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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心有树叶(一)

总而言之,幼瑛穿越了。

她昨天从南曲的高楼跳下来后晕了过去,被身边的近侍接了回来。

此时此刻,她正生无可恋的躺在床上。

昨天没有死也没有残是件好事。

但是,这是哪儿?

而且她才发觉她这具身体的原主无恶不作,身上背负了一桩桩恶毒的罪行。

还不如昨天死了算了。

她穿到她的身上,那她算什么?

替她承这些罪吗?凭什么?

那要替她还这些债吗?又凭什么?

是她要来的吗?不是。

幼瑛满脑子都在想着,她应该怎么回去,她的墓葬还没有清理完,她会耽误项目的工期,而且这里无论如何也不是她应该待得地方。

她仔细想着她是怎么来到这儿的,是在生死的危难之际吗?

所以思及此,她从床上起身,为了回去她拼了!

“九娘,你身上的伤未好,大夫让你多加歇息,近日还是勿要外出了。”李庐月身边的近侍薛泠见她走出屋子,过来说。

薛泠生的细眉细眼,高鼻薄唇,头上戴着乌纱帽,身着冷清的黑色长服,劲瘦的腰间配着细长银剑。

他原本是长公主身边的宦官,因为身手出众,所以成了李庐月身边的近侍,同李庐月从中原去江南,又回来中原。

幼瑛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回道,“我去去就回。”

“九娘,南曲昨日走水,厢房被烧了几间,此时正在修缮。”薛泠随在她的身后。

“你不要跟着我。”

或许李庐月恶名在外,她这话一出,薛泠就止了步。

幼瑛走近片石曲水旁的风来亭,风来亭屹立在窄又长的阶梯上,她看着这阶梯,她要是从这儿摔下去,她真的还能回到她的世界吗?

幼瑛没有这个胆量。

薛泠还是无影无踪的随在他这位九娘的身边,他不放心她。

他看见幼瑛在园子里选了一棵粗壮的大树,然后她将绳子拴在树枝上,她刚要把脖子伸进去就又下来了,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他看见幼瑛过去月台,她就坐在月台的阑干上,时而愁容满面,时而看着三丈远的地面叹息,最后还是他过去唤她要用夕食了,她才一副很为难的样子下来。

他还看见幼瑛“扑通”一声跳进栽满荷花的湖水里,还未等得及他起身过去,幼瑛就自己往岸上游。

不行不行,水太冷了。

所以今天的幼瑛安静很多。

她就躺在耳房的躺椅上,非常挫败,仿佛是天底下最没有用的人。

“九娘,南曲的齐管事和莲宗契过来了,你还是去看看吧。”薛泠过来,单膝跪身在地,微微仰视着幼瑛说。

“谁啊?”幼瑛心不在焉的问。

“齐管事和莲宗契。”薛泠回。

半晌,幼瑛才问,“莲宗契?”是那天要杀她的男子吗?

“是。”薛泠说。

幼瑛想到自己穿越过来的时候,他在身边,或许是和他有关吗?

“带我过去。”幼瑛又来了精气神。

她虽然不敢死,但见见莲宗契倒无所谓。

幼瑛随薛泠过去别院正门,还未出那门,就远远的看见院外的琉璃影壁前跪着一人,他的旁边还有两人,在分别持着索链铁鞭一下一下结实的打在他的身上,那周围围满了一群又一群的人,似乎是一堵一堵密不透风的高墙。

幼瑛快步走近,才发觉那挨打的人是莲宗契。

他的身上血迹斑斑,给那铁鞭也带上了一些血腥,往下一抽时,皮开肉绽的,血溅开来四处飞落,他就像是一滩烂泥松软在洇着血的地上。

他那双修长的手上还被上着刑具,执了拶刑,十指被紧紧的固在那儿动弹不得,肉眼可见的肿在那里,红的触目惊心。

影壁前还停着一辆马车,车厢里的人着绮制的襦裙,盘同心髻,发髻间簪着镶嵌绿松石的金簪。她点着轻巧的熏炉熏着厢里仿佛难闻的气味,她的视线时不时的往高门看,听见耳边的议论,她的眼里浮出一些不遮掩的厌恶。

“我如果是他,我早就寻死去了。”

“他起初不是圣人身边的红人吗?看来无权无势就只能是地下泥。”

“人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可悲可悲。”

齐得宜在看见眼前的李庐月时,眼中的厌恶仍在。

她阿娘为卫朝和亲,也为卫朝打下夫国,活捉她的丈夫,取下项上人头。李庐月才得以有今日的显贵,不然也只是边地的尘垢粃糠。

齐得宜起身去掀起车帘,被侍女扶着下车,才发觉她腿脚不便,是跛脚。

“这是在做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还未等她过去,她便听见李庐月说。

齐得宜微微顿了顿步子,她不知道她又要做些什么,所以眼底多了些倦乏,然后又抬步过去,手中持着紫檀镶玉的拐杖。

“郡主,奴知晓了前日的事。”她到幼瑛的面前时恭身,脸上带着得体的笑。

“郡主天生贵胄,身子金贵,这些腥血烂肉比不得、也冲撞不得,奴今日带他过来向你赔罪,你这样可满意?”

那铁鞭好似能将身上的皮肉直接勾出来,幼瑛可以闻见一股浓郁的血腥味,让她的心里很不舒服。

她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所以双手微微发颤,听见自头顶传来的女音,她仰面看她,“这是我和他两个人之间的事,怎么解决也应该是我们两说了算,而且那事也全不怪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齐得宜闻言,面色不改,“是奴自作主张了。南曲这几日闭肆,要如何处置他,便依老规矩吧,由郡主说了算。”

“我要如何都可以吗?”幼瑛问。

“他伤郡主不浅,按律例要治重罪,郡主自然如何都可以。”

幼瑛起身,对薛泠说,“劳烦你带他进去别院,找间厢房住下来,让大夫过来给他看病吧。”

薛泠稍微愣了愣,眼里闪过一些奇怪,随后应声,“是。”

薛泠要去扶起他时,莲宗契却微微蜷了蜷指腹,他的双手动不得,他移着手肘硬是要撑着自己起身,他像是被风吹的抖动不止的树叶,生在泥地中的根在他的皮肉中被连根拔起,使他的皮与肉也被硬生生的撕裂开来,皮肉之间张出血盆大口,汹涌的滚出血珠,他却要维持着最后的体面。

他拖着步子进去别院,不缓歇,也不喊痛,使得幼瑛的神色有些复杂,即使是李庐月轻侮的他,她此时也觉得愧疚。

他十五岁参加科考,得了金榜头名,赐了麟台正字的官职,一路身单力薄的凭自己才学封了太学博士,传授公子公孙四书五经。因擅歌舞,得过圣人重幸,兼任歌舞署丞,掌乐舞歌赋。

史书太轻,寥寥几笔难以承载他们的一生、轻描淡写难以构全他们的灵魂。

莲宗契早已被没入汤汤史海中,幼瑛难以寻到他的功业和名声,幼瑛也不知他认不认识曾与他共事的素罗,他一生都在为民请命,可惜他的史料太少,他一直以来受公卿抨击的诸多变革,也使得史官评他和柔媚上、以圣人贵幸一步登天。

后世有许多学者坚持对他求真,在卷帙浩繁的史书中,他的青云路难以追本溯源。

与素罗相比,再看莲宗契的人生似乎就是一种残忍。

幼瑛不知他为何会沦为阶下囚,他在官场沉浮的那些年全都以戴罪之身狼狈抹去,他便从此「一沾此色、后世不改」

乐户被打上贱籍的烙印,求生已是不易,李庐月再三折辱,要看他自己打碎脊梁骨,将腰低的不能再低。

李庐月因他的妹妹挡路,就将那小孩从十多层高的阶梯上推了下去,头破血流。

“等他的伤养好了,我会送他回去。”幼瑛对齐得宜说。

齐得宜收回放在莲宗契身上的视线,仍是笑眼看着她,“到时儿不用麻烦郡主,他自己回来便好,郡主在府上教的许多乐人都有远名,这段时间倒是要叨扰了。”

“多谢。”幼瑛说。

齐得宜低身向她行了一礼送她,待她的身影消失不见,她眼里的笑才慢慢淡下来,那双狭长的眼睛在她转身的一刹那就不再带有任何情绪。

幼瑛回到别院,她留莲宗契在这儿,是她知晓事情全貌后,身为局外人对他的同情。其中,她还有一些私心,她想要回她原本的世界。

但这私心,在很快之后就被短暂的搁置了。

幼瑛过去厢房看他,薛泠请来了别院的医师,他手上的刑具已经被取了下来。

幼瑛看他的十指全都是血,在取刑具的过程中,又软塌塌的像是已经化了的奶油,“这手伤…”她想询问大夫,这手伤还能养好吗,但是她看了看阖眼躺在床上的莲宗契,他残喘尚存,却像是要把自己活埋,那张床成了死气沉沉的土棺。

所以幼瑛转了转话头,“这手伤要注意一些什么吗?”

“指骨断了,得续接,以后少用力吧,”大夫干脆说,手上不停的用麻布给他擦干净血,“你去削块杉木皮过来。”他对他的徒弟说。

医工应声出去。

“那他还能…”幼瑛再看看莲宗契,她还是换个话头吧,“大夫,你给他处理完伤,去南曲看看吧,那边有个小孩磕破了头,你看看她的伤势。”她说。

话落,莲宗契抬眼,从大夫的手中抽出手,勉强支起身子下床,然后双腿无力,便更轻易的跪在地上,像是没有骨头的软肉。

“奴婢该罚。奴婢要怎么做,郡主才可以解恨?”他的声音干涩,眼里有一种过于顺从的平静。

幼瑛顾不得其他,赶忙过去扶他,“我不知伤了你妹妹,我是想让大夫去给她医治。”

“奴婢的幼妹无事。多谢郡主。”他看上去已经非常的和柔温顺,如在李庐月的记忆里一般,这种温顺就像是脚下的泥土地,无数双脚都可以在他的身上奔走。

幼瑛觉得血腥味一直闷在心头,所以出来透气。

薛泠过来说,“九娘,长公主从寺庙回来了,唤你过去用膳。”

李庐月一直住在城外南郊的易安别院,幼瑛可以感受到她很恨她妈。

在这些恨中,也有许多微妙的感情,幼瑛却感受不清。

“我可以不去吗?”幼瑛问。

薛泠为难了会儿,“长公主的马车已经在院外等候了。”

这也是幼瑛穿越过来后,第一次出这座宅院,更是第一次有意识的进来长安城里。

日头正在下沉,西边烧出火红的云彩,马车行驶在街道上,她想和李庐月再无关系,用她的身是无奈之举,那不用她的权和势是不是有的选择?

风掀起轩窗的垂幔,微微飘扬的一穿而过,拂过幼瑛的整个身子。

幼瑛听见了长街上的热闹,她将头探出窗外,看着来来往往生动的人,看着这样前后伸展的长街,看着长街两侧的官署、寺庙、坊市、佛堂,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停车,停车,快停车——”她急声唤御车的仆役。

马车很快停下来,薛泠好奇的看她,她好似穿云箭一样,一下子冲出车厢,直接从横板上跳下去,伫立在这繁华的长街上。

她有些不可置信于她的眼睛,她为什么才想起来?

她看见已经在她那个世界里化作尘埃的古刹,她听见古刹里沉鸣的钟声,就仿佛佛陀在她的耳边轻语,使她也想要皈依于此时此刻正在她眼前翻转着的史书,让她的心头颤动、再颤动。

她看见在她那个世界里已经不再随日升日落而有制度轮回的钟鼓楼;她看见再远处绵延的一眼难以望尽的城墙,城墙外有接待四方来宾的四夷馆;她看见胡人、骆驼、香料、金银器迎她而来,看见多元、包容、祥和、繁盛近在眼前。

她看见城里经纬相交的笔直街道,街道两边起着坊市,坊市里的店肆酒楼因为临近傍晚而逐渐满座;她看见古人们穿着各色各样的服饰在她的身边、在她的眼前,他们不再是土、不再是尘埃、不再是一堆白骨。

她看见一百五十米宽的朱雀大街,它继往开来、海纳百川,为一批一批的文士开路,也跟随丝绸蜿蜒至西域,跟随西域蜿蜒至更远,迎来送往、生生不息;她看见大街最北端的朱雀门、看见历史起承转合间都作了土的宫阙又近在眼前。

这些制度、规划、思想、技术、人……不都正在活着吗?

她心中有树叶,正在一片一片的长出字。

Push恩师当院士的大好机会啊!!

但是她忘了,此时正是昭宁二十年,随着那位圣人长辞,卫朝的江山也在一寸一寸的苍凉。

史书很重,可以承载五千多年历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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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心有树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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