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城的10月少有这么冷的时候，萧瑟的寒风钻进敞开的衣襟，林婉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拢紧了大衣。
眼前坐落着一座豪华的别墅，林婉婷在镂空雕花大门前输入密码，然后自然地走进去。房子里没有开暖气，繁复的吊灯和精美的装饰映照出几分冷冽的光。
桑芜慵懒地靠在宽大的沙发上玩着电脑，许是刚洗完澡，只穿了一件浴袍，修长白皙的小腿就这么暴露在空气中，及腰的长发只吹了半干，披散的发尾微微打着卷。
林婉婷眉间一跳，“拜托我的大明星，你要不要看看今天几度，不开暖气就算了，你还就穿这么点，这像话吗？”
桑芜用手支着头，抬了抬眸，唇角微挑，“亲爱的，年纪轻轻就应该出去走走，或者和你那小男朋友去玩，而不是来操心我这个孤寡老人，我想我应该没有苛刻过你的休息日。”
“还有啊，我早就不是什么大明星了。”
桑芜20岁出道，期间凭借一首原创歌曲《To Wintet》红极一时，独特的嗓音和精巧的唱功使她被评为继“歌坛天后”——余莺之后的“小天后”。
两年前，25岁的桑芜可谓是红透了音乐圈的半边天，大街小巷都会放她的歌曲，就算不知道她这个人，也会哼两句她的歌。可任谁都没有想到，她会在这么备受瞩目之时宣布封麦，再也没在大众面前唱过歌。
娱乐圈到处都是新起之秀，仅仅两年，就已经有新人取代了桑芜，人们也在慢慢将她淡忘。
“说得好像我乐意管你似的。”林婉婷翻了个白眼。她从大学毕业后就一直跟着桑芜，给她当助理，知道她走到那个位置有多不容易。
在桑芜最后一场演唱会结束后，她问过她为什么。当时她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暗红色的晚礼服衬得她肤白胜雪，小天后随意撩了一把海藻般的墨发，勾起红唇，说道：“钱赚够了呗……浅尝辄止嘛。”
浅尝辄止
林婉婷挑不出什么毛病，跟了桑芜这么久，她知道她从来不是什么有恒心的人，做事总是三分钟热度。
但是说完之后，桑芜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好像一下变得很空，注视着远处昏黄路灯下飞扬着的白雪，又像是在看更远的什么，那是林婉婷无法触及到的。
最后一场演唱会开在辽城，才十一月，地上就已经积了厚厚的雪，林婉婷看着她出神的双眼，突然意识到，在桑芜的家乡，宁城似乎是不下雪的。
“所以来找我什么事?”桑芜一双盛满笑意的眸子就这么看着她，尾音上挑，“别是想我了。”
“我想你个鬼！”林婉婷冷哼一声，“你手机呢?给你发消息都不回，我当然得亲自过来了。
桑芜眨了眨眼，似是想起了什么，随后说道：“抱歉啊亲爱的，下午午睡的时候把手机静音了。”
林婉婷看她一脸没诚意的道歉，叹了口气，“就知道你每次都是这样。”
“所以我把资料带过来了，你看一下，这次有个挺有名的小歌星，想和你签长期合作关系。”
虽然桑芜现在已经不再公开演唱，但依然是音乐制作人，会发表自己的作词编曲，也会有人来找她合作，但她工作的时间随意，基本按心情。照她自己话来讲就是“钱赚够了，剩下都是为爱发电。”虽然赚的不算多，但她倒是对这种半退圈的生活乐得清闲。
“我拒绝。”桑芜淡淡地说道。
“什么？”林婉婷愣了一下，她没想到桑芜会拒绝得这么斩钉截铁。
“我说过，合作可以，长期的不行。”桑芜说道，“你先把那人的资料给我看一下。”
苏和，先前作为一档音乐类选秀节目的第一名出道，现在在同期的歌手中，她确实比较突出。桑芜印象里，苏和的嗓音缱绻悦耳，风格也和她平时做的曲很搭，确实算一个比较有实力的歌手。
桑芜单手拈着一张纸，一手绕着一缕头发，林婉婷还妹看出她是个什么态度，就见她把手上的资料往桌上一甩。
“这事儿再说，到时候我通知你。”桑芜站起来，往楼梯上走，“时间不早了，等我换个衣服，我送你回去。”
谁知林婉婷一下站起来，“不用不用，咳，我让陈南来接我。”
桑芜看着她微微泛红的双颊，挑了挑眉梢，笑容暧昧，“这么快有了小男朋友就不需要我了?”
“哪里有！”林婉婷娇嗔一声，“总之你休息吧，那事同意了告诉我，我要先走了，拜拜！” 桑芜看着她的背影想起来，林婉婷现在也才25岁，之前还当歌手的时候林婉婷经常跟着她一起昼夜颠倒，睡觉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哪能抽出时间来谈恋爱。桑芜轻轻叹了口气，继而往楼上走。
“师傅，直走过两个路口放我下就行了。”
桑芜还是换了件灰色宽松卫衣和运动裤，戴着帽子和口罩，出了别墅区后拦了辆车。刚说送林婉婷是顺便的，她还有别的事要出门一趟。
车上的空气闷得她有点头晕，她稍微摇下窗户，让寒风灌进来，刺骨的凉意使人瞬间清醒。
这时车上的音响切换到了下一首，桑芜眸光微动，她几乎一秒就听出来了——《To Winter》，这是她写的第一首歌。
车内很安静，音响里传出来的女声清冽空灵，带着点酥酥麻麻的低哑：
Roses freeze to ice,
my spring fades away,
Darling, I'm going to grow spurs,
You're going to hug me,
Just wait for the next warm season
Darling, You look back at me,
I'm falling apart behind you
……
桑芜听得有点恍惚，这是她的第一首原创歌曲。她现在也说不清楚当时是带着什么心态写的这首歌，她很少写这种抒情的歌词。歌词里包含的情绪不由分说地把她拖进那个破碎如镜花水月般的时候……
咖啡店
周溺身穿高定黑西装坐在靠窗的位置，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五官深邃。面前的黑咖啡一口没动却已经凉透了，在二十分钟内第四次看了手表之后，周溺终于打算走了。
就在这时，门口的风铃响动，周溺起身的动作一顿。进来的女人身形修长，就是穿着简单的运动风，也掩盖不住她的气质。
桑芜径直走到他面前拉开椅子坐下，耶不管桌上的咖啡已经凉了，便拎起她自己的那杯喝了一口。
“找我什么事?”桑芜毫不客气地开口，丝毫没有自己迟到的觉悟。
周溺眼角一抽，“桑芜你搞清楚，你让我等了二十分钟。”男人嗓音低沉，语气不急不缓。
桑芜满不在意地说：“那咋啦，我临时有点事，而且我离我们约定的时间只迟了十分钟，是周总你自己愿意多等一会儿。”桑芜知道周溺无论约谁，都要提早十分钟到的习惯。
周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直接开门见山地说：“琳琳她说不想住校了，想搬出来住，正好你家离宁城中学近，我就让她住你那了，明天吴妈会帮她把东西搬过来。”
桑芜微微睁大眼睛，“你没毛病吧你，周若琳她是你闺女，我凭什么帮你带孩子啊。” “我要出差，晚上十点的飞机，有段时间不在家里，琳琳最近叛逆期，需要人陪伴，你这个当姑姑的，就当尽一下职责。”
桑芜的妈妈在她高中时改嫁，嫁给了周溺的父亲，虽是名义上的兄妹，周溺却给了她不少照顾。说起来，她出道时签约的星海娱乐就是他名下的，周溺算是她的老板。这么多年来，周溺也不容易，他的妻子在生周若琳的时候难产去世了，他自己一个人打理着公司，一个人把周若琳拉扯到这么大，但其实，他也才比桑芜大九岁。
“我先说好啊，她要是不听我话，我可不会手下留情。”桑芜一边搅拌着冷掉的咖啡一边说，“别忘记给我报酬啊。”
周溺笑而不语，站起起来弹了弹桑芜的帽檐，迈着有条不紊的步子走了。
第二天一早，桑芜被一阵门铃声吵醒，她踹了踹被子，烦躁地揉了一把凌乱头发，然后认命去开门。
看着门口拎着一个大行李箱的周若琳和提着大包小包的吴妈，她才想起来昨天答应了周溺什么。
门口的短发少女穿着一件美式外套，搭配宽松牛仔裤，她的眉眼和周溺七分像，只是表情冷酷，带着些许不耐。
“桑小姐啊，周先生不在家的这几天，琳琳就麻烦你照顾了。”看两个人都不开口最后还是吴妈打破了尴尬的氛围，“我买了一点新鲜的食材，如果琳琳和桑小姐想吃什么，也可以叫我过来做。”
桑芜对她微微一笑，“辛苦你了吴妈，这几天你就好好休息吧，不用操心这个小丫头。”她一边说着，一边观察旁边的周若琳，只见她本来面无表情的脸，在听到那句“小丫头”之后变得更臭了。
“好好，那就麻烦你了啊。我就先走了，琳琳要听姑姑的话啊。”吴妈拍了拍周若琳的肩膀，转身就要走。
“吴妈再见。”一直一言不发的周若琳突然出声，惹得桑芜看了她一眼。
才上初一的少女还很瘦弱，背脊却挺得笔直，双手插兜，冷着一张脸说再见，还挺有一番“小大人”的风范。
“你在看什么？”小大人有些不满地开口问她。
“看你好看。”桑芜扬了扬眉梢，“进来吧，以后在这儿不指望你能帮忙打扫做饭什么的，别给我惹麻烦就行。”
“我又不是非要来你这的。”周若琳在她身后小声地嘀咕。
“那可不行，我可是收了周溺好处的，你也不想你爸亏本吧。”桑芜其实想不明白，小时候还会甜甜的叫人的周若琳，怎么长大了之后这么不待见自己，就算不是她亲姑姑，好歹自己之前也算个人见人爱的大明星吧。不过转念一想，小姑娘好像连她亲爹都不怎么待见，心里就平衡了不少。
桑芜带着周若琳上二楼逛了一圈，“这间是你的房间，正好旁边就是书房，里面有电脑，我平常不在家，你可以随便进。那里是录音室，我的房间在隔壁……”
讲了半天，基本是桑芜一个人在说话，她摸了摸肚子，感觉有点饿，毕竟一觉醒来就是大中午了。
“你饿不饿，我去做饭给你吃?”
周若琳狐疑道：“你还会做饭?”她印象里的大明星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尤其是桑芜这样的。
“我会的可多了。”桑芜把她按在餐桌的椅子上，打开了暖气，“坐着等会儿吧。”
令人意外的是，桑芜做菜很快，三菜一汤只用了二十多分钟，而且呈现的卖相不错。
周若琳夹了一块炸春卷，桑芜托着下巴看着她问：“怎么样?”
“还不错。”半晌，周若琳才回答，又别别扭扭加上一句，“但是没吴妈做的好吃。”随后又夹了一块塞进嘴里。
“当然了，我做饭只是为了养活自己，哪能和吴妈比。”桑芜笑眯眯地看着她，“你可是唯二吃过我亲手做的饭的人，周溺都没这个荣幸。”
“那唯一是谁？”周若琳不经意地问了一嘴，便继续扒着饭，因此没注意到桑芜脸上一闪而过的怔愣。
“没谁，一个不知好歹的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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