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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诱果

铃木与永远也忘不了十五岁那年,那么普通的一个早晨,自己赤条条从酒店洁白绵软的大床上醒来。脑海里断断续续回闪着片段,一双温热的手,温柔地抚摸…她最敬爱的师长慈爱微笑的脸…朦胧中醒来,她感觉自己轻飘飘的,趴在云朵里,身体有规律的一下下颤动…

这些是她十八年来永远也忘不了的梦。

她不是日本人,她生在台湾,出生时,日本国旗还在台北中央大广场上迎风飘扬。幼年所见是满大街的和服女人,画着刻意的艳妆。

母亲为了养活她,改嫁了日本人,她也弃了原来的林姓,改叫铃木与。十五岁时,她在台北最好的中学读书,继父和妈妈又有了一个弟弟,极其疼爱,叫铃木源。她岂不知妈妈是靠那天生的丽质搏来的这一方资源。男人好色,大和民族尤为如此。

她随了母亲的一切优良基因,细佻优丽,十五岁时更是出落得亭亭玉立,标志可人。学校里的男生总向她投来奇异的目光,荡悠悠瞟向裙底,风一吹简直犹如及时雨。于是她改穿校裤,哪怕是炙热的夏日,两条腿裹在西装裤里闷出痱子。

直到妈妈剪了她的裤子,扔给她那条洗得发蓝的裙子。

只有一人除外,她的理科老师高桥伊川。那双深厚平静的眼看向她时,她总会心跳加快。高桥对她的课业十分照顾,悉心指点,耐心讲解。每次留堂到最晚,也都因为她。看着别人一个个交完作业背上书包拍屁股走人,也只剩她一个。高桥伊川就在讲台上看报纸,戴着金丝框眼镜,表情平淡。当她终于交上作业时,他还会冲她微微一笑。

那是一个暴雨夜,九点钟她才从校门出来。雨刮烂了伞,泥泞溅湿了衣裙。风阻着她往前走。寸步难行。突然,一把伞撑在她头顶,一个高大的身板给她挡住雨,高桥伊川的另一只手轻轻在背后护住她,一双温静的眼注视着她。

那双眼像春日里将开未开的桃花,朦朦胧胧的,带着几分迷离。镜片有水雾,隔绝着他的目光,她看不清他的眼神。

“雨这么大,坐我的车吧。”像平常问候早餐的语调,却在她心里撞出一片大海,蔚蓝的水波撞向鲜红的夕阳,洞开一扇门。

她坐在副驾驶,车向前静静地开。车厢里也是安静而干燥的。她偷偷望向高桥伊川,他的侧脸像极了浮世绘山水画中那迤逦多情的山峦。

高桥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淡淡回眸瞥了她一眼,笑了笑,继续看着前路,说:“这么晚了,应该还没吃饭吧?”

她忙低头,眸子往向前挡玻璃外凄迷的夜路,逐渐聚焦在那肆意流窜的雨珠。她下意识摇摇头。

高桥伊川没说话,只是淡淡笑了一下。

街边灯火富丽的餐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窗外是淫雨,雨帘不安地淌落,一滴一滴敲在她心上。

昏黄烛光下,高桥伊川的脸像是陈列在博物馆里的大理石雕像,苍白,俊美,令人难以移目的精致。他忽然抬目睇她一眼,唇角勾起一个笑。笑得浑然天成。她垂下眼睫,专注盘里的食物,喝下一杯他给她点的橙汁。

这顿饭她也忘记吃了多久。直到高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柔声问:“吃好了吗?”

她忙点头,跟他重回那温暖的车厢里。

夜路凄迷,雨声愔愔。空气柔软静默。

等她再睁开眼时,已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身下是洁白如云朵的鹅绒被,光滑细腻如女人的皮肤。她耳边响起窣窣的流水声,就好像自己躺在雨林里,甚至还嗅见了潮湿的草腥气。

可是当她转目,并没有阴靡的翠绿,只有米白色的墙壁,暧昧的橙色灯,嵌在头顶的墙壁里。当一扇门缓缓推开,走出来一个穿着睡袍的男人。

她惊得坐了起来。高桥伊川回头,先是有些诧异,然后露出一个完美的微笑,向她走来,伏在床前,对她说:“本来要送你回家的,结果桥封了,车过不去,只好带你来这住一晚。我就在隔壁,你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那声音恬淡,平静,他眼里泛起细碎微光,随声音一起印在她脑子里,心坎上。

“对了,你要喝水吗?”说着,他已起身走向暗处的茶几。片刻,一杯澄净的水递到她眼前。老师的笑意温暖。

她接过水杯,还给老师一个感激的微笑,将水饮了一半。

高桥伊川接过水杯的手忽然晃悠起来,紧跟着自己也晃悠起来,光变暗了,雨声变小了,他的脸也模糊了。

那双手温热轻柔,在皮肤上留下永恒的触感。那抹微笑如初夏的蔷薇,烙印在脑子里,永不褪色。那奇异的颤抖,温泉流淌过身体每一寸角落,耳边徘徊着沉重的叹息,夹杂着烟草气息的呼吸,萦绕不散…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在床角方寸的地方,刺得她眼睛微痛。她翻了个身,身上凉丝丝的,有风。她看清了自己的身体,只有一条薄被掩着小腹,脚边是散乱的校服、内裤。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床头还放着半杯水,一缕烟丝在里面浮沉。

八月中旬,暑假,酷热难耐。

铃木与帮母亲在家做些针织活补贴家用。收音机里播放着新闻,一个浑厚标准的男声义正辞严地播报时政:

“……万千人民期待着的日子终于到来,台湾人民从此解放了,自由了…”

那一年她十五岁。日子照旧,平静如昔。

这天,她跟随母亲上街卖针织品。临走时看到门口立着两只皮箱子。当她随母亲回来时,皮箱子不见了踪影。当天深夜,继父和弟弟没有回来。

也是从那天起,日子只剩她与母亲两个人过。母亲总在起初的每个深夜躲在屋子一角抹眼泪。她偷偷拉开门,静静地看着。

街上,那些日本女人的身影慢慢消失了。倒闭了太多日餐店,街边原本挂着日文招牌的地方换上了汉字。国立高中操场上的太阳旗不见了,被发现躺在教学楼后的沙土堆里,多了一堆凌乱的脚印。

开学后,很多老师也都不见了,日文课被取消,取而代之的是生涩难懂的汉语课。她再没听到过老师点名叫那些难记的日本名…她也改回了林姓。

她没有问高桥老师去了哪里。日复一日的听课,记笔记,做作业。日复一日的度过了一年,两年…

今年是1963年。

警署外的阳光是明媚的,一片云缓缓飘荡。她跟随那片云一直走,走过一些老街,两侧筑起了高楼,昔日矮平破旧的小楼和那些逶迤游荡的日本女人已成为电影院里的幕布一角。男男女女穿着简单的衬衫,牛仔裤,提着挎包匆匆穿行在街与街楼与楼的夹缝里。

耳边萦绕着稚嫩的朗朗读书声,她扭头看去,国立高中的门楣焕然一新,教学楼刷上了米白色的新漆,间橙色条纹,嵌着清澈的玻璃。周围建筑投在上面灰蓝色的影子,蠕动着细白的丝线。她扭头走过闭锁的栅栏门,渐渐走远。

等了一天,两天…两个月过去了,她接到警署的电话:

“林与女士,你那个案子我们已查到了。你说的那个人现在长居日本…”

“真的吗?你们能找到他吗?”她急不可耐地追问。

“能是能…”男警员的声音略一迟顿,“不过这么多年了,当年的事情不好取证。何况这涉及到国政,又是跨国案件,所以比较麻烦…我们建议是你再多方咨询一下。”

“你把他的地址给我。”沉默良久,她终于说。

奈良县川西町,狭窄古旧的街道上,行人稀疏。逼仄的巷道里,矮房刚好挡住西斜的阳光。她在一个楼洞口停下,抬头看了看门牌,低头看了看便签纸,然后走了进去。

楼道里有股潮湿的霉味,混杂着酒精味、烟头味。阴风荡荡,一两株**的植物被掖在墙角,一不小心就会踢响一只酒瓶子。

顶层只有一间门,她犹豫了十分钟,敲响那扇门。十分钟后,门开了。对面是一张姣好的脸,虽然上了年纪,也难掩丽质。

女人礼貌地问:“请问您找谁?”

“高桥先生在吗?”

女人看了一眼屋里,冲她微笑着点头,没有侧身,“您找他什么事啊?”

“我是她的学生。”

女人有些惊讶,上下打量一遍林与,说:“高桥先生没有学生啊…”随后笑道:“他又不是老师。”

她的手开始发抖发冷,“他以前在台湾工作过,是台北国立高中的数理老师。他在哪?能让我见见他吗?”

女人面色略有迟疑,又看了看屋里,然后对她露出标准笑纹:“请让我和他说一声。”

“谢谢!”

片刻后,女人回来,依旧是礼貌的微笑,“非常抱歉,他说他不是什么数理老师,也没去过台湾,我想你一定是认错人了。我们这里姓高桥的有很多…”

林与狠狠用指甲扎自己的掌心,不等她揶揄完,冲进了屋子。

穿过矮小的客厅,只有一间屋。屋里唯一的窗下,坐着一个老人,头发花白,面朝窗外,沐浴阳光。

她不顾身后女人的拉扯,径直朝他走去。那双瑰丽的眼睛、英挺的眉毛、桃花一样的嘴唇她永远也不会忘记。她这般笃定。

当她转到人面前,看到那张脸时,心一沉。

细薄的吊梢眼,长方脸,细眉,高颧骨,窄额头,鬓角花白,发际后退。一身花格子毛衣,灰色西裤,脚踩脏兮兮的绒毛拖鞋…

她失魂落魄飘出巷子,游移。回到宾馆,灌下一瓶酒,倒头大睡。

相似的阳光唤醒了她,洒在床单一角。洁白的床单,更容易脏。

她站在窗前,窗外是陌生的街道,似曾相识的男女。

她拨通了警署电话。

“…这样啊,我们会再调查一下。”

电话挂断。一缕风飘进窗,吹得屋子里凉嗖嗖的。

她又交了一个星期的房费,每天上街游荡,眼睛快速掠过每个迎面撞来的面孔,大脑闪回那份图像。有些泛黄发旧了,像被雨水打湿的老照片,晕开了油墨。

饿了,她就在路边没有座位的摊子买一份最便宜的寿司,再接一杯免费清水。一天只一顿。游荡久了,她也会累,蹲坐在某家店铺的台阶上,总会出来些男女礼貌地请她离开。

她继续走。走走停停,看到了蔚蓝的河水,纯白的大桥。天没有下雨,桥永不会封。她走上桥,望着波光粼粼的江面,水无悲无喜,永恒东去。人脸匆匆掠过,在大脑里变成一闪即逝的画,灿烂过,模糊了。

天快黑了。电话突然响了。

“林女士,您的房费明天就到期了,还需要续费吗?”

“我…”她掏出钱夹,翻了翻,轻叹,“先不了。”

电话挂断。江面上吹来一股凉寂的风,伴着水腥气。最后一缕夕阳消失在江水尽头。她扭头往回走。身边车辆川流不息,永不回头。

灯花为伴的街道,一家餐馆门口贴着招聘启事。她走进去,问清缘由,互换名片。

“明天就来上工吗?”

“是的。你住哪?”

“我…你们有员工宿舍吗?”

“不好意思,我们这没有,你想要得去大城市里,比如大阪或者奈良…”

回到宾馆已经是十点。她将所有衣服装进行李箱,留下干净整洁的床。窗外忽然下起了雨。极晴之后就是优柔寡断的淫雨。

她坐在铺理平整的床上,望着窗外。雨丝窈窕,轻描淡写地顺着玻璃滑下来,浸淫在窗框夹缝的脏水里。

第二天,她早早退了房,步行去车站,辗转几十公里,用仅剩的钱在大阪搭上回台北的船。

脚踏上故土的瞬间,林与抬头望去,头顶的天阴沉沉的。记忆里的家巷和现在一样,暗黄发旧。踩出龟背纹的石阶,快烂掉的暗绿色门框,墙皮快蜕干净的白粉墙,暗红色的老榆木大门。她拧动钥匙,打开门。

内堂里隐约传来低语和喘息声。她放下行李箱,缓缓走进去。门“吱呀”一声推开,里面两个人猛地回头,然后窘迫地翻身下床。男人迅速提裤子,女人则继续躲在被窝里,露出两条油叽叽的臂膀。

“你怎么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妈妈。”林与转身走出去,关好门。

隔壁屋子里又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低语声,然后消失。没多久,母亲推开了她的房门。

“去日本玩的开心吗?”

她没有回头,看着窗外,手里紧紧捏着电话。

“还可以。”

“隔壁徐阿姨给你介绍了个人,改天去看看吧?”

“不用了。”她的手又开始抖。

“你也老大不小了,工作也不稳定,该有个着落了。”十年如一日的谆谆叮咛,同样的语调,一样的耳旁风。

“我知道了。”她将电话撂在桌上,摔出“嘭”的一声。“明天我就去找工作。”她继续面朝窗外,定定看着什么。

夕阳在天边的乌云夹缝里露出一抹鲜红,几只麻雀结群划过,带走一袖清风,留下几片灰影。

明天它们还会再飞回来,飞到哪去没人知晓。它们的巢反正就在那儿,谁也找不见。找见了,爬上去掏鸟蛋。顽皮的孩童手一抖,蛋碎了一地。遗落在大地上,沐浴在夕阳里。一地鸡毛。

创作于2022.8.30(本故事为原创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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