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氏是在等着明兰上门的。可是,这左等右等,甚至孩子满月宴都不见明兰。最后还忍不住,在次日开始管家的时候,去跟平宁郡主对账的时候,假装不经意的问,
“怎得昨儿满月宴不见宁远侯府?他们家不是亲戚吗?”
平宁郡主微微一愣,然后笑,“到底是出了五幅的亲戚。如今我不发帖,他们也不会上赶着上门。只是这种事情,他们自己不来,我也是不想发帖的。没得感觉我们上赶着……”
申氏明白了,她自然是知道当年自己是跟谁抢了齐衡。这也是在听平宁郡主聊天的时候漏过口风。怕是齐衡当年也是非明兰不娶的时光,不然怎么置于这般。于是,申氏不觉捏紧手帕。
是夜,齐衡来瞧两个孩子。烛光之下,齐衡的脸称的更风华绝艳,一个男人啊!申氏不由感叹,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人。在他生了一双儿女之后,似乎对她冷了不少。每次来瞧,眼里都是孩子。是她坐蓐期间样貌不好吗?申氏并不觉得。可是那是一种只有夫妻间自己可以觉察的疏离。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已经有子嗣,不需要在顾及自己了吗?都说夫妻间要相见如宾,可是,如果她就是要这个,何必嫁给齐衡?
又是三个月过去。申氏已经彻底恢复好了。这日,她梳妆完毕,可也没有如同之前那次。她就是穿了一件最家常的衣衫,一个简简单单的堕马髻,脸上也是最淡的妆容。她知道自己从来不是明艳的模样,可是如今的装扮是最适合自己的。
齐衡来了,目光中波澜不惊,似乎没有看到她今日与往日不同。两人用了晚膳,齐衡开开心心逗乐一会一双儿女,眼看着天色不早,他笑,
“你好好歇着。每天管家辛苦,娃虽然不要你亲自伺候吃喝,到底也是累。”
说着,也不需要申氏回答,自己起身出门,往书房去了。
“姑娘,这个……这个怎么行。要不要去跟老爷说说?”申氏身边的一个妈妈语气里带着焦急。她瞧着申氏,自己家姑娘虽然不是最拔尖的容貌,可是如今这齐衡摆出不近女色模样实在着急。
“在看看。”申氏如是说。
然后……
申氏感觉自己似乎回忆了很久,她是被喜乐的声音拉回思绪的。这是新妇进门了?她忍不住随着乐声而去。新娘相貌似乎看不清的,只是从喜服来看。到底是庆宁长公主的嫡出孙女,这都是娶第三任了,喜服虽不及嘉成县主,却也比她的要华贵。这京城里,娶第三个的,自然齐家不是头一遭。齐衡没有子嗣,怕是贵女们没人不愿意的吧!
申氏不自觉的到了喜房。这一次,居然有不少女眷陪着。看样子,都是平宁郡主亲自请的来旁系。申氏虽然已然没有眼泪,心头却是一抽一抽的疼。她那会儿跟今天可是大大不同。那年,齐衡不过刚刚高中,又有嘉成郡主的事情在。怕是平宁郡主就算是去请,人家也不见得来。如此。按照郡主个性,自然是不会去的。喜帖已然发出,人家要是愿意给面子,自然会自己提出。这个就是平宁郡主啊!申氏想着,嘴角不由的弯了弯弧度。她见到新娘的样子了。
如今的齐衡也是二十有七的人了。新娘不过是十六七的岁模样。看着她娇羞可人模样,申氏还是想到了自己……
齐老公爷寿宴,是申氏第二次见到明兰。她还是那个样子,生了孩子去依然看不出任何倦色。明艳的仿佛一屋子女眷都是陪衬,偏偏她既不高傲,也不拿乔。就是笑意炎炎,热的一屋子老的小的都喜欢。居然没有一个人有妒意。她不动声色进出了几次,明兰却好像不认识她一样。她是主人家,自然不好意思做些什么。直到送客,
“舅母可知,我那一双孩儿,起了个什么名字?”申氏停住脚步,看着明兰。她喝了点酒,微醺的模样在灯笼照应之下,更觉美艳。
明兰扶着额头,努力回忆:“仿佛是叫…玉姐儿,翰哥儿么。”
“那是小名。”申氏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惆怅,“还有大名,是相公起的。一个叫玉明,一个叫翰明……是明白的明。”然后一双眼睛慢慢盯住明兰。
明兰的反应一点不像她的预料。虽然最初是有诧异,可是那也是对于名字的意外。然后明兰笑了,那是她见过最艳丽的笑容,似乎这个时候,连她自己也觉得若是有人配得上齐衡,荣貌上论,只有明兰了。
耳朵里是明兰好听的声音,“果然好名字。明智通达,宁静致远。愿这两个孩儿,能一生顺遂。”
(以上申氏与明兰关于名字的对话摘录修改自原著)
是夜,齐衡有些醉意的跑来她这里。几个月没有的夫妻之事又有了。只是这一次的齐衡不在如先前的温柔。是带着一点点的醉意,一点点霸道,这是她从未知道的齐衡,
“娘子,我们一定要好好生活。”
她被齐衡抱在怀里,那一刻她很想问问齐衡,知不知道自己名字。她是有闺名的,可是齐衡永远都是用你称呼她。娘子这个称呼也是很少听到,所以他是怕自己一开口就是另一个的名字吗?申氏感觉自己心越来越凉。
后来的日子波澜不惊。齐衡再也没有一丝冷着她。一切恢复了新婚的样子。她身边的妈妈放心了,小丫头也不敢肖想齐衡,从来就是躲的远远的,一切看起来很好。是的,她感觉看起来很好。
后来的一日,齐衡下午回来,忽然来到她房里,挥手遣走了下人,认认真真看着她,最后只是淡然一笑,“六妹妹从未心悦与我,从未与我有过任何逾越。你又何必……”
六妹妹……是啊,明兰行六。那日之后,齐衡与她的话更少了,不再像之前那样。对她不好吗?她说不出。夫妻的事情本来就不是外人可以知道的。人前,他依然是那个温柔的,人后他们也不是不说话。只是聊到不是家务就是孩子。两人每月也有同房的时候,只是一切都是不对劲的。她终于忍不住,去找了祖父,可是……
再后来,京城局势开始乱了,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她的祖父致仕了。齐衡却好像是扶摇直上。宁远侯府事情,大家都是知道。可是顾侯后来带着全家老小驻军蜀中也是大家始料未及。孩子不到三岁,齐衡毅然决然远赴岭南,人人让她不要跟,人人说孩子还小。可是她怎么可以……
天蒙蒙亮了,她在廊下瞧着新娘出门见客。瞧着新娘含羞带臊的模样,申氏感觉自己已经痛的麻木了。新媳妇认亲见人,一切排场超过她的。
等两人出了门,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心思,果然,新妇脚下一软,可是齐衡却是眼明手快扶住了,“柔儿,小心些。”
申氏愣住了,柔儿?齐衡在叫新妇名字?从此,申氏没有在做过什么,就是冷冷瞧着。
似乎,这个叫柔儿与他全完不同。温柔的,小心翼翼的。那模样让她忍不住牙根痒痒的。可是她也是跟着这女子到处去的,人前人后,这女子似乎从来没有对齐衡有任何埋怨。齐衡如今也不是当年,公务繁忙。女子就乖乖陪着平宁郡主。她这才知道,原来,她家娃走了没多久,自己公爹也过世了。
然后齐衡新婚不到三月,老国公爷也不在。大房不济,齐衡袭爵了。看着新妇跟着平宁郡主安排搬家事宜,她不由心中暗恨,没道理自己知道的事情,这个新妇不知道。
于是,很快,新妇知道齐衡心中有人,还是顾侯夫人。那日,新妇对着新出的清晰镜子里的自己看了许久。然后笑了,笑的灿烂。申氏这才不得不承认,新妇很美。是跟明兰不一样的美丽。
后来的日子申氏知道不是很清楚,许是到了新地方,她感觉自己的力气越来越小,每日出来时间也是越来越短。齐衡没有外放,对新妇一如既往。他们生了二个儿子。夫妻恩爱,一切都比她要好。直到……
“相公,我问你,如今我先走了,你可要我在奈何桥等你?”新妇笑着看着齐衡,一如既往。申氏瞧见齐衡明显愣住。新妇要走了,不足三十的年纪。
“不为难相公了。一世夫妻不易,下辈子遇见,相公千万不要来相认。柔儿要的不是这个。”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新妇是笑着离开的。申氏瞧着齐衡怅然所失的模样,心中不由的狠的牙痒痒的。庆宁长公主的嫡孙女啊!
申氏不想消失,因为她不甘心。她是亲眼看着齐衡在平宁郡主过世之后起复时候要求外放。看着他带着两个儿子远赴边疆,看着他认真教儿子习文习武。看着儿子问起他们的娘。看着齐衡对着二个儿子笑的和煦。看着齐衡没有再娶。让她感觉自己不能再出来,因为她还有问题要问,再没有获得答案之前,她不能消失。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再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可以动的时候。已经是漂浮在齐国公府上空。他看到了齐衡,年轻时候的模样。似乎是比她见到的时候更年期。一个少年坐在他身边,问,
“这一生你可有什么悔事?”
齐衡笑了,风华绝代的笑容,
“柏兄可曾经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见。那一年我在屏风后头听到了六妹妹的侃侃而谈,后来就见到了一个小胖丫头。就是个胖丫头,可是还是那般容貌。我自然是上了心。”
他的声音淡淡,似乎在说人家的事情,
“老实说,我自小教育就是来自我郡主娘。我娘自己没有通房妾室,却也不会阻止我贤妻美妾。我娘说过,娶个身份想当的贤惠媳妇,讨自己喜欢女子当妾。那种家事不够当妻的,我这样身份不会有人拒绝与我为妾的。”
申氏看到齐衡身边的少年拧眉,齐衡继续说道,
“六妹妹与我说过,她宁死不为妾。我便歇了与她为妾的念头。直到我娘说,要我娶嘉成县主。那会儿我年少不懂事,便借着宴席想要六妹妹一句话。其实,我那时是不懂我自己。我哪里是个有担当的。若是六妹妹真的许了我一句话。怕是我如今是无颜与柏兄在此的。”
齐衡身边少年不说话,齐衡继续说,
“后来,嘉成郡主跋扈,申氏难缠,到了柔儿这里……”
齐衡的目光放温柔了,
“走完这一世,哪怕我闭眼之前,我都觉得自己这辈子最爱便是六妹妹。所以,我也不管你家小孙女愿意不愿意,一意孤行。我不让我家那臭小子先来认识,就是怕你家六孙女与六妹妹一样拒绝。幸好,臭小子得力。”
齐衡身边少年在忽然起身,整个人飘了起来,他说,“时辰差不多了,该走了。”
齐衡也是起身跟上,申氏待在原地,远远的还能听见齐衡的声音,
“那年,柔儿问我是不是要她等。如今我到盼着柔儿舍不下我了。要是有下辈子,我定然要好好跟她说清楚。这一世,到了今儿我才知道自己最要什么……“
然后,申氏感觉自己一点点的在消失……她最后想起,是祖父的话,
“你们有一辈子的时间。若是临了你依然做不到,那才是枉费一生。”
原来,原来不是祖父嫌弃她了,而是一早已经把道理告诉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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