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夹带热气的海风骤然袭来，惊醒了余琤然呆滞已久的状态。他狠狠地跺了跺双脚，试图驱散身体的虚弱无力，想在血液的流动中找回一点活着的真实感。
脑子仍是一团混乱，且不说莫菡自杀这件事毫无根据，就目前这场景就挺荒谬的。他觉得自己八成是鬼打墙了，仓促间转身就去拉刚刚推进的那道门。
没拉动。
手机里的通话早已挂断，他艰难地滑动屏幕，按下紧急呼叫键拨打 110 的号码。指尖不受控制地在轻颤，甚至连双腿都有些站立不稳。
嘟——
嘟——
嘟——
余琤然的心跟着一声声呼叫跳动着、颤抖着、慌乱着，伴随着无尽的恐惧和慌乱。
遽然。
呼叫语音戛然而止。
手机界面飞出一道蓝色的光。
“噢嚯。”一声。
一个蓝色的物体随声出现在半空中。
余琤然脸色骤变，当即丢掉手机，迅速闪身躲到一旁。他紧紧压抑住内心汹涌澎湃的情绪，沉默不语。
内心腹诽道，今日真他X是见鬼了。
待静心一看，那竟是一个虚拟动物——不过巴掌大小，泛着全息影特有的蓝光，mini龙的形态还长了双小翅膀。
它似乎很兴奋，在空中飞转了两圈，尔后停在余琤然跟前，与他平视，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它点点头，似乎还挺满意的？？
随后双手抱胸，声音清稚响亮，精神饱满抑扬顿挫道：“您好，亲爱的考生，我是考研智能服务助手霍霍龙，工号314071。欢迎您来到考研事务所。我们将为您提供百万习题演练、真题解析、模拟测试、名师讲解等学习服务，让您随时随地刷题，每时每刻上分。您将是准研究生的一员，是各行业的精英之选，是国家的栋梁之材，请您和我们一起为社会主义事业的发展而不懈奋斗。”
余琤然：“........”
“我们的宗旨是：全面贯彻落实人才强国战略，永为培养高层次复合型人才革命事业奉献。”
余琤然：“........”
“我们的目标是：上岸,上岸,上岸。”
余琤然：“........”
“我们的口号是：今日不努力，来日当小弟。你我都努力，随手砸宾利。”
余琤然：“........”
那条小胖龙像是学生时代每周一早晨在国旗下演讲的校长，试图用振聋发聩的呐喊唤醒莘莘学子沉睡的内心。
余琤然在这一声声感慨激昂激情四射话语里逐渐石化。若说刚刚他内心是惊悚恐慌，那现在他觉得这个培训机构真他@#$%%&^&*%%@$%#...的有病。
好好的培训机构为什么要整这装神弄鬼的事，国家就应该把这群坑蒙拐骗不学好的家伙都丢去清粪化池。
“哈喽，研究生。”小胖龙发现了他的古怪。
“我不是研究生。”
“你以后会是的。”这培训机构真逗，搞传销似的时刻打鸡血。
“谢谢，我并不想。”余琤然漠然地绕过那斗志昂扬的小胖龙，手指点了点那扇死活都打不开的门，眼色深沉，暗压着脾气道：“麻烦你把门打开，否则我将告你们机构非法居留，而且以暴力、威胁手段强买强卖商品，将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
话虽这么说，但余琤然暗暗发誓，一出这个门他就报警把这掀了，不然得坑害恐吓多少学生。
那条霍霍龙好似对这超乎剧情的对话有些不知所措，原地飞转了两圈，圆乎乎的脑袋左右乱晃，手舞足蹈地解释道：”亲爱的研究生，我们事务所拥有顶尖的技术开发团队和数百万高端人才拥护者哦。咱们这可是正规的研究所呢。”
咱们这可是正规的研究所呢...
正规的研究所呢...
正规的....研究所呢...
这骄傲又得瑟的语气一遍遍回放在余琤然耳边，像是火柴经过摩擦后迅速点燃，嗦得一声窜起了内心的火焰，他嘴角微挑嘲讽道：“哦？正规？扣着人不放的正规吗？”
小胖龙被呛着也不服气了，短胖的小手叉着不存在的腰，二五八万似的道：“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呢，咱们这是法制社会呢，作为国家最顶尖的技术开发团队，我们可都是文明守法的好公民呢。”
“好好说话。”余琤然素来温和性格，彬彬有礼，但他眼眸清冷，不笑时总给人一种高傲的距离感，如今带着点情绪，竟多了几分压迫感。
小胖龙在他那眯着眼沉着声的变化里接收到了警告的成分。于是它收敛了略有嚣张的气焰，低下高贵的秃头，甚至放下叉腰的短手，伸出两只米粒大小的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对戳，并用刚刚急速下载好的小奶音频委屈巴巴地解释道：“就是，刚刚您是亲自确认了继续考研，才审核通过进来的呀。”
“哦？我那是自愿确认？”
“这...这不就和使用app前必须得点击同意用户协议一个样么，这犯法吗！？”新下载的奶音甜美到有点嗲，可也丝毫不影响小胖龙逐渐抬起的高贵秃头。
.......
“app有注销退出登录，你这有？”余琤然凉凉的回了句。他一点也不想和它个智能助手在这讨论法律问题。
“当然有啊。咱们这可是正规的系统呢。“小胖龙嚣张的气焰开始蠢蠢欲动。
滚你的正规系统。
“我要退出。”
“没问题，完全可以啊！毕竟我们是正规的系统。但是你已经超额使用机会了。”小胖龙嚣张的气焰正在发芽。
“......超额使用？？我什么时候？？”余琤然眼神闪过一丝不解。
“刚刚你否定了答案并要求过退出，一共3次呢。”小胖龙伸出3根短指比划道。
它很是不平，以至于嗲嗲的音色在尾调都破音了。就算眼前的少年很好看，那也不可以拒绝三次啊！我们可是国家最顶尖的技术开发团队呢！
“你们反驳了。”余琤然冷冷地怼回它。
“当然！我们是不接受拒绝的，我们可是国家最顶尖的技术开发团队呢！但你可以选择忽视的呀。”小胖龙双手往外一摆，嚣张的气焰开始逐渐往外释放。
“那我的卡呢，给你们是吧。”现在社会，宠物没有ID卡都出不了门，何况他还是个要到处打杂的见习生，扣卡和扣人有什么区别。
“当然不，您可以重启啊年轻人，重启断网ID卡就退了啊。”小胖龙嚣张的气焰大量溢出，甚至反手就下载了个大叔音频，企图用着粗犷的嗓音抬个辈分威震住眼前的少年。
.........
“...既然这样..操作指南为何不写？”余琤然冷眼瞥过它，如寒冬里的刀子，下一刻能刺人骨。
小胖龙不是人，所以它毫不畏惧，甚至愈发狂妄：“重启试试和多喝热水，这可是常识性万能操作和人生八字箴言！！年轻人你是不是不行啊。”嚣张的气焰，简直无法无天！！！！
.........
操了。
这跋扈的人工智能不但辩论了得，气人也是一把好手。尤其是它用刚下载好的，标准粗狂低沉的年长男性嗓音说出：“年轻人你是不是不行啊。”这话，简直把雄性**裸的轻蔑不屑拉满到顶。
余琤然没有接话，眼眸里涌动着不明情绪。
神他妈不行。
行不行这种话题成年男子是靠行动证明，而不靠言语争辩，更不需要跟一串智能代码解释。但是，男性一般都接受不了这种挑衅。何况还是血气方刚的小年轻。
小胖龙也不恼他不接话，毕竟这话的确伤害了男士自尊心，所以它十分贴心的表示完全理解。
于是它怀着关爱男性身心健康的心态，在百般无聊中眼睁睁看着这个清秀的男生走到那道玻璃门一米前位置站定，他右手拢紧右肩背包，右脚往后退一步，身体向□□。
忽而，转身，腾空，踢腿连贯动作，一气呵成。
砰————
嘀————
玻璃...裂了。
小胖龙觉得它也要...裂了....
“你刚说，谁不行。”余琤然对破碎的玻璃门高冷地抬了抬下巴，不紧不慢地讲了这么一句话。
小胖龙盯了眼一地的碎玻璃，咽了咽不存在的口水，即刻来回晃动双手强烈地表达自我求生欲：“我我我，哥，老板你行，你特别行。是我，是我不行，我太不行了。”小胖龙嚣张的气焰在那转身回旋踢中扫得那叫一个荡然无存，干干净净。
哦。它还反手就回小黑屋迅速下载个甜腻的夹子音。
直男欲罢不能款！！！
花了它2个好评币！！
龙龙哭泣~~
嘀————
门锁防护持续地发出刺耳地报警声响，接着不堪负重般自动向右滑动打开了玻璃门，说是玻璃门，现在也就是个中间破了个大洞的门框了。余琤然拢了拢肩上的背包抬步走过去，“再见。”二字在嘴边滚动而出。
蓦地。
他停站在门前，紧握双拳，面色比寒冬腊月里的雨霜更冷了三分。
那扇被踢裂的门并不是进入这里的门。
站在门前，往外看是高低起伏的楼盘，往下看是几面的井道壁和轿厢壁。
呵。这是一扇观光电梯的门。
余琤然压着内心翻滚的情绪，默不作声。
良久，他缓缓松开方才握紧的拳头，转过身来，仔细审视周围的情况。忽而惊觉自己竟身处一座高楼大厦的天台上，而且还是位于较高的楼层。
现今已是黄昏，落日的余晖如熔化了的金子，光穿透过大气层散射出绚丽的霞彩，连屋顶都晕染着一片橘黄，温柔而又静谧。
好吧。他决定休战。
没法了啊这不是。
就当为了这漫天霞光吧。
这么想着也就释怀多了，他把三爷放置一旁，然后脱下冲锋衣铺在地上，自己也躺下来。一手枕着头望着天，余琤然想他是该好好的捋一捋静一静。
毕竟今天发生了太多事，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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