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玿并不是个有天赋的孩子。
很早以前,他也是个进不了仙门的普通人。但仗着自己有个天赋极佳的哥哥,他也沾光能在仙门生活。偶尔帮修士们跑跑腿、送送货……这样的日子也算不错。
直到,他有了非变强不可的理由——
刀刃插入妖物的胸膛,虽然没命中要害,但也足够对方恼怒一会儿。
枯藤不服气地反抓住梁玿的刀,流下的血是黏糊的树脂。梁玿察觉到古怪,为时却晚。
他的刀已经被死死黏住,拔不出来。
枯藤得意地咧嘴笑开,反将一军道:“小鬼,你的刀,我就收下了!”
树脂忽然爆发喷涌,将梁玿的刀尽数吞没!他偏偏不肯放手——再不放手,怕是连他一起都要被吞掉!
“……怎么?”
什么怎么?
“你感觉怎么样?”无华问。
梁韶堪堪回神,看清眼前景象,但脑子还是不清醒。
自己坐在地上,更准确点来说,应该是坐在一个阵法里,虽说阵法已然失效……屋子四周全都密封起来,不透半点阳光,只有刺眼的红烛火光照明,十分怪异。
眼前少女一身红裙,耳配流苏。稚嫩水灵的面容本应可爱,却是没有一点娇气。眼中满是尊者的傲气与冷酷,就连体贴的话都显得有些强硬。
她是……阁主。
听雨阁阁主,无华。
对,那自己应该算是听雨阁弟子。
梁韶默默确认自己的身份。
见人还是呆眉楞眼地不应声,无华径自皱起眉来。
“莫不是失了记忆……”无华暗自念叨,面露难色。
梁韶灵敏地听到她的担忧,连忙回道:“不,我没事,多谢阁主关心。”
看人神志还算清醒,无华稍稍心安下来,一板一眼的说起正事:“既如此,试试你体内功力可有长进。”
是了,他们在进行一项禁忌的术式:能使人功力大增的秘术。
但天下没有白来的好处,这样的秘术必然有其巨大的代价,尽管如今在梁韶身上,还看不出是什么代价。
梁韶试着感受体内法力的存在,他原先是无法修行、没有法力的。可如今,他竟然也能品尝到几分滋润,像有一股暖流滑过,毫不吝啬地开始修补自己一无所有的资质,如沐春风。
无华修为深厚,看得出梁韶体内有法力流转,便也松开眉头。
“看来是成了。”她也欣喜。
“往后跟着阁内弟子们多加修行,想来你也能有一番成就。”
这可是逆天改命的恩情,梁韶双眼湿润地朝她跪拜:“是,感激阁主再造之恩,弟子谨遵阁主教诲。”
苦日子到了头,本该开开心心的才对。可细细琢磨下来,梁韶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总觉得,少些什么,心底有块地方空落落的。
梁韶知道那就是代价,是他说不清道不尽的代价。
枯藤将梁玿整个人都包裹起来,吸食他身上的法力。
修士说到底也只是凡人而已,凡人寿数短暂,终其一生也突破不了那小小阻碍。吃掉它,还不够自己塞牙缝的。
枯藤自信的想着,已经吸食去梁玿身上许多法力。
啊……这人还算不错,勉强能有个半饱。
他甚至觉得自己捡到宝了。
再一会儿,溢出的法力已经肉眼可见,化成雾状,在他身边缓慢环绕。胸前古怪的痕迹也扩散开来,反将他裹住。
不对……不对!
枯藤感觉被什么牵制住,双腿沉重得很。他忽然捂住心口处,痛苦地倒在地上,手脚并用地支撑住躯体。
法力太多了,已经不是自己这副躯体能承受的了!
但……这怎么可能?!
自己可是存活五百年的大妖,抵得上凡人五世!
这个小屁孩才多大?有五十岁吗?
他哪来这么强的法力?又怎么可能承受得住这么强的法力!
没机会给他解答这些疑惑了。
法力超过身体阈值,枯藤的躯体瞬间炸开,四分五裂,如灿烂烟火。随后,那些残骸零碎地洒在天边,似寂静雪花悄悄消失。
树脂融化,梁玿从中脱离出来,但黏糊糊的感觉依旧恶心。
一会儿一定要去洗个澡……
梁玿的视线看向最初的那间屋子,这次总算是能进去了。
推开门,里面空荡得很,除开被榨干法力而失去生命的几具修士尸体外,其他什么也没有。
他又兀自把门关上。
梁玿取出一道传音符向听雨阁发去,向门派汇报普桐镇的情况。又设阵将此地保护起来……事情到这,像是结束了。
至少目前得等下一步指示。
他转身,顺着来时小巷离开此地,去找地方休息。
离此地远一些的地方,尚有活人生迹。梁玿见着一间客栈便走了进去。
客栈里面桌椅板凳一应俱全,就是有些发旧积尘,个别角落还被蛛网缠绕。除开一个庞眉白发的老人家,这里再无其他人,显得孤寂清冷。
见到客人,老人也是一愣——此地已经许久没有外人拜访了。
梁玿礼貌询问:“老人家,这里还接客吗?”
老人是个好相处的,让他留了下来,还去帮忙烧水。梁玿过意不去,把这些活自己接了过来,这样还快些。
有了热水,洗浴一番,又换去脏衣裳,梁玿顿时觉得清爽不少。
再下楼时,就看见老人家又贴心地给他做上一桌的饭菜。味道不算鲜美,但仍旧让梁玿心怀感激。
老人慈眉善目地笑笑,干脆直接坐在一旁,就这么盯着他,让梁玿咀嚼中都顾忌着体面二字。
这视线莫名让他想到送他过来的那个船家……
不过这位老人更大胆些,直接开口问道:“孩子,你是从哪来的啊?怎么会想到来这么个地啊?”
梁玿答:“我从金都而来的。听说这镇上有祸事,特来查看一番。”
“喔,原来是有本事的……祸事除掉了吗?”
梁玿点点头:“除掉了,此地往后便能太平一阵,老人家放心。”
说来说去都是一些闲话,但老人想来是许久没同人畅谈过,就是这些有的没的也能聊得津津有味。
很多时候,梁玿都不知道怎么答他的话,只是低头“嗯嗯”两声,可老人家依旧兴致高高。
“我也有个儿子,十三岁时离家去探仙门。如今算算,该同你差不多大了……”
说着说着,老人伤感起来。
“想来他如今该是仙运昌盛,这些年来竟没回来看过我,也没个家书口信什么的……”
这话戳中梁玿的心窝子,忍不住回老人家一句:“也可能是不得壮志,觉得愧疚,无颜与您相见吧。”
“是吗?”老人眯着眼随口问他,心间得到几分安慰。
“可也是该回家看看才好的吧,总是叫人念着也是煎熬,时间久了难免伤心。”
老人深深叹口气,愁容浮上脸色。可一转眼,他又问起梁玿:“孩子,你家中可有长辈?有回去看过他吗?”
梁玿噎住,说实话,没有。
自入听雨阁后,他便常年在外奔波,和自己唯一的亲人也断了联系……
这话可不能说出口。
他支支吾吾道:“倒、倒是有位兄长,比我年长几岁。回去……呃,看过他一两次吧……”
这样模糊敷衍地回答,老人家依旧是不买账的,苦口婆心地劝导起他:“诶呀,那哪够啊。虽说你们是兄弟,岁数差的不多,可相依为命的情义是不小于养育之恩的……”
梁玿跟被揪小辫子一般,哆哆嗦嗦不敢出声,不得已耐心听着老人家跟他扯到临近天明。
两日后的一大早,风和日丽,天光正好。
少年扎着头发,步调里带有几分匆忙。疏眉明眸中藏了些许期望,炯炯有神地眨眨眼。
一接到消息,枕瑕就风尘仆仆的赶到河口边,朝一众船家打听梁玿的下落。
船家看他一身利落打扮,腰封有玉,手上又毫不遮掩地提着一把剑,就知道这人又是个修士,而且肯定是个有门派照拂的修士。
不会比昨晚遇上那个还要强吧?
听枕瑕描述,船家忽然一激灵:“是不是一身红衣,手持一把长刀,丰神俊朗又散着头发的一位公子!”
枕瑕闻言如逢交心挚友一般兴奋:“对!就是他!船家见过?”
船家拍拍胸脯道:“见过,他就是坐着我的船去了普桐镇的。回程时他还送了我一道符……”他从身上拿出符篆给枕瑕过一眼。
“公子看看,是不是你师兄的手笔?”
枕瑕颤颤巍巍地轻触上面的痕迹……是久违的熟悉感。
他扼住哽咽,努力平复心情道:“船家可否帮人帮到底,载我一程?送我过去。”
船家点点头,大气道:“既是恩人的师弟,好说。”
早些时候,通往普桐镇的那条水路是没人敢去的。不过两天,这条路上就又多了几条小船,想来不久后会更加繁荣。
粼粼水波倒映忙碌人影,一片平和。
白天的河口处热闹,几条小船和他们擦肩而过。顺行逆行,枕瑕通通都没在意,满眼只有赶紧找到梁玿的渴望。
于是帷帽之下,一场久违回眸又被错过。
倒是越来越快了……
梁玿搭载的小船抵达岸边,枕瑕他们的船只也在他眼中化作一个小点,越离越远。
“公子?”船家唤回他神志,“到岸了。”
梁玿收回目光,掏出钱袋付给船家费用,后利落上岸,不带留恋地同枕瑕他们反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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