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身在屋内走走,可下半身却飘飘然,尾巴骨处已然不受力了。
花意清边焦虑地用食指戳着大拇指腹,边向床头移过身子,费力地推开窗户。
“定是刚刚吃太多了,通通风就好了。”她自言自语地安慰自己,无视打颤无力的双手。
晚风透过窗隙钻了进来,凉意缓和了些屋内的灼热。可夜晚的江面不似白天那般平缓悠静,时不时传来低嗡一声,就像有水怪藏匿其中。
独自一人听着这声响,倒也是骇人。
她又抬起上身,悻悻地关上了只开了一个小缝的窗户。
燥热又返还而来。
无奈之下,她干脆撇开了挡住双腿的裙摆,将腿晾了出来,蹭了蹭床边潮凉的木板,以此降温。
结果不过半晌,木板子也跟着变热变烫了。
咚咚——
敲门声响起。花意清激起了身子,侧耳倾听。
大晚上的,谁会来敲门?
“你……”门外响起了熟悉的声音,是程楚秀,“需不需要我帮忙?”
看来,他听到了她叫苦不迭的心声。
既然自己一时半会解决不了,他来帮忙,也不是不行……
“你等一下……”花意清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撑着床起身,刚刚晾了会儿腿,倒是也能动了。
程楚秀走进屋内,一言未发,顺手锁上了门。
“同……上上次差不多。”花意清撑着腰,自顾自说着话,拖着步子坐回了床上。
待见高大身影直直走来,她释然一笑,双臂张开,等着他的手送来。
看来他,倒是挺自觉的?二人的默契这不就来了。
如她所料,程楚秀确实扬起了小臂,可并非伸向她。
他身子一扭,转身抓了把椅子,坐在了床尾,右腿搭在左腿上,眼睛直直地勾着她。
被盯得发毛,花意清向后缩了缩:“你坐在那里干什么?”
“那你想让我坐哪里?”他眨了眨眼睛,目中毫无笑意。
“程楚秀,”花意清朝他坐直了些,轻声暗示道,“这次可不是小问题。”随后伸出胳膊,朝前探了探。
心虽恻忍,可程楚秀仍无动作,只瞥了一眼离他咫尺的细手。他板着脸,扬起头,语气怪怪:“管夜月离叫阿离兄,也就罢了,毕竟你们从小认识。”
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花意清愣住,不知他想表达什么,暂时忘记了灼烧烈火的难忍。
“你还管谭灵川叫灵川兄,李馥安叫馥安姐,”他目视前方,冰冷的眼中竟生出一丝委屈,“可到我这儿,竟只是干巴巴的本名,好,很好……”
竟是因为这个?
“能不能,别闹了,”花意清叹气,咬牙道,“我现在没工夫和你闹,真的,难受死了……”
奇怪的感觉翻江倒海袭来,似气于无人轻抚,便改为折磨心神腑脏。
身体里似住了两个小鬼怪,一个正向上生拽她的脑袋,另一个,则顺着喉咙向下,溜到腹中,往下揪她的胃,与肠子缠绕一起,打了个结。
“我也是认真的,”程楚秀面不改色,看着她,“你最好赶快想一个称呼。不然,我不高兴,自然没心情帮你。”
麻烦精!花意清上下牙咬的咯吱响,手死死攥着床边,冥思苦想起来。可脑子里似一翻而倒的一锅粥,混乱不堪,甚至还有些烧过火,热气腾腾直向天灵盖窜。
见花意清闭目认真的模样,程楚秀终于忍不住笑了:“有这么难吗?”
“要不……”花意清难受地嘟囔道,“就叫你秀秀兄吧……”
“你能不能再想些好的?”程楚秀双手环臂,不依不饶。
“那就,阿楚,阿秀,楚秀,都行了吧……我主要是觉得,单拎出来,像姑娘的名字,所以一直就叫你本名。”花意清摇摇晃晃,声音越来越小。
“这样啊……”程楚秀假装不经意地随口道,“那你加个君不就好了。什么郎君啊,夫君啊……之类的,之前不是叫过一次吗?”
“呕……”再也忍不住,花意清呜咽一声,干呕起来。
这次发觉她真的难受得厉害,程楚秀连忙起身,伸手上下摩挲她的肩膀。
半晌,见她不再打颤,便问:“好点了吗?”
“是好些,”花意清点了点头,“可是这也太麻烦了……完全不知道何时会发作。”
“是啊,”程楚秀边抚着她,边解释道,“这个咒就是这样。魄随时都会来,为了让他们看到,这咒便也会随时发作。”
“可是我并未看到宋幼薇来啊。”花意清迷茫地从他怀中探出头,环顾屋内。
“只是未现身罢了,”程楚秀说,“估计,她刚是过来了一趟,所以咒便发作了。”
“原来如此。”花意清又将头埋了进去,对方捏了捏她的肩膀。
“你的冥配呢,还未现身吗?”程楚秀慢慢低头,诱导道,“要不,你直接告诉我是谁算了,没准我认识他,还能替你求求情。”
花意清皱了皱眉,直接套用了他之前的话:“魄已是魄,生前是谁,有何重要。”
“嘿,你还挺会引用的嘛,”程楚秀呵笑一声,拍了下她的脑袋,“记性挺好。”
“发作之时,真的忍不了吗?”这咒随时发作,真是恼人。
“要不,趁机试试?”程楚秀将抚她的手收回。
“嗯?”花意清疑惑抬头。随着他的手离开,体内的火又烧了起来。
程楚秀双手撑在床沿,欠身道:“你先忍着,看能否挨过去。若能独自挨过去,那以后,岂不是不用怕了?”
这倒是个好主意,若真能忍过去,习惯就好了。
“可是……”花意清摸了摸又开始烫起来的脸,声音开始打颤,“就这么干巴巴地忍,太难受了吧。”
程楚秀又坐回了椅子上,掏出一块银子:“这样,我帮你数着,看你能撑多久。”
看到银子,花意清眼睛微微睁大,心里瞬间有了鬼点子,故意讽道:“就一块碎银子而已,万一忍坏了身子,那就不值当了。”
“那,数一个数,就给你一个。”程楚秀将银子递了过去,放在了她手心。
顿时,摸着银子,花意清精神抖擞,炯炯有神,全身灌满了力量。
不就是忍吗?
她能忍出一套宅院!
“那行,”花意清迫不及待,开始在床上翻来覆去,想找个最舒服的姿势忍受这咒。但又怕对方反悔,抬起脑袋认真道:“你不许反悔。”
“当然不反悔。”程楚秀翘了翘嘴角,身子向后倚靠,也找起了最舒坦的姿势,轻声帮她数着。
慢慢,二人无言,程楚秀的头慢慢仰到后面。
熟睡中,程楚秀恍惚一下,头向左侧倒去,全身一震,醒了过来。
他刚不小心睡了过去。
蜡烛已快燃尽,屋子陷入昏暗。
他唰得起身,贴近床边,拍了拍花意清。
她哆哆嗦嗦,牙齿打颤,蜷着身子,头发湿了一片,粘在额头上。
“意清,没事吧?”程楚秀急忙将小臂枕在她头下,将其扶了起来,“醒醒。”
衣袖立刻被浸湿,程楚秀弯腰凑近,才发觉床单也湿了一片。
她这是在盗汗。
“意清,睁眼!睁眼!”程楚秀冷汗直冒,直接掐她的人中。
紧闭的双眼慢慢掀开一个缝,花意清仰着头,嘴唇轻张,似有话说。
“怎么了,我在,想说什么?”程楚秀连忙将脸贴近。
花意清伸出手,抓住了身前人的臂膀,磕磕绊绊道:“现在……我……”
程楚秀干脆坐在床边,将她半抱在怀,手抚摸她的脸,“现在好些了吗?”
“现在……我……”花意清坚持不懈,“有……多少……银子……了……”说完,又闭上眼,侧过了头。
“……”
程楚秀迷茫地抬起了脸。费了半天劲,就为了问这个?
“你刚都快死了,还想着银子呢?”他低头,无奈道,随后将粘在她额头的湿发扒拉开,心中有些自责。
现她身上满是汗,应去找人给她换身衣服。他一把将其抱起,可侧眼看去,那张与往日不同的脸,令他停住了脚步。
她的身周似绕了一圈水雾,脖子与眼角被水蒸气熏红。头止不住地向后仰,露出了脖间绯红。
不可。他又退回了床边。
如此私密的样子,令别人随便看到,岂不是对她不敬。
想了想,程楚秀拿来被子,将花意清裹了进去,随后抱走,回了他自己的房间。
最起码他的床并未被汗水浸湿。
屋内漆黑,他慢慢踱步,将她放在了床上,随后找来一根蜡烛。
“好热啊……”花意清在黑暗中抓耳挠腮,“好热……”
“好好坐着,等一会儿给你开窗户……好不好?”她声音轻柔,程楚秀也不由自主地软声下来。他口中边哄着,边划了根火柴。
火苗燃起,程楚秀端着蜡烛,扭身朝床走,却不料那身橘粉内衬正一件一件褪去。
程楚秀被她这豪放之举惊得一抖,蜡烛显些脱手。
他手忙脚乱地拿来了一件自己的衣服,给她披了上去。
“好香……”花意清闭着眼睛,拉紧身上的衣服,嗅了嗅,随后又半跪而起,朝程楚秀寻去,“可是你,似乎更香……”
“……”
双身相触,热笼般的气息扑来,程楚秀放下蜡烛,将下巴抵在她的头上,“这样……好受些?”
花意清低哼一声。
见她喜欢,程楚秀便不再顾忌,紧紧将她拥在了怀里。
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用力地抱住一个人。
头埋在他的脖颈之间,迷离的香气令花意清浮想联翩。
以前打工时,曾翻看过食客不小心留下的小册子。
本以为是什么话本子,打开后,皆是不可言说的图画。
花意清好几天都未缓过神来。
可如今,那些纸上黑墨,又印回了她的脑中。
不一样的是,主人公,变成了她与程楚秀。
她心中一沉,怕对方也可看到此番臆想。可程楚秀只静静地依她靠着,并无其他动作。
看来,他只可听心声,无法窥见所想画面?
花意清微微放心下来,一改小心翼翼,轻嗅着他的发香,脑中构图愈发放肆起来。
正当那一幅幅图画即将动起之时,长直的脖子慢慢温热。
程楚秀身子猛然一紧。
完了,他不会……花意清的眼瞳也跟着缩了一下。
沉默之中,程楚秀慢慢侧过了脸。
“花意清,不简单啊,”程楚秀语气悠长,贴耳道,“这么高难度的动作,你都能想出来?”
嗡。
花意清怔住,张嘴辩解,拉扯着的嘴角止不住地抽搐。
“什,什么动作啊,”花意清坐在脚后跟上,朝后退了退,“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环着她的手慢慢松开。
花意清后背紧贴板墙,烛火映下的巨大黑影渐渐逼近。
他不会以为,她在暗示些什么吧?
“倒没有这样想,”听到此番心声,程楚秀嗤笑一声,玩味道,“我只是惊叹于你的想象力……”
他慢慢贴近,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一改刚刚温柔焦急的模样,将后三个字咬得很重,“很,丰,富。”
听到如此调侃,热气顶着毛孔冒了出来。
“那看来,你也不是很难受,”程楚秀两指弯起,敲了敲冒着细汗的额头,“还有功夫想这些东西……”
心里最后一道防线已破,花意清烦怒,张牙舞爪,打断叫道:“啊啊啊——”
可那些画面却愈发激烈,挥去的手也被紧紧握住。
要赶紧抑制住这些荒诞的想法!
花意清干脆豁出去,胡思乱想起来。
骑着野猪上高坡,勒着野驴畅游江河……
怎么离谱,怎么来。
此招有用,方才的桃粉一并散去。
正想得入神之际,眼前的头垂了下去,紧握着她手腕的手也松了下来。
程楚秀手按在床上,后背上下起伏,似在强忍着什么。
感受到床在颤抖,花意清偷偷抬眼。
他这是怎么了?
“花意清,”程楚秀抬起头,笑得不轻,眼角还挂着一滴泪珠,“你……还会骑野猪啊?!”
随即,一阵爆笑在花意清耳边炸开。
“……”
至于吗,笑成这个样子。
花意清盘着腿,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他笑。
可对方似中了笑咒,嘲笑起来没完。
“你,没完了是吧!”趁他不注意,花意清用力伸手,打算把他推走,手指却不小心勾住了发带。
长发如瀑散下。
恍惚之间,二人脸贴脸,对上了眼神。
程楚秀收起了笑容,眼神凝滞。
这发带一解,似解去了他白日里残留的少年气。烛光勾勒轮廓,显得他更成熟了几分。
对视之中,二人的瞳孔均慢慢放大。
方才的闹剧暂时清扰了血液的火热。可这般对视后,烈火去而复返。
看着他意图侵略的双眸,花意清身子一瘫,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迷离之中,只觉有人呼唤,随后将她入怀。
……
额头似乎有风吹过,花意清大梦初醒,眼角的睫毛还留着些许湿气。
她正趴着,后腰还被人紧扣。
身下有呼吸起伏,头上的风也越来越急促。
花意清疑惑地抬眼,正见那高挺的鼻梁。
她竟一直趴在程楚秀的身上睡觉!
身子猛地向后一挺,她想下床,可那臂膀有力,又将她拉了回来。
柔光闪烁的眼睛看向她。
“别动,”程楚秀声音略显嘶哑,将她又往怀里紧了紧,“轮到我了。”
“又……轮到你了?”花意清吞了吞口水。
“没事,你睡你的。”声音悠悠,似在安抚,“不用管我。”
外面依旧江声翻涌,可那令人心生敬畏的声音,此刻,却变成了喃喃柔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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