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想那些了，把婚服做出来是正事。”
江烨文拍拍手上糕点的残渣，起身往工人临时休息的小屋走。
推开门，屋里堆积的灰尘粉末扑面而来，呛得他捂脸咳嗽了几声。
“少爷，我来收拾就好。”林栀拎着扫帚走过来，抬脚要迈进门，被江烨文一把拉住了。
“屋里灰大，再弄脏你衣服，一个小屋，我很快收拾完。”江烨文解释完，拿过扫帚等里面的霉味散的差不多了，走进去。
他从最里面打扫时，发现角落有上批工人扔下的坏水果，散发出腐烂难闻的味道。
扯过地上的脏衣服，把它们包着系起来，扔到了门口。
院中，张或在调制染布原料，交给小彻哄逗的孩子不听话的哭闹起来。
林栀站在门口，朝孩子的方向望了望，又转过头看着屋内，表情带了些犹豫。
清扫完角落的江烨文一抬头，正好看到他犹豫的神情，开口道：“阿栀去帮张大哥哄小柱吧，打扫屋子我自己来就行。”
林栀抿了下唇，半晌后，道：“那少爷有事叫我，我就在院中。”
江烨文再转头，发现他还站在门口，赶紧回道：“好，去吧，有事我会叫阿栀的。”
林栀这才点点头，走向院中哄小柱。
他的夫郎倔的可爱。
透过窗子，江烨文看到林栀抱着小柱，视线不时望向屋里，忍不住笑了笑。
为了让他放心，加快了手上清扫的速度。
小屋不算大，有几张供人休息的榻，一个木柜，还有张桌子。
但也足够张家父子和几个孩子生活，比之前的住处好了不知多少倍。
简单收拾完，江烨文掀起榻上的被褥，叠了下，捧着拿出去晒。
“师父，我来帮您搭！”
小彻跑过来，帮他分担着重量，踮脚够着挂在两棵大树上的绳子。
“能够到吗？还是我来吧，你帮我托着下面，别掉地上了。”
江烨文见他努力踮脚还是差一大截距离，抬手把被褥扔上去，不多时便搭好了。
空着手的小彻不甘心地踮脚够着，仰头看还差多少。
江烨文笑着摸了下他的脑袋，“不着急，多吃饭，个子窜一窜过完年就能够到了。”
“可不吗，半大的小伙子长个可快了，半个月没见，今天一看，小彻又长高不少。”
在井边打完水的张或路过，搭话道。
“张叔，我来帮您拎。”小彻拎起井边另一个木桶，跟上去。
“张大哥，你和孩子们就住在布庄吧，这的条件还算可以。我把屋里收拾了一下，缺什么和我说，再添置。”江烨文边用木棍打着被褥边和他道。
张或看了眼被收拾整洁的屋子，撂下木桶，水溅出来他也来不及在意，震惊道：“怎么能让江少爷帮我收拾屋子呢？我正打算弄完染料，睡觉前收拾下。”
江烨文摆摆手，停下手里的动作，走过来和他道：“张大哥和我不用在意这些虚的，你也知道我们家现在的状况，早都不是之前的江少爷了。”
“再说，还要麻烦张大哥照顾小柱的同时照顾照顾小彻他们，帮忙干点活不是应该的吗。”
张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经历了太多事后，实在太难得遇到个真诚待他们的人。
“我是个糙汉子，也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只能努力干活了。”
“努力干活还不够啊。”江烨文放下木棍，又道，“我也得接着努力了。”
走进仓库，拿起小彻分好的布料，找出需要的，坐到平纹木机前，捋着丝线。
方才打扫时，想出了大致的图案，捋好丝线，结合刘小姐的喜好，构思出了具体的样式。
用刻着标度的布尺量好尺寸后，拿起铰刀裁好，展在桌上。
不知重复了多少遍这些动作，等到拿铰刀的手臂发酸了，总算是裁好了合适的布料。
放下铰刀揉着手臂，桌上多了杯茶。
抬眼一看，林栀站在他身边，手上还端着糕点。
江烨文在桌上清出个位置，接过他手上的盘子，喝了口茶。
“辛苦阿栀了，小柱还听话吗？累了就先回府休息。”
林栀摇摇脑袋，回道：“不累，小孩子情绪变得很快，哄哄便乖了。”
看着天色渐暗，江烨文起身问他：“饿不饿，我去做饭。”
“不、不饿的，不然我们回去吃吧。”林栀错开视线，委婉道。
江烨文嘴角一勾笑了起来，“阿栀这么害怕我下厨啊，说话都结巴了。”
林栀猛地抬起头，试图否认，“不是的，少爷误会了，我是怕少爷太累了。”
“不累啊，一想到要给阿栀做饭，我就浑身有劲。阿栀放心，我今天哪怕是把厨房烧了，也一定做出顿饭给阿栀吃。”
江烨文说着，迈大步往厨房走，像是下定了决心。
林栀动作比脑袋先行一步，拉住了他的胳膊，“要不还是我下厨吧，少爷歇一歇。”
“好啊，那阿栀去吧，我等着品尝阿栀的手艺。”江烨文转过身，又道，“但我看布庄什么食材都没有，不如阿栀先变点出来？”
林栀这才反应过来，江烨文是在故意逗他，松开手，垂下头控诉道：“少爷怎么故意骗我。”
“谁让阿栀今天也故意骗我了？一比一，我们俩抵消了。”江烨文承认，他是因为林栀骗他书生的事情，故意逗她的。
林栀自知理亏，撇了下嘴角道：“以后我不骗少爷就是了。”
“好了，回家吃饭吧，我看小彻肚子都要饿扁了。”
江烨文看着门外探头探脑的小彻，握着林栀手腕往外走。
林栀低头看着被握住的手腕，小幅度地蜷缩了下手指。
江烨文指尖搭在的腕骨处，刚好是他被衣服遮住的孕痣。
那颗颜色浅淡，从小为他惹来闲言碎语，受人排挤的孕痣。
街上。
小彻和张或父子在前面走，江烨文扯着林栀在后面，看着路边的摊位，找着思路。
感觉到身旁人放缓了步子，江烨文侧头看过去，还没问他怎么了，余光发现了其他人投过来的眼神。
拉着他换了个位置，站在了他外侧，将他遮在自己的怀里。
林栀怔了下，等他换完位置才反应过来，“少爷不用的，我已经习惯了。”
和母亲生活，一个没嫁人的哥儿独自上街采买时，会收到别人肆意打量的眼神。
嫁了人的哥儿被男人牵着走在路上，也会收到充满嘲弄意味的眼神。
只是这些眼神多数都落在哥儿身上，林栀没想到江烨文会注意到。
江烨文之前不太懂这个世界哥儿的特殊性，只知道他们可以和男人结婚生子，体质比正常男人弱了些。
在这个世界生活了段时间后，通过旁人的眼神和态度，感受到了他们对哥儿的不公平。
封建愚昧、真爱多管闲事。江烨文在心里骂着他们，瞪回去好几个过分的人。
拿出三文钱在铺前买了份糖饼，塞到林栀手里，见他心情不好，用指腹蹭蹭他的脸颊。
低头看着他，安慰道：“他们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嫉妒我能娶到阿栀这么好看的夫郎。吃盐吃太多给他们闲的。”
林栀看着他比自己还生气的表情，像是恨不得马上冲过去把他们揍一顿，抿唇笑了下，道：“少爷吓的他们都绕着我们走，不敢往这个方向看了。”
江烨文打量了一圈，看到他们确实是躲着他走，怕惹火上身，表情变好了许多，“我就是故意吓他们的，看他们再敢随便欺负别人？”
若是他不在林栀身边，指不定那些人还会说什么难听的话，以欺压别人为乐趣。
“好啦，我们快走吧，耽误铺子老板做生意了。”林栀扯扯他的袖子，小声道。
江烨文跟着他往前走，拆开饼袋子，把木签递给他，“那阿栀尝尝饼，热乎的更好吃。”
袋子里面，是被切成小条的糖饼，上面还带着芝麻，摸着热乎乎的，让人食欲大开。
林栀扎起一块，举起，递向了江烨文，“少爷先吃。”
江烨文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被除了师父以外的人喂东西。
更何况他的漂亮夫郎眼波似水，带着温柔的笑意望着他。
整个人瞬间像才解冻般，手脚都有些僵硬，他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走路顺拐了。
“那个、阿栀，阿栀吃，我不饿。”
半天，才涨红着脸憋出一句话。
林栀的笑容闻言消失了，垂眸问他：“少爷可是嫌弃我？”
“怎么会，阿栀误会我了。”江烨文立马否认，张口咬过甜饼，“很好吃，阿栀快吃吧。”
饼还没咽下去，不远处传来小孩子哭喊的声音。
两人看过去，发现张或朝他俩尴尬地笑笑，一手搂着小柱，一手挡着小彻的眼睛。
小彻拎着饭盒，艰难地扯他的手，还问他：“师傅师娘亲完了吗？我肚子好饿啊。”
林栀红着耳朵把饼拿给他，“小彻饿了先吃饼，马上到家了。”
江烨文差点被饼噎到，咽下后，握拳放在嘴边咳嗽了几声。
进府门看到站一溜的孩子，以及端坐在院中神情严肃的祖母。
江烨文心里咯噔一下，小麦色脸上的涨红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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