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灰人霍泷塘回到房间的第一件事就是洗个热水澡。
被烧得破洞、熏得乌黑又湿掉的衣裤被随意地扔在了卫生间的地上。从头顶淋下的热水冲去了海水的湿冷,也冲去了一些惊心动魄后的疲惫。
乌黑的混着灰的水打着旋冲进了下水道。
霍泷塘洗澡向来很快,不一会就穿着宽松的居家服,坐在床上用毛巾搓他还在滴水的头发。
他打开法勒在他洗澡时发来的邮件:“明天有空吗,陪我去趟黑市?”
“当然有空。”霍泷塘确实没什么事,副本结束后的生活可以说是非常单调且无趣。
而且,自从上次在副本里分别后,他就没再跟法勒见过面了,一直都是靠邮件联系。
他很快就收到了法勒的回复邮件:“你今天好好休息,明天再来找你。”
“好。”
霍泷塘躺在床上,虽然法勒让他睡,虽然他在副本里折腾了那么多天,但后脑勺一沾枕头他反而没了睡意。
为了解闷,他打开了系统邮件中夹带的附件,那是一段视频。
镜头从晴空万里移到了一碧万顷,再移到了港口的一艘小渔船上。
渔船上坐着一个小男孩,他晃荡着脚丫,拍打起阵阵水花。
正在他玩腻了打水花游戏时,船舱里走出来了一个男人,他不知说了些什么,小男孩蹦跶起来,跟着他进了船舱里。
小渔船晃晃悠悠地驶向了远海。
画面一转,晴空万里眨眼间就换成了满天乌云,万顷碧波变成了惊涛骇浪。
一叶渔船在海浪中时而隐时而现,眼见着要被吞没,却又顽强地探出个头,而后又被倾泻而下的雨水敲打得零落。
突然,一个大浪打来,渔船被骤然吞没,画面又恢复成了一片黑暗。
黑暗的画面中裂开了一道缝隙,是亮光,是一个人由昏转醒。
画面里是船舱,视野的主人环视了一圈,发现了还在墙角边昏睡的小男孩。
他叫醒了尚在呼呼大睡的小孩,两人一起出了船舱。
外面是大好的光景,万里无云,阳光灿烂——只是他们所在之处不是茫茫大海,也不是熟悉的港湾,而是一处不知名的岛屿。
他们的船搁浅在了沙滩上,甚至船身上还有许多破损。
无法,他们只好暂时离开渔船。
他们来到岛上,这是一座奇妙的小岛。岛上的沙子与金粒混合在一起,铺成了一张金碧辉煌的地毯,树木生长出枝叶,藤蔓攀附着树枝,投下的大片荫蔽消解了炎热的气息。个头饱满、色泽鲜亮的果实垂坠下来抬手就可以摘到。
小男孩弯腰捡起一个滚落在沙地里的果实,在衣服上蹭了蹭就张嘴咬了下去。他的眼睛忽然亮了,低头一看,果核竟然是一颗小小的宝石。
两人一边捡着落在地上的果实,一边继续往深处走,堆砌的山石看似毫无章法,可流水和海风的鬼斧神工将它们雕刻成独一无二的华美宫殿。
石洞、回廊皆是天然而成。
一大一小谨慎地走入石洞,才走出两步,就见到拐角处的墙上镶嵌着烛台,明明这里没有别人,可烛台上的蜡烛却安静地燃烧着。
然而比起蜡烛,更能吸引到他们注意力的是由金银珠宝制成的烛台。
无主的财宝牵动着他们继续往深处走,如迷宫般的走廊让他们才拐过没几个弯就迷失了方向。但只要跟着随地可见的宝物继续走,走到哪里都不重要了。
在捡了一兜细碎的宝石珍珠后,弯角逐渐变得密集起来,他们弯腰捡宝物的动作也更加频繁,细小如砂砾的金子掉了,又有更大块的金子补充进来。
在视野变得宽阔起来时,他们已经兜了满衣服的珠宝。
两人不约而同地睁大了眼睛,就连拎着衣摆的手都松下了——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座祭坛。
它不如人工精心雕琢的那般端庄肃穆,它并不是规整的形状,似乎就只是由岩石天然堆砌而成,就连上面描绘的暗红字符都找不出规律。
这座祭坛隐隐散发着光,而光的来源是祭坛中间的泉眼——那里正源源不断地冒出金子和宝石!
小男孩丢掉了身上兜住的碎宝石和金砂砾,快步向祭坛跑去,他的注意力全都被泉眼吸引了去。
宝石落在地上就碎了,他只好兜起衣服的下摆去接,落在上面的重量沉甸甸的,声响却是清脆悦耳的。
男人赶过来时,恰好见到一团漆黑的粘稠的东西从泉眼中挤了出来,掉落在那一堆金银珠宝上。
小男孩拿疑惑的眼神看着它。
那团东西像是有生命似的蠕动着,它爬过珠宝们,触碰到了他的手。
男人意识到不好,刚伸出手阻止,他打落了那一堆宝物,可那未知生物一沾上皮肤,就被吸收了进去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男人焦急地抓起小男孩的手,那只被晒得有些黑乎乎的小手上看不出任何异样的痕迹。
男人皱着眉头,拉着小男孩快步离开了。
在离开迷宫的路上男人走得飞快,不再留恋沿途的财宝,小男孩被拉扯着,偷偷地顺手扣走了墙壁上的一块碎金。
当他们回到海边时,那艘搁浅的破洞的渔船竟然变得完好如初了,它正悠闲地漂在海面上。
男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慌忙而惊喜地带着小男孩登上了渔船,小船摇摇晃晃地远去了,消失在了视野尽头。
镜头一转,似乎是站在原地目送他们之人缓慢地转过身,目光所及之处哪有什么富饶的岛屿,只有一片汪洋大海。
画面暗了下去,再亮起时他们已经回到船舱内。
两人似乎在争吵着,而争吵的对象正是那块被顺手牵羊的碎金。
争吵到最后,小男孩哇哇大哭,但男人还是没收了金块。
然而,渔船靠岸后没过几天,小破船就变成了大渔船。
一个月后,大渔船晃晃悠悠地出发了。
男人依旧勤恳地捕着鱼,小男孩依旧会帮他的忙,但网撒下去捞上来的就只有海草和垃圾。
在男人的叹息中,小男孩的目光望向远处,盯着海天交际之处。
他虽然年龄尚小,但他并不笨,他知道这艘大船是怎么来的。
他希望那座神奇的岛屿能够再次出现在他们眼前,给他们带来更加富裕的生活。
不知是不是上天听见了他的愿望,渔船按照原定的方向航行,金光闪闪的岛屿却出现在了前方。
小男孩满眼都是欣喜,而男人的表情却异常惊慌。
只有他知道,他多年出海的路线中并不包括这座岛。上一次还可以自欺欺人,认为是风浪将他们带去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可这一次它就是凭空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男人急忙调转方向,匆匆返航。
休整几日后,他们再度出发。
这次他甚至换了一个行进的方向,可仍旧是大半日的行程后,那座岛屿又一次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中。
而撒下的网兜中仍旧空无一物。
这是诅咒。
他们每一次出发,不断改变方向,然而岛屿总会在行驶出差不多距离后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
男人一度崩溃,想要放弃出海捕鱼这一多年来谋生的手段。
小男孩将这一切的变化都看在眼里,他眼瞳中的黑色一点点加深,直到这一天黑色完全占领了他的整个眼睛。
这是男人最后一次尝试着出海,如果那座诡异的岛屿再出现,他就决定卖掉渔船,拿着金块兑换剩下的钱和孩子一起搬到内陆去,再也不与海打交道了。
大渔船再度出发了,这一次黄昏已然降下帷幕,而那不祥的岛屿没有再出现。
男人的心情逐渐明朗了起来,他坚信是他的诚意终于被施加诅咒的大能看到了,这才免了施加在碎金块上的小小诅咒。
他兴奋地跑出船舱,将网抛入海中。
不知何时,小男孩也从船舱里出来了,他唤了男人一声,男人带着笑容回过身来。
男人的笑容定格在了他的脸上。
瞳仁漆黑的小男孩伸出手,污脏的粘液凝成了一条触角,以不可抗拒的力量将男人掀了出去。
水性极好的男人落入海中,却连一朵水花都没有扑腾起来。
渔船毫无知觉地继续前进着。
不一会,那座金色的岛屿就出现在了视野的最远端。
随着时间的流逝,小男孩逐渐长大,大渔船变成小游轮,小游轮变成大游轮……
唯一不变的只有行船的目的地,是那座传说中的“黄金岛”。
传言,“黄金岛”能实现任何的愿望,去过那的人都是这么说的。
并且,一旦此人去了“黄金岛”,那么他一定不会错过下一次旅程。
然而,只有长大的小男孩知道,前往“黄金岛”的路程越来越远,也只有他知道,在海里有一只未知的怪物一直跟随着他,越长越大越长越大……
俯视角的镜头逐渐拉进海面下的阴影,一头撞进深蓝的海水中。
影片结束了。
霍泷塘这才反应过来,撞进海中的那一刻,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差点没把自己憋死,他翻了个身,想到明天能和老朋友见面,看完影片梗塞的心理终于舒服了一点。
他闭上眼睛,由衷地希望梦里没有深海。
又到了我最喜欢的日常环节!(虽然下一章才是)
猫猫老婆正式展开了他的攻势(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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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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