掸褶皱的袖口,转头看向不远处端坐的薛清安,俨然一副视察工作的姿态。
“怎么样,琢磨了一宿,薛大人可有对策了?”
薛清安没有直接回答,视线逐渐下移,最后站起身指着一处并未被标记的位置,沉吟着开了口。
“潘将军能分来的仅有三十名精锐,若想要取得最好的突袭效果,我想也就只有这里了。”
两人赶忙顺着他手指的位置去看,待看清那极细微的小字后,都是一愣。
“飞沙口?”
比起被圈画的几处重要关隘,这飞沙口甚至称不上是关口,只能算是一个地形险峻的山头。
但让两人惊诧的,并不仅是这个几乎被地图遗忘的小点,更重要的是,这飞沙口四面峭壁,若想突袭,那可真需要敢死队了。
就这样静默了片刻,还是完颜诚若有所思地抬起手,指尖落在旁边的燕南河。
“无论那伙人藏在北疆什么位置,只要想到耀州,就必须过河。河面冰滑,若想省时省力又不引人注意,最好的办法就是牵马而过。”
言罢,他侧头望向薛清安,两人皆是默契一笑。
“正好,咱们就在山脚下,给他们来个瓮中捉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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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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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瓮中捉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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