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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梁州前后

云老爷行刑那日,孟非没有去看,他不喜欢血腥的场面。

后来听文先生说,围观的人可多了,去刑场的路上有不少人朝着云老爷扔垃圾,后面更是把刑场围的水泄不通。

这几日,孟非除去替云先生跑腿,也没有其他事,把自己养的很是水灵,说是容光焕发也不为过。

闲来无事,孟非就去蹲点小侯爷,他想学易容术。

只是哪怕永兴城的事到了收尾阶段,小侯爷每天也好像有忙不完的事。

易容术没学到,他脸上是止不住的哀怨。

小侯爷很爱看他这幅吃瘪的模样,不过到底还是先让楠竹去教他几招防身的本领。

从本心上来说,孟非是不想学武功的。

又累又苦,见效又慢,但他也知道在这么个地方,学个一招两式的又很重要。

因此,即使练到胳膊腿发抖,也还是每天苦哈哈地坚持下去。

楠竹这个师傅年纪虽然小,性子却很沉稳,小脸每日都板着,和楠青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孟非还问过楠青和他有没有血缘关系,楠竹只是平淡道:“我同楠青都是孤儿,在侯府的千机营长大的,楠青和我没有血缘关系。”

自从知道楠竹身世,孟非对他多了份怜爱。

只是这份爱经常让楠竹消受不起。

“这里腿要打直,肌肉要绷着。”楠竹怕孟非不懂,亲自上前示范。

“楠竹小师傅,你可真厉害,这姿势真标准。”

孟非甚至想上手摸一把脑袋,被楠竹躲了过去,还瞪了一眼。

“认真点,这是在训练。”

“好的,小师傅,我都听你的。”

就在这么日复一日的软磨硬泡下,孟非终于如愿摸到了楠竹的头顶。

那日,他同楠竹打了个赌,若是他能深蹲一个时辰,楠竹的头顶就乖乖任他处置。

楠竹深知,正常来讲,他能坚持半个时辰就算很不错了。

那日,他硬是坚持到身子来回晃,生生熬过了一个时辰,最后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楠竹虽不情愿,但说话算数。

一脸视死如归,红着耳朵让他上手。

但和楠竹想象中的不同,孟非只是轻轻地揉了两下头顶,还替他整理了散乱的发丝。

楠竹的心有些酸酸涨涨的,也没注意他趁机轻轻掐了下脸。

嗯,不愧是小孩子,手感真好。

孟非收手,很是满意。

从那天起,楠竹也不再抗拒他的肢体接触。

更准确的描述是,孟非单方面的肢体骚扰。

他察觉到小孩态度的转变后,楠竹的头顶一片就没怎么规整过。

时间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过去了。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孟非随着小侯爷一行终是告别了永兴城。

路上的小侯爷可算不忙了,孟非瞅准时机就让小侯爷传他易容术。

“小侯爷,这次事情这么顺利解决全靠您,尤其是那易容术,真是出神入化,愣是没人发现。这易容术该在小侯爷手里大放异彩啊。”

孟非眼睛亮亮得盯着小侯爷,简直就是把“教我”二字刻脸上。

“拳脚练得如何?”

小侯爷绕开话题,想逗他一下。

“学的可好了,楠竹小师傅对我也很满意。是吧?楠竹小师傅”。

轿外的楠竹闻言耳框泛红,倒也没反驳。

小侯爷惊讶地挑了下眉,他竟不知孟非什么时候和楠竹这般熟了。

“既有了楠竹师傅,我自是不好横刀夺爱。”

“不不不,这怎么能叫横刀夺爱呢?楠竹教我武艺,你教我易容术,都是我的好师傅。”

小侯爷见好就收,不再逗他,在马车上就开始了他的教学生活。

不过他收下的这位学生实在是“天资聪颖”。

小侯爷目睹孟非完成的作品的全过程,哭笑不得。

“太粗糙,重新做。”

小侯爷让孟非做的事就是用泥巴捏人相。

做的过程中,孟非就一直抓耳挠腮的,泥巴蹭在脸上也不曾察觉。

他手不灵巧,只能靠五官的位置辨确认是什么部位,组合在一起活生生就是个四不像。

眼睛是两颗突出的球,鼻子就是突出的泥巴块,嘴巴用两根细长条的泥巴捏在一起。

得到这么个评价,孟非心虚,沾着泥巴的手下意识就往脸上贴。

“别动。”

小侯爷一把握住他的手腕。

孟非的心跳在小侯爷靠近的一瞬间猛然加快,脑袋晕乎乎的。

距离骤然缩短,小侯爷身上的香味直往孟非的鼻子里钻,孟非鼻子也有点痒。

幸好不是女生啊,不然这谁受得了。

孟非庆幸,也带着点自己未曾察觉的可惜。

相处久了,他以为自己对小侯爷的容貌终于是免疫了,却发现自己这防线实在脆弱。

小侯爷松开握住他的手。

孟非刚松口气,小侯爷又拿着帕子贴在他脸上蹭了蹭。

孟非瞬间和个炸毛的兔子一样,瞪大眼睛,一把夺过帕子。

小侯爷瞧他这么大反应,好笑地指了下他的脸:“有泥巴。”

“哦哦。”

孟非低下头,很是羞愧。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大反应,也不敢抬头确认小侯爷的表情。

这样是不是太扭捏了?

意识到不对劲,他反思自己的颜狗属性是不是更严重了。

绝不能再这样,否则,他都要误会自己对小侯爷有意思了。

强行收拾好心绪。

小侯爷见他恢复正常,亲自上手示范该怎么捏人相。

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五官在小侯爷手底下露出应有的模样。

孟非认真听着讲解,一遍又一遍地练习改进,捏出的东西终是能看出点人的样子。

“好累,怎么捏泥巴比学武功还累?”

“没有任何功底,这易容术自然难学不少。不过几日能改成这样,已是进步很大了。”

小侯爷这话确实是安慰到他心坎上了。

毕竟他第一次做的东西哪哪都丑的出奇。

此次小侯爷南下的目的有二,一是审定私贩官盐一案,二是确定梁州一带的洪水受灾情况,□□灾后重建工作。

梁州一带一向雨水充沛,是洪水多发之地。

两月前,梁州一带又遭百年难遇的洪水侵袭,伤亡惨重。

朝廷反应迅速,特派大臣携赈灾款粮前往当地赈灾。

监察御史本该到梁州巡查,只是突犯重病,卧床修养,这临时的差事就落在小侯爷头上。

“还有一日就能到梁州府,洪灾过后,此地的驿站还未重建,今晚就在这庙里歇下脚。”

这里是一处破庙,门框有些发霉,好在结构完整,不会漏风。

连日赶路,大家都很疲惫,拿出包袱里的干粮,填饱肚子,稍作收拾。

早早找个地方倚着就休息了。

半梦半醒中,孟非感觉到说话的声音,强撑着睁开眼皮。

此刻大家都醒了,楠青压着两个脏兮兮又枯瘦的小孩。

“小侯爷,这两娃娃偷了东西。”

随即从两娃娃身上搜出好几块干粮。

“楠青,松手吧,没偷什么要紧东西。”

那俩娃娃被松开之后,还怯怯盯着搜出去的干粮。

孟非从自己的包裹里掏出两块干巴巴的饼,递给那俩小孩。

在他还没有真的置身这个世界的时候,他也曾逃难过。

虽然身体没有真实的感知,但脑子无时无刻提醒着他:饿,快要饿疯了,看见什么都想往上啃一口。

在那种条件下,偷都算不上什么。

为了几口吃的,大家能抢个你死我活。

那段如同炼狱般的回忆给孟非留下很深的阴影。

草地光秃秃的,树木露出白色的枝干,一路上但凡能进嘴的,都被扫荡干净。

哪怕是这样,尸体也多的数不过来。

不少尸体还是支离破碎的。

大概是死的人都太饿了,明明那么多尸体,那么多残肢,却流不出多少血。

尸体边就有人生火煮肉,锅里还能辨认出肢体的形状。

孟非当初看了一眼,就往外吐了不少酸水。

这种事看多了之后,倒是不吐了,但心里沉甸甸的。

得益于没有真切的感受到饿意,孟非一直没有去做那拆人骨、烹人肉之事。

眼前这俩小孩,将他原本深埋的记忆又挖了出来。

那俩孩子从孟非手中接过,急切往嘴里塞。

“你们别太急,小心噎着了。”

其余人都默许了孟非的行为。

那不过是有些干噎的两张饼,对两个孩子来说,却是救命粮。

等他们啃完手里的饼,孟非问道:“你们两个孩子,怎么会在这荒郊野岭的?”

感受到眼前这人散发的善意,年纪大点的男孩就跟他们叙述了自己的经历。

“我叫柏柏,她叫芝芝,是我妹妹。之前发了场大水,我们找不到爹娘了。”

“你们之前是住这附近吗?”

柏柏点点头。

“我们家在城外,发大水那日,爹娘下山去了,我和妹妹在家里,没有被冲走,爹…爹爹和娘亲一直没有回来。”

小男孩说着说着,忍不住留下眼泪,女娃娃见哥哥哭了,自己也跟着掉眼泪。

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么久都没有回去看一眼的话,孩子的爹娘十有**是回不来了。

孟非有些犯难,这两个孩子独自在外流浪,真的很难活下去。

很愁怎样才能让小侯爷给他们找条活路。

“既找不到爹娘了,你们先跟着我,如何?”

是小侯爷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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