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故意惹人不痛快似的,那八卦的声音并未刻意压制,自然也落入傅芸耳朵里。
她也没发火,隔着扇玻璃门,对着外面那群亲戚冷哼了声。
“倒是跑到我家编故事来了。”
转头,又不疾不徐跟聂霜解释起来。
“小霜,你可别听他们瞎说,傅聿时是我儿子,我还不清楚吗?他从头到尾,心里就你一个人。”
聂霜微微摇头,浅笑道:“我只是刚刚听他们叫傅聿时傅老三,有些好奇。”
傅聿时上面就一个哥哥傅之远,为什么是老三,而不是老二。
闻言,傅芸似是恍惚了下,垂下眸子,沉默稍许,才淡淡开口。
“聿时他原本还有个姐姐,叫陆止含,小时候病逝了。”
从没听过陆止含这号人,见傅芸脸色难看,聂霜知道自己闯了祸,一时有些懊恼。
“对不起,傅阿姨。”
傅芸挽住她胳膊,微微摇头,“这些事,你早晚也是要知道的。”
回过神来,聂霜正要抬脚,就被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小宝宝抱住了腿。
“妈妈。”对方奶声奶气叫她。
“小朋友,你认错人了。”
聂霜蹲下,笑眯眯地看着眼前可爱的宝贝。
小女孩约莫三四岁,粉雕玉琢,穿着身红色的中式棉袄坎肩和小裙子。
小脑袋上左右各扎了个丸子,每颗丸子上还挂着迷你小灯笼的发饰。
见聂霜这么说,她一时有些懵,小短腿往后退了两步,眨巴着眼睛,仔细瞧了瞧聂霜,又看向旁边的傅芸,突然张开小胖手。
“奶奶抱抱。”
奶奶?
聂霜疑惑地看向傅芸。
只见她一把抱起小孩,哄着往自己怀里躲的人。
“贝贝乖,你不是一直嚷着要见三婶吗?现在三婶来了,怎么又害羞了?”
又对聂霜解释说:“这是我孙女,之远的女儿,傅贝贝。”
傅贝贝身后,除了照顾她的保姆外,还站了个约莫十岁左右的男孩。
男孩身形笔直,一脸正气,没有小孩的活泼调皮,但那样子看起来倒有几分熟悉。
不等聂霜开口,他已经边朝她鞠躬,边自报家门。
“三婶你好,我是傅贝贝的哥哥,傅秦羽。我三叔说等你来了,让我务必要好好招待你,你要是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尽管给我说。”
聂霜被傅秦羽的少年老成微微震住,几秒后,才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你好秦羽,麻烦你了。”
傅芸抱着孙女,准备带聂霜去老太太房间,见傅秦羽还杵在原地,忙唤他。
“走啊秦羽。”
“可是我功课还没做完。”傅秦羽面色为难。
“大过年的做什么功课,这个傅之远也真是的!”
傅芸说着,腾出一只手去牵傅秦羽,“这事儿奶奶说了算。”
傅老太太正躺在太师椅上休息,电视里放着戏曲节目,她半阖着眼,边听,边跟着哼唱起来。
她身后站着青姨,旁边是两个正在嗑瓜子闲聊的人——陆樨和傅之远的妻子秦婉婉。
听见动静,老太太半睁眼皮,见来人是聂霜,戏也不听了,一脸慈爱地拉着她嘘寒问暖。
陆樨拍掉手上的瓜子壳,把椅子挪到聂霜旁边,脸上是肉眼可见的开心。
“终于来了个可以讲悄悄话的人了。”
秦婉婉不乐意了,笑得温柔:“樨樨,你这话嫂子可不爱听啊。”
上回老太太寿宴,聂霜没见过秦婉婉,今日初识,她果然人如其名,温婉可亲。
秦婉婉将下人刚端进来的糕点放在聂霜面前,热情地招呼她别拘束,这才伸手去接傅芸手上的宝宝。
“我的小祖宗,刚刚又跑哪儿去了。”她整理着贝贝的夹袄。
想起刚才的乌龙,傅芸忍不住笑起来,“咱们这个小宝贝啊,差点把三婶给错认成了妈妈。”
“是吗?”秦婉婉也乐了,捏了下贝贝红彤彤的脸,“你这个小没心肝的,把你送给三叔三婶怎么样?”
一群人正嘻嘻哈哈,房门突然被推开。
逆光中,一个修长的身影落入眸中。
“白捡了个宝贝,大嫂可别后悔。”
傅聿时这话是对着秦婉婉说的,一双深眸却是望着聂霜的。
他穿着身正装,外头是黑色长款大衣,里头是深蓝色西装,还戴着副金丝边框的眼镜,像是刚从什么正式的场合回来。
“得了。”秦婉婉玩笑道,“说的倒是好听,等你们有了自己的孩子,贝贝可就不招人疼了。”
聂霜闻言,脸有些发烫。
她端起桌上的茶盏,埋着头,轻抿一口。再抬头时,一双笔直的长腿正立在她面前。
众目睽睽下,傅聿时将一个牛皮纸袋递给她。
“回来的路上正好看见,就买了,尝尝有没有你家乡的味道。”
是一份豆腐脑。
可如此精致的包装,哪里还是她小时候喜欢的那种走街串巷的小吃。
见一屋子的人都齐刷刷盯着自己,聂霜没伸手去接。
众人以为她是怕吃独食尴尬,纷纷表态。
“三婶,我不爱吃辣的。”傅秦羽一脸严肃地发话。
陆樨跟着说:“我也不爱。”
“贝贝太小了,可吃不了这些。”秦婉婉替女儿解释。
聂霜还是没动,仰头看着傅聿时,“我没饿。”
在这么雅静的地方吃这么重口味的东西,亏他也想得出来。
“好,那就等你想吃的时候再吃。”傅聿时将东西往旁边桌上一搁。
他脱了外套,递给一旁的佣人,又松了下领带,在聂霜旁边的空位置坐下。
“早上陪我爸去办事,耽搁了些时间,怕让你等太久,就让章叔去接你了。”
“嗯。”聂霜点点头。
“后来又在卖豆腐脑的店排了一个小时,就回来晚了些。”
“一个小时?”聂霜的表情终于有了些波澜。
她知道,时间于他而言,向来是很珍贵的。
傅聿时看着她,胳膊很随意地搭在两人中间的金丝楠木桌上,指尖轻叩着桌面,像是对浪费时间这事毫不在意。
“谁让你那么清心寡欲,喜欢的尽是些小东西。”
聂霜微怔了下,看向那份小吃,迟疑了下,终于从纸袋里拿了出来。
“味道怎么样?”傅聿时很认真地看着她。
不是她熟悉的味道,但意外的还不错。
原来,有些东西哪怕偏离了想象,也未必不是好的。
她抬头看着对面的男人,眉眼带笑,“谢谢你,傅聿时。”
午饭摆了两桌,正如陆樨所说,傅家并无什么特别的规矩,吃饭也不用按长幼秩序排座位。
只是男人们要喝酒聊生意,索性就凑了一桌,女生大部分不喝酒,便自觉地另起一桌。
开饭前,傅聿时上了楼,再下来时,已经换上了家居服,一身黑色毛衣和同色休闲裤。
他抄着手来到餐厅,直接掠过了男人那桌,走到聂霜旁边,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其他人知道他的意图,除了窃窃私语两句,也没打扰小两口。
但有些小辈实在好奇得不行,忍不住跟陆樨打探。
“聿时哥这回是真要把那位聂霜姐姐娶回家吗?”
都知道傅聿时这么多年没带过女人回来,这次一带回来,就是一副眼睛都舍不得离开别人的架势。
陆樨若有所思地摇头。
“不娶?”小辈像是闻到什么狗血八卦的气息,兴致更高了。
“不。”陆樨微微耸肩,“是想娶,但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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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人在自己旁边坐下,聂霜有些意外。
“怎么,不愿意我坐这儿?”
“没有。”她收回视线,“这是你家,你想在哪儿是你的自由。”
他轻笑,“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什么叫好听的?”她反问他。
“比如,你可以说——”他忽然凑近了,跟她咬耳朵,“‘跟你一块儿吃饭,我很开心。’”
耳朵被他弄得酥酥麻麻的,聂霜一抬头,就见无数双眼睛都笑眯眯地盯着他们。
她礼貌地笑了下,给自己盛了碗汤,埋头喝汤。
汤里有菌菇碎末,她又喝得急,喝了两口才注意到,难受得咳了两声。
傅聿时察觉到什么,起身离开了餐桌。再回来时,修长指节端着白色瓷盏,往她面前一搁。
是碗没有菌菇的汤。
傅家的佣人看见,诚惶诚恐跑过来道:“三少有什么需要的,告诉我就行。”
“没事,你忙你的。”傅聿时和善地朝那人摆手,“我来照顾她就好了。”
聂霜捧着那碗汤,忽然仰头,朝他使坏地笑了下。
“麻烦三少了。”
她学着佣人的语气,将“三少”这两个字咬得尤其重。
跟以往素色的穿衣风格不同,她今天穿了件玫红色外套。
也不知是衣服的关系,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一张白皙的小脸被衬得格外水嫩。
傅聿时垂眼看她。
难得见到她这副俏皮的模样,他心情愉悦,众目睽睽下,伸手去揉她头发。
“傻子。”
他这一动手,那些目光又被吸引了过来。
聂霜深吸了口气,专注地埋头喝汤,再不敢跟他讲话了。
午饭后,她被领上楼休息。
客房布置得和她出租屋的卧室一样,窗前摆了两盆绿植,还挂了串霜花风铃。
她盯着那串风铃,也不知呆立了多久,回过神来后,伸手去把外套脱了。
她没上床,而是靠在窗前的沙发上小憩。今日天气不错,暖阳拂面,不知不觉就迷糊了过去。
小憩了会儿醒来,手机收到陆樨发来的信息,让她去花园里晒太阳。
“好。”
她收拾了下自己就下了楼。
花园里只有陆樨一人,桌上摆着糕点,没动。咖啡也凉了。
察觉到她低落的情绪,聂霜拉开椅子,问她:“怎么了?”
陆樨勉强笑了下,不答反问:“嫂子,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哥啊?”
聂霜迷茫地看着她,反应了好几秒后,才迟疑着问道:“你......什么意思?”
她自觉配合得天衣无缝。
“抱歉。”陆樨尴尬地摸了下鼻子,“我不小心在我哥抽屉里看见你们的协议了。”
原来是知道了这件事。
但聂霜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陆樨的问题,只能沉默着。
陆樨也没追问。
她抱着膝盖缩在毛茸茸的吊椅上,垂着眼帘,“聂霜姐,说实话我好羡慕你。”
“羡慕我什么?”
冬日里的阳光没什么温度,见陆樨穿着条单薄的裙子,聂霜将旁边叠好的毯子拆开,盖在她腿上。
“有的人求而不得,有的人却...”她红着眼,欲言又止地看向聂霜。
“却身在福中不知福?”聂霜替她接完后半句话。
“我不是那个意思。”陆樨揉了下酸涩的眼睛,小声嘟囔,但她的确是这么想的。
虽然她知道他们之间是假的,但她不笨,看得出她哥早就入戏了。
她从没见过她哥对谁这么好多,好到她都有些嫉妒。
“陆樨,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你哥?”
咖啡已经冷掉,但聂霜还是给自己倒了一杯。她捧着杯子,说出这话的时候甚至笑了下。
自嘲的笑。
“那天在温泉山庄,我听到你跟我哥说,让他不要太入戏....”
话音未落,陆樨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瞪大了眼,连鞋都没穿,就要跑去找她哥。
下一刻,被聂霜拽了回来。
“既然两情相悦,你为什么不让我哥知道?”
陆樨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激动得嗓音都颤抖了,“甚至还拒绝他!”
“喜欢就一定要得到吗?”聂霜语气淡淡的。
陆樨一愣,皱眉思索,实在无法理解这个想法。
“但是如果双方彼此喜欢,为什么不在一起?你以后不会觉得遗憾吗?”
“遗憾?可能会有吧。”
但有些东西,一旦开始拥有,就意味着失去。
而只要两手空空,就永远不会失去。
无从失去。
陆樨已经彻底放下自己失恋的哀伤,一个劲儿替聂霜和她哥着急。
“聂霜姐你就考虑考虑我哥吧,可怜可怜他也行啊。”
“不关他的事。”聂霜的笑容里带了点苦涩,“是我不敢。”
琢磨这话,陆樨像是明白了什么,决定用自己行动派的逻辑去劝解她。
“姐姐,人活在世上,如果做什么都以结果来考虑行动,那不就错失了很多美好的东西吗?”
聂霜视线落在花园里,没应声。
“那不等于白来这世上一趟了吗?”她拽着聂霜胳膊,使劲摇晃起来,像是要让她醒悟似的。
她终于缓缓开口,“或许吧。”
但她已经失去太多了,所以脚步反而变得犹疑和迟滞。
混沌的午后,两人各怀心事地聊着天。
没多久,聂霜就收到了傅聿时的消息,问她醒了没。
“有什么事吗?”她问。
“嗯,很重要的事。”
他话也没说清,聂霜想了想,怕是老太太那边找她,跟陆樨说了声,就进去了。
室内太热,她进去时脱掉外套,挂在入口处的衣架上,将围巾当作披肩搭在肩上。
去了客厅,却见傅聿时正被小娃娃抱着腿,不得脱身。
那一脸无奈的样子,哪还有半点平日里的风采。
想不到他也有今天,聂霜靠在一旁看戏,忍不住勾了下唇。
谁知这人还是一如既往地狡诈,从兜里掏出颗糖给贝贝,趁小家伙拨糖纸时,转眼就溜走了。
傅贝贝抬头,发现人不见了,哇一声哭了出来。
瞄了眼傅聿时逃走的方向,聂霜走过去,替小女孩擦掉眼角的珍珠。
“贝贝,我带你去找三叔好不好?”
哭声戛然而止。
傅贝贝伸手去牵起聂霜的小指,小脑袋上下晃动,“好。”
踏进书房,聂霜很快发现窗帘后的那双脚,正要出声,却见傅聿时探出头,朝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她却起了捉弄他的心思。
“贝贝,你猜三叔在哪儿?”她牵着女孩,轻手轻脚朝窗户那边走过去。
一步之遥时,门外却传来秦婉婉声音。
“贝贝?”
女孩迷茫地站在原地,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与此同时,聂霜突然被一双手拉了过去。
反应过来时,她已置身窗帘背后,眼前是被暖阳映照的一张俊美脸孔。
下意识张口询问,她的唇就被他温热的掌心捂住了。
惊诧中,傅聿时靠过来,用气声在她耳边开口。
“想出去吗?”
聂霜微微点头。
“那就别出声。”
进了书房,秦婉婉瞥了眼地上的披肩,顺着望过去,察觉到了窗帘后的动静,无声一笑。
她交代佣人去拿块小蛋糕过来,想把贝贝哄走。
和傅聿时躲在这里,聂霜有些心虚,尤其是东西掉在外面,很难不被人发现。
注意力都集中在帘外动静上,她没察觉到对面人的眼神变化。
没了外套的遮挡,V领毛衣勾勒出脖颈的修长线条,紧身牛仔裤贴合着身材曲线。
看起来挺瘦的人,肉都长到该长的地方去了。
大概是因为想出去玩,她仰头望着他时,眸子亮亮的,像是充满了期待。
傅聿时心里一动,甚至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这种令他悸动的美。
一想到温热掌心下是她的红唇,他心里涌出一个滚烫的念头。
听见外面的人离开,傅聿时没有犹豫,移开放在她唇上的手,捧着她的脸,吻了下去。
终于!要进入最喜欢的部分了!让我们向亲亲抱抱举高高进击。前面节奏慢了些,感谢看到这里还没有弃文的宝宝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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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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